甘以羅默然,低聲道,“他們……是受我們所累!”
如果不是袁和爲了混淆視聽,又豈會另尋幾個孩子和無雙混在一起?如今無雙得救,另兩個孩子卻……
微微側頭,只見幾間民房中,有十幾個百姓衝了出來,有的一把抱住得救的孩子,喜極而泣,而另兩名婦人,卻撲上兩具小小的屍身,號啕大哭。
甘以羅咬脣,心底暗暗自責。如果,那天她看好無雙,不讓她被人劫去,就不會有今天的事發生。
端木贊見她神色黯然,不禁輕輕搖頭,卻知道一時間無法勸解,倒也不再多說。擡頭望向符堅坐着的窗戶,揚聲道,“子懷可在樓上?”
符堅在這裡,寥子懷自然也不會太遠。
果然,隨着他的呼喚,寥子懷的身影也在窗口出現,微微躬身,含笑道,“子懷見過王上!”轉身帶着符堅下樓,與衆人相見。
端木贊先向符堅一禮,說道,“符侍衛大恩,端木贊誓不敢忘!”
符堅搖頭,淡道,“恰巧遇上罷了!”轉過頭去瞧端木無雙,見她一雙烏溜溜的小眼睛正向他望來,對上他的眸子,小嘴兒一咧,展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符堅也不禁微笑,搖頭道,“你倒是不怕!”
這樣小的孩子,剛纔幾經生死,此刻竟然笑的如此甜美。
甘以羅微微一笑,說道,“她哪裡懂得這些?”一手在無雙頭頂輕撫,心底一片溫軟。
這裡衆人相見,一時間,倒沒有人去留意丹陽公主。
丹陽公主身份尊貴,從小到大,衆星捧月一樣,此時被人忽略,不禁大爲不滿,上前一步,站在端木贊面前,說道,“喂,北戎王,我父王無心與北戎爲敵,不過是受了袁和的挑唆,如今袁和既已擒住,我們議和如何?”
端木讚揚眉,問道,“議和?”
“嗯!”丹陽公主認真的點頭,說道,“不錯!議和!”
端木贊淡笑,說道,“北戎國大兵壓境,酉碭國不堪一擊,轉眼就是亡國之禍,孤王倒想知道,酉碭以什麼來議和?割半壁江山嗎?”
丹陽公主搖頭,說道,“你雖然神勇,可是如今是在酉碭王城裡,只要本公主一聲令下,千軍萬馬的殺來,你們未必就殺得出去。”
端木贊挑眉,說道,“公主是在要協孤王?”
“那倒不敢!”丹陽公主連連擺手,說道,“你有數萬大軍攻來,我酉碭也打不過你們,分明已成死局,不如我們議和,大不了酉碭再遞降書,本公主和親,如何?”
聲音朗朗,說的理所當然,竟然絲毫沒有向端木贊懷中的甘以羅望上一眼。
端木贊不禁笑起,慢慢伸手,握上她纖細的頸項,說道,“可是公主有沒有想過,不等公主調動兵馬,你的性命,就會送在孤王手中!”此時,只要他手指一用力,立刻就能將她脖頸擰斷。
丹陽公主卻臉無懼色,眨了眨清亮的眸子,說道,“怎麼,本公主和親都不行嗎?”說着話,還向端木贊湊近一些,彷彿是生怕他瞧不清自己的容貌。
端木贊微微皺眉,搖頭道,“不行!”
甘以羅見這女子靠近,雖然知道端木贊決不會對旁人動心,仍然心中不悅,淡淡道,“丹陽公主,請自重!”
心中暗惱,怎麼同樣出生王室,這丹陽公主沒有一點做公主的矜持
,倒和那劉春陽一樣無恥,哪裡有一點王室公主的樣子?
丹陽公主聞聲轉頭,似乎這才留意到甘以羅,笑道,“你就是南紹的永和公主?”
甘以羅未應,端木贊已淡淡接口,說道,“北戎王妃!”
“嗯!”丹陽公主倒不爭辯,點頭道,“本公主常聽人說起你!”側頭向她一望,笑道,“聽說北戎王爲人專橫獨斷,偏偏只聽王妃一人的話。也聽人說,北戎王妃性子良善,如今兩國交戰,百姓流離,你勸北戎王休兵如何?”
甘以羅見她公然提出和親,心中對她不喜,此時聽她這番話,倒顯出些王室公主該有的風儀,不禁微覺詫異,輕輕揚眉,淡道,“酉碭以公主和親做代價嗎?”
丹陽公主笑起,搖頭道,“酉碭國聽從旁人挑唆,先向北戎動手,如今打不過北戎,只好投降,本公主和親不過是自個兒願意罷了,又怎麼會是代價!”
也對!一個爲了拒婚,敢將自己賣入青樓的公主,又怎麼會爲了家國,犧牲自己去和親?
甘以羅纖眉微挑,向她定定而視,卻並不接口,一隻小手伸到端木贊身後,在他腰上狠狠一掐。
這一下掐的極重,端木贊不防,身子頓時一僵。只覺腰上那隻小手並沒有要放開的意思,掐着一塊肉又狠狠的一扭。
端木贊身子不動,脣角的笑意卻深了幾分,手掌慢慢從丹陽公主脖子上取下,問道,“兩國議和,公主做得了主?”
“爲何做不了?”丹陽公主揚眉,說道,“這酉碭國,遲早是本公主的,本公主說和,誰敢說戰?”
