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是,即使殺出綠洲,恐怕也難殺出重圍,而大漠上地勢開闊,不是奔行極快的良馬,萬萬逃出不大軍的追殺。相比之下,反而是這赤峰山,還能與敵軍一戰!
這片刻間,甘以羅衡量利害,也是輕輕點頭,一邊拉着沙沙後退,一邊說道,“你們不必死戰,守住赤峰山就好!”
只要守住赤峰山,端木贊奪回越流洲後,不見自己回去,必然會派兵來迎。
沙沙大急,說道,“姐姐,小黃他們,怎麼能與三千人馬對敵?我們……我們再想想法子?”
甘以羅咬脣,微微搖頭,向尚勤一望,說道,“尚勤,護住駙馬!”
尚勤點頭,並不出聲,只是側身立在皇甫巖身側。
皇甫巖向衆黑衫少年一望,說道,“各位兄弟,如今事急從權,請各位聽我號令!”
衆黑衫少年都是挺然不動,齊聲道,“是!”
本來此次出兵,甘以羅纔是衆親兵的統帥,可是如今關璽言聲稱要擒甘以羅,衆親兵負守護之責,只能聽從皇甫巖號令。
皇甫巖見黑衫親兵應命,緩緩道,“慢慢退後,各選地勢,只要守住赤峰山!”
衆黑衫少年聞命,都是默默退後,在各條溝壑之間,尋險要處站立,守住一條條通往赤峰山腳下的道路。
而此刻,遠處的黑暗中,漸漸有火光透出,馬蹄聲隱隱,不疾不緩向這邊馳來。漸漸的,火光漸盛,已看到一隊人馬的身影,慢慢向峰下而來。
此時甘以羅已退到峰下,卻並不上峰,只是牽着沙沙的手,立在一塊大石上。
越過衆少年的頭頂,冷冽的雙眸望上當先的兩匹戰馬,淡淡道,“哀順侯,春陽公主,果然是你們!”
關璽言只在三年前,被北戎軍所擒之後見過一回甘以羅,而那時他驚懼自己性命,對她並沒有留心,此刻遙遙望去,月光下,只隱隱瞧見是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子,不見容貌,只是那道聲音,聽着讓你背生寒意。
而劉春陽卻忍不住大怒,伸手向她一指,喝道,“甘以羅!你這個賤人,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甘以羅見到這二人,一顆心卻頓時一鬆,脣角掠過一抹笑意,說道,“本宮爲春陽公主苦心籌謀,想不到,公主卻恩將仇報,本宮當真是寒心啊!”
劉春陽氣的身子顫抖,狠聲道,“你……你分明知道,本宮心裡歡喜的是端木冶,卻……卻將我嫁給一個老朽,有什麼恩情可言?”
關璽言大怒,反身一掌向她揮去,喝道,“賤人,你說什麼?”
隨着話落,只聽“啪”的一聲,劉春陽臉上已重重捱了一掌,身子一個趔趄,險些摔下馬來。
劉春陽一手捂臉,咬牙怒道,“你……你只會打我,見了你的滅國仇人,偏