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端木無缺不解,緊緊皺眉,側頭默默思索。
另一邊的端木無忌最初只是默默靜聽,此刻突然道,“是因爲父王比葛將軍、習將軍厲害,所以他們纔會相助父王?”
甘以羅啞然失笑,想了想,搖頭道,“若只是迫於你父王的威名,那不過是一時的臣服,又豈能做你父王的心腹?”
端木無缺默然片刻,小心翼翼的問道,“孃親,你是想告訴無缺,若是沒有人相助父王,父王也做不了北戎王?更打不下大朔?”
甘以羅點頭,說道,“是啊!無缺,你要記得,一個人不管有多大能耐,終究只是一個人,只有一雙眼睛,兩隻手,能看到的,能做到的事情有限。要想成大事,守大業,就必得有許多忠心於他的人幫着他,扶着他!”
端木無缺側頭想了想,眸子一亮,問道,“孃親是說,要想像父王那樣,就要有許多人,做父王的眼睛,父王的手,去替父王做他自個兒做不到的事嗎?”
“對!”甘以羅點頭,見兒子領悟,心中喜悅,說道,“無缺,如今北戎的疆域越來越大,你也要幫着父王,做他的眼睛,他的手,幫他守住這得來不易的江山,知道嗎?”
端木無缺聽到自己竟然能幫到父王,興奮的小臉兒通紅,鄭重點頭,說道,“孃親放心,無缺知道!”跟着又加了一句,說道,“日後無缺要做一個男兒漢、偉丈夫,再不纏着孃親,做那小女兒姿態!”
甘以羅“嗤”的一聲笑起,問道,“這是誰教你的?”難怪剛纔宮門外相見,無缺沒有徑直撲入自己懷裡來。
端木無缺未答,另一邊的端木無忌道,“是孫城守,他說身爲男兒,當頂天立地,就算不是建不世奇功,也當圖一番偉業!”
“是嗎?”甘以羅微覺詫異,轉頭向端木無忌望去。
桐城城守孫先智勇雙全,她倒並不意外他會說出這番話來,令她意外的是,這些話,竟然會從無忌的嘴裡說出來。
端木無忌點頭,小臉兒上一片凝肅,說道,“孃親,無忌也要建不世奇功,圖一番偉業!”
甘以羅見他說的認真,心頭不禁震動,點頭道,“嗯!孫先生說的是,身爲男兒,自當圖一番偉業!”牽着他的手起身,回頭見尚勤立在不遠處等候,說道,“尚勤,明日你喚孫城守來見我!”
“是,公主!”尚勤領命,見她沒有旁的話,仍在前引路,穿御園向後宮而來。
“瑤華宮!”
甘以羅擡頭望着宮門上的牌匾低念,向尚勤問道,“這裡原來是何人的宮殿?”
尚勤回道,“原來是大朔皇后的寢宮,兩年前,皇后病亡之後,就一直空着!”
甘以羅點頭,慢慢向宮內走去,問道,“大朔皇帝被駙馬所殺,旁的皇子、公主呢?”
尚勤搖頭,說道,“聽說只有一位皇子被擒,如今關在地牢裡,餘下有三位皇子,一位本就在外統兵,另有兩位,一聽說是駙馬打出旗號,就逃出城去,下落不明!”
甘以羅微微揚眉,淺笑道,“看來,駙馬在這皇族之中,還有些威名!”
一邊說話
,一邊踏進宮門,就聽宮內許多聲音齊道,“恭迎王妃!”
甘以羅冷不丁嚇了一跳,回過頭,只見諾大一個庭院,齊刷刷、密麻麻跪滿了宮女、太監。賽雪也從殿內出來,上前跪倒,說道,“恭迎公主!”
甘以羅揚眉,轉頭向尚勤望去。
尚勤道,“這些大多是這宮裡的宮人,駙馬和丞相進宮,他們盡數歸降,丞相便做主留下,聽候公主調配!”
甘以羅點頭,說道,“你和賽雪瞧着辦罷,只是無缺、無忌身邊的人精細些!”
尚勤一怔,喚道,“公主!”
甘以羅淺淺一笑,說道,“你和賽雪在我身邊兒,這些事,總要幫我分擔一些纔是!”說着,喚賽雪起身,向衆人道,“都起罷!”穿過人羣,向正殿去。
賽雪忙隨後跟來,說道,“公主,奴婢怕……怕做不好!”
甘以羅側頭向她一望,搖頭道,“你自幼跟着我,雖然沒有主過事兒,可這許多年瞧下來,瞧也瞧的會了,怎麼會做不好?”
進殿坐下,見賽雪仍然咬脣立在那裡,不禁一嘆,說道,“以前在北戎王宮也倒罷了,橫豎就一個承露殿,用不了多少人,如今無缺、無忌漸漸長大,就多了許多用人的地方,我身邊也只有你們二人能用,你們儘管放手去做,若有什麼不妥,再改過就是!”
賽雪聽她一說,自然也不再推託,點頭道,“那奴婢先將事情暫做處置,回頭給公主回稟!”
