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皇甫巖無奈低喚,見她一張小臉全是堅決,不禁輕輕一嘆。
甘以羅含笑道,“沙沙要去,就隨我去罷,我們只在赤峰山上觀戰,想來無事!”說着話,眸光卻向端木贊望去,心中不禁也有些擔憂。
雖然說端木贊和皇甫巖武功高強,可是,那可是在萬軍之中啊!
“公主!”身後始終默然而立的尚勤突然低喚,說道,“小人隨王上同去!”
“尚勤!”甘以羅微覺意外,回頭向他望去。
自從三年前,尚勤重新回來,對她來說,就像一個影子一般的存在,默默跟在她的身後,從不肯輕易開口,只有在她出現危險時,纔會挺身而出。
而此刻……
黑巾上的眸子,露出一抹了然,尚勤點頭,說道,“小人隨王上和駙馬同去,一定會一同回來!”
終於不再說拼掉性命!
甘以羅淺淺笑起,點頭道,“好!”
“尚勤!”端木贊皺眉,搖頭道,“你守着你主子!”
雖然說涉險的是他,可是亂軍之中,誰又能知道會發生什麼?
尚勤向他一望,垂首不語。
甘以羅微微一笑,說道,“赤峰山攀登已經不易,更何況衝殺?我帶着十幾名親兵在身邊就好!”
赤峰山因爲火山噴發,表面是一層流下的岩漿凝固,較爲光滑。
端木贊搖頭,說道,“尚勤還是跟着你好一些!”
這裡所有的人,除了他之外,恐怕就以尚勤武功最高,有他在她身邊,他才能安心。
尚勤向他一望,低聲道,“王上若是有失,要公主怎麼辦?公主……”話一停,轉頭又向甘以羅一望。
若在數月之前,他只會捨命保護甘以羅,而如今……
想到賽雪那張嬌麗的容顏,心中柔情滿滿。如今,他已明白,若他有失,賽雪一定會傷心難過。同樣,端木贊若是有失,甘以羅恐怕也會傷心欲絕。
他會留着性命,回到賽雪身邊,也要護着端木贊回來,回到甘以羅身邊。只是他向來不善於言辭,此時又如何說得清楚。
而只是短短半句話,甘以羅已經瞭然,滿心震動,向他凝視。
端木贊愕然片刻,終於也點頭道,“好罷,尚勤同去!”
戰十七向尚勤一望,說道,“王上放心,那赤峰山雖然不高,可以攀登的地方卻只有兩處,小人命人在那裡嚴加把守,斷不會讓敵軍有一人衝上山去。”
這裡將人手分佈妥當,只等紫波洲的消息。
果然,五日之後,消息傳來,先是紫波洲內,流言四起,說端木贊已經從大朔回兵,只等在王城登基,就會揮兵殺向紫波洲,平叛除逆。
緊接着,圍困紫波洲的各族族長帶領本族族人,齊齊向王城開拔。
到了第七日,一騎快馬馳入越流洲,兵卒稟道,“王上!哀順侯果然率兵,向東而來!”
端木贊問道,“可曾打探到夾谷族長的下落?”
兵卒搖頭,說道,“只聽紫波洲沽原族的族人傳出消息,說夾谷族長被哀順侯帶走,不知生死!”
端木贊點頭,嘆道,“果然!”揮手命他退下。
一切,如預料的樣!隨着關璽言所率大軍越來越近,
越流洲中的兵馬,也陸續派了出去,最後,端木贊、皇甫巖、尚勤三人一行,疾騎迎往關璽言大軍,甘以羅卻率最後的一千黑衫親兵,趕往赤峰山設伏。
赤峰洲,雖有綠洲之名,卻早已沒有了綠洲之實,三年前,衆黑衫少年出征之後,這裡再沒有人居住。
甘以羅和沙沙二人,被戰十七安置入赤峰山山腰,兩塊巨巖撐起的巖洞,這裡既能觀看下方的情形,又便於隱藏身形。
眼望着山下,一千黑衫士兵分散,慢慢消失在溝壑之中。整個赤峰洲,又再恢復了沉寂,秋風拂來,絲毫不能令火山的熱氣有一點減弱,反而更令人熱的心煩意亂,彷彿整個赤峰洲,已只剩下她們二人。
沙沙掌心捏着一把冷汗,拽着甘以羅衣袖,緊張的道,“姐姐,王上和小黃他們,不會有事吧?”
甘以羅反手握住她的小手,輕輕搖頭,說道,“沙沙不用擔心,王上和駙馬都武功高強,關璽言所率,不過是尋常將士,怎麼會困得住他們?”
沙沙點頭,心頭卻仍然不穩,說道,“若他們尋不到夾谷族長怎麼辦?”
是啊,這是整個計劃中,最容易出意外的地方。如果,端木贊找不到夾谷阿越,就算是關璽言的大軍落入圈套,他們又如何動手?
甘以羅微微抿脣,低聲道,“王上久經征戰,一定會設法找到夾谷族長!”
但願吧!
沙沙擡眸向她一望,輕聲道,“姐姐,若是……若是來不及救出夾谷族長,哀順侯會將他殺了,是嗎?”