這話倒令端木贊意外,濃眉微揚,問道,“是公主的?”
一旁端木冶輕咳一聲,聲音裡帶出些笑意,低聲道,“大哥,酉碭王只有一子一女,王子七歲時病故,只剩下這位公主!”
“哦!”端木贊恍然,向丹陽公主打量一眼,說道,“如此說來,酉碭王是要將王位傳給公主?”酉碭國王位傳承一向並不限於王子,公主登位也不算奇事。
甘以羅也不禁暗暗點頭。難怪這位公主如此驕橫任性,原來如此!
丹陽公主點頭,跟着又搖頭,左眼向端木贊一眨,眉梢微揚,說道,“或者是駙馬!”
甘以羅見她神情輕挑,不禁心頭慍怒,冷笑一聲,說道,“既然如此,酉碭國又何必議和?不如將國土就此併入北戎,王上再納公主爲妃,豈不是更方便些?”
“那可不同!”丹陽公主搖頭,說道,“若是先議和,本公主再和親,這酉碭國,可是本公主的嫁妝,豈能和亡國公主一樣?”
“你……”甘以羅氣怒。她這“亡國公主”四字,指的分明是她甘以羅。
只是此刻衆目睽睽之下,既不願與她爲此起爭執,又咽不下這口氣,小手悄悄用力,又是狠狠一擰。
這一下她下了死力,饒是端木贊皮糙肉厚,也有點吃不消,濃眉微微一攏,心底苦笑,問道,“若是孤王不答應呢?”
“爲何不答應?”丹陽公主仍然是一臉的詫異,說道,“你北戎國舉兵,不就是爲了侵佔酉碭的國土?如今本公主這法子,不但酉碭國歸你端木氏,還不費北戎一兵一卒。本公主聽說北戎國用兵最愛惜兵力,難道是假的?”
端木贊倒被她問住,感覺着腰後的小手又再加力,只得垂頭望向懷中的女子,說道,“王
妃意下如何?”
“你……”甘以羅嗔怒,狠狠向他一瞪,轉過頭,臉上已經變成淺淡的笑意,說道,“公主此舉,既免刀兵,又護酉碭百姓,我北戎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
“你答應了?”丹陽公主一雙眸子張大,瞧瞧她,又瞧瞧端木贊。
“是啊,自然答應!”甘以羅含笑點頭。
這一下,反而換成丹陽公主一臉的愣怔,轉向端木贊問道,“王妃答應,那北戎王呢?”
端木贊見甘以羅答應的痛快,一愕之後,又忍不住好笑。如果說,此事放在兩年前,他必然以爲,甘以羅輕易答應,是對自己的不在意。而此時……那腰後越擰越緊的小手,分明是表達她的在意。
脣角微揚,眸底的笑意更深了幾分,點頭道,“孤王聽王妃的!”
兩國議和,公主和親,兩件何等的大事,堂堂一國之王,就這樣輕飄飄一句,全部由王妃做主!
酉碭國衆人,包括丹陽公主在內,都是一臉的錯愕,而北戎國衆人卻似乎司空見慣,沒有一人露出一絲異樣。
這是將這燙手的山芋丟給她啊!
甘以羅心中暗怒,臉上卻聲色不動,說道,“既然如此,就請公主即刻進宮,請酉碭王遞上降書,指派大臣議和罷!”就是絕口不提和親。
丹陽公主笑道,“本公主日後和親北戎,酉碭、北戎橫豎都是一家,這議和的事,本公主就能做主!”
甘以羅聽她口口聲聲不離“和親”二字,不由皺眉,眼見端木贊任自己掐下一塊肉來,也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不由微微咬脣,說道,“議和可行,和親就罷了!”
她總算說了出來!
端木贊點頭,笑道,“我北戎一男不娶二妻,王妃言之有理!”
有理?
甘以羅橫他一眼,自己不直言拒絕,他也不說這句話。
丹陽公主連連搖頭,說道,“本公主瞧上的駙馬,王妃說罷了,就罷了,那本公主日後怎麼辦?”
這還是非嫁不可了!
甘以羅微微咬脣,冷笑道,“公主既然不肯,那北戎只好再戰!”
丹陽公主嚇了一跳,連連擺手,說道,“都說了,議和歸議和,和親歸和親,你不願意我前往北戎和親,也不必讓兩國將士拼個你死我活!”
甘以羅見這公主纏雜不清,心中微覺不耐,說道,“也就是說,丹陽公主既不願一戰,又非和親不可?”
丹陽公主搖頭,說道,“我不去北戎也行,那就讓端木冶留下,我讓父王傳位給他就是!”
“端木……冶……”甘以羅結舌,問道,“你說的是……冶?”
丹陽公主張大了眼,看怪物一樣的看着她,點頭道,“是啊!本公主說的一直是端木冶,難不成是北戎王?天下誰不知道北戎王有了你甘以羅,我丹陽可沒那麼傻,和你爭一個丈夫!”
端木贊身後的端木冶再也忍耐不住,低聲笑起,說道,“嫂嫂,她說的,一直是冶!”
甘以羅瞠目,望望丹陽,再轉頭望望端木冶,終於恍然,咬牙道,“冶,你們合夥耍我!”
端木冶連連搖手,含笑道,“冶不敢,不過是丹陽調皮罷了!”雖然說笑,眸光卻並不敢與她的目光相對,卻轉頭望向丹陽公主,俊眸中,少了望向她的贊服,卻多了一抹縱容和疼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