甘以羅點頭,揮手命二人退了出去,又喚無缺、無忌問了些別後的事。聽着那一次次的刺殺,不禁心中暗驚。暗暗慶幸,幸好,自己當初選擇了桐城,要不然,當真不知道會出何事。
隔日,前邊剛下了早朝,尚勤就將孫先帶來。
甘以羅請孫先入偏殿坐下,含笑道,“昨日本宮聽兩位王子說,先生教他們許多建功立業的道理!”
孫先剛剛坐下,聞言忙又站起,躬身行禮,說道,“微臣不過有感而發,哪裡敢和王子講什麼道理,王妃以‘先生’稱呼,微臣汗顏!”
甘以羅搖頭,說道,“先生不必過謙,今日我喚先生來,是有事商議!”擡手命他坐下。
孫先一怔,說道,“微臣聽王妃吩咐就是!”
甘以羅微微一笑,倒也不繞圈子,說道,“我曾聞王上說起,先生雖是北戎國人,但少年四海遊歷,又在中原多年,可謂見多識廣,如今兩位王子年紀漸長,卻只跟着本宮識幾個字,恐怕荒廢,本宮是想請先生做兩位王子的西席,不知道先生可願意?”
孫先這才明白,爲什麼她會一口一個“先生”,又忙起身,連連擺手,說道,“不要說中原物華天寶,有的是人才,就是我們北戎,論見識才學,又有幾人能與丞相相比?孫先豈敢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做王子的西席?”
甘以羅微微搖頭,說道,“丞相雖有才學,可是如今他是征討大朔的元帥,大朔都城雖破,可還有半壁江山和三位皇子在外,都會成爲我們的心腹之患。這個時候,豈能令他分心,教導兩位王子?”
孫先聽她說的有理,默默點頭,遲疑道,“要不然,
等丞相征戰回來?”
甘以羅搖頭,嘆道,“先生又不是不知道,皇甫駙馬能在兩個月之內,攻破大朔都城,全憑着滿腔仇恨和一股氣勢。如今大朔都城已破,他父母之仇已報,縱然征戰勇猛,這股氣勢一泄,往後便沒有如此迅速。這場仗打下來,縱然不必十年八年,三五年也說不定,難不成就讓兩位王子荒廢着?”
孫先聞言,只得點頭,說道,“是微臣想的疏漏。”
甘以羅含笑起身,向他斂衽一禮,說道,“以羅先多謝先生對兩位王子的教導!”
慌的孫先連忙站起,向她連連還禮,說道,“微臣愧不敢當!”
正在這時,端木贊邁進門來,一見二人相互行禮,不禁笑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甘以羅抿脣,說道,“我正有要事,要尋你商議呢!”
端木讚揚眉,在主位上坐下,含笑道,“有什麼事,你做主就是,商議什麼?”
甘以羅抿脣笑道,“這可是大事,怎麼能不商議?”於是將要聘孫先做無缺、無忌二人的西席先生一事略述一回。
端木贊笑道,“難怪一下早朝,就見尚勤將他喚來,原來是爲了此事!”他本來是料想孫先在桐城保護兩位王子有功,甘以羅要論功行賞罷了,哪知道竟然是要給兩個兒子選先生。
略想了想,擡頭向孫先一望,笑道,“我北戎人大多隻會馬上征戰,許多將士大字都不識幾個,孫先倒是個難得的人才。只是如今大戰之後,許多地方要用人,你這一句話,就將他拘在宮裡,豈不是誤了他的前程?”
孫先忙道,“微臣前程倒不打緊,只是怕勝任不了王子西席,誤了兩位王子!”
甘以羅含笑道,“這個我已想過,中原有句話,叫‘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丞相和孫先生都是在中原遊歷,見多識廣。如今先生做了無缺、無忌的西席,也不必只呆在宮裡啃書本子。以羅只求孫先生能留兩年,兩年之後,無缺也有十一歲,那時你要將孫先生用在何處,儘管去用,只是上任時,將無缺帶上便是!”
孫先大吃一驚,失聲道,“帶着王子上任?”
旁的不論,單單甘以羅前往酉碭時,對兩位王子所做的安排,就足見她對這兩個兒子耗盡心思。
其次,桐城兩個月,明着暗着,經歷十餘次刺殺,也足見旁人對兩位王子的用心。如今甘以羅一句話,竟然讓大王子隨自己上任?
端木贊也是吃了一驚,說道,“你捨得無缺?”
雖然說甘以羅對這三個孩子的疼愛並沒有區別,可是或者是因爲無缺出生前後的坎坷,令她對這長子更看重一些。如今竟然要無缺離開她,跟着孫先去遊歷?
甘以羅自然猜到他的心思,嘆道,“孫先生是飽學之士,治國良才,卻不是馬上戰將,難不成,你還命他去沙場征戰?到時我們只要隱去無缺的身份,又有誰來打他的主意?更何況,以羅是說兩年之後!”
端木贊聞言,默默想了片刻,輕輕點頭,說道,“不錯,好男兒都當經磨歷,此事你做主便是!”倒也不再猶豫,命人喚來無缺、無忌,磕頭拜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