“暫時不會罷!”甘以羅苦笑搖頭。
如果,端木贊等人不能救出夾谷阿越,而關璽言大軍落入圈套,關璽言必然會以夾谷阿越的性命要協。到那時,要做何取捨,當真是爲難。
要知道,夾谷阿越雖然只是一族之長,但他若有失,沽原族必會大亂。北戎九族,是北戎國的根本,此時端木贊將要登基之際,若出此大事,弄個不好,就會影響全局。
靜默的等待中,夕陽落下,朝陽升起,慢慢的越過天際,又從西側緩緩的沉落,一天一夜,就這樣過去。
甘以羅立在洞口,藉着最後一點夕陽的餘光,極目望去。
微亮的天際,連綿的沙丘,無邊無際的輔展,而就在那沙天相接的一線光亮中,三個小小的黑點,突然躍上沙丘,出現在視野之內。
沙沙一眼瞧見,失聲道,“來了!姐姐,快!快看,他們來了!”
甘以羅點頭,說道,“嗯,來了!”語氣雖然穩定,一顆心,卻不禁“噗噗”直跳。
大漠一望無際,那黑點的來處又是在夕陽沉下的方向,她們立在高處,所以才能瞧見。實際上,還離的極遠。
可是……
甘以羅微微咬脣,心緒有片刻的紛亂。
三個黑點,是三騎馬?還是,人也只有三個?是沒有救出夾谷阿越,還是……他們之中,誰有閃失?
心中不穩,不由自主邁前幾步,一手扶着巖壁,極目向那裡注視,想要看清楚馬上的人,究竟是誰。
在三個黑點迅速的移動中,已經可以看出馬兒和人的輪廊,隱隱的,每一騎馬上,似乎都只有一人。
甘以羅低聲道,“三個人?”三個人!也就是說,終究是出了意外!
而也就在此時,天邊那一線光亮即將隱沒時,沙天相接處,大片的黑影疾閃而出,向着那三個黑點疾追而來。
“是哀順侯的大軍!”沙沙大呼,呼聲剛剛出口,忙一把將嘴捂住,生怕自己的呼聲被叛軍聽去,識破埋伏,低聲道,“姐姐,他們果然上當了!”
甘以羅見她模樣有趣,忍不住一笑,“嗯”的一聲,點頭道,“他們來了!”擡頭又向當先那三人望去一眼,狠狠咬牙,取出腰間令旗,向下一揮。
這是傳令山下溝壑中埋伏的一千親兵準備的號令,在這裡,她瞧不到他們,可是他們卻瞧得到她!
沙沙從未見過這等陣仗,見她揮旗,知道大戰即將開始,不禁緊張的握緊她的手臂,一雙眸子,卻死死的盯着奔在最前的三人身上。
而此刻,西方最後一線亮光,也緩緩的,絕不停止的沉了下去,大地上,一片蒼茫,再也分不清,哪裡是沙的流動,哪裡是人的奔波。
天色全黑的時候,已經能隱隱聽到轟然的喊殺聲,而極目處,卻已瞧不見一絲人影。
甘以羅微微咬脣,側耳傾聽那越來越近的聲音,突然心頭一驚,失聲道,“不對!”
沙沙大吃一驚,顫聲道,“姐姐,什麼不對?出什麼事了?”
甘以羅臉色微變,纖眉微攏,卻輕輕搖頭,說道,“不打緊!”心裡卻暗暗叫苦。
忘了,自己怎麼會忘記如此重要的東西?
紫波洲雖然養着許多良馬,可是又怎麼可能有萬匹之衆?而如今追在那三騎馬後的兵馬,顯然都是騎兵,那沒有馬的叛軍,又在哪裡?
甘以羅擰眉微思,擡頭向已經一片暮色的西方望去,略一思忖,向下喚道,“十七!”
大戰開始之前,戰十七就守在她下方的山腳。
戰十七聞喚,疾步奔上山來,喚道,“王妃?”剛纔備戰的軍令已經傳出,大戰就在眼前,她此刻喚自己上山,難道是發現什麼不妥?
甘以羅道,“一會兒戰起之後,你命兩個兄弟衝殺出去,去給豐天將軍傳令,即刻帶兵,截往西路紫波洲。”
戰十七大吃一驚,說道,“王妃,難不成叛軍之後還有援兵?”
甘以羅微微搖頭,說道,“不防一萬,只防萬一罷!”
戰十七雖然不解,卻也不敢再多問,急急奔下峰去傳令。
這片刻功夫,那震天的喊殺聲又近了幾分。甘以羅向下望去,只見遠處,開始燃起星星點點的火光。殺聲更近一些,已能隱隱聽到,“活捉端木贊,捉拿北戎王”的喊聲。
沙沙大喜,抓着甘以羅的手腕連搖,說道,“王上,果然是王上!”轉念又擔起心來,說道,“爲何只說捉拿王上,小黃呢?”
甘以羅忍不住“噗嗤”一笑,說道,“你將你的駙馬當寶貝,叛軍卻未必認得他!”
沙沙被她說的臉紅,噘嘴道,“人家只是隨便一說,姐姐就娶笑人家!”
“是了!是了!”甘以羅伸手在她鼻頭一刮,笑道,“人家只是惦記夫君罷了!”
“姐姐!”沙沙嬌喚,抓着她的手腕連搖。
甘以羅微微一笑,聽着喊殺聲又近了幾分,不再與她說笑,俯首凝注着那越移越近的火光,手掌心中,已全是冷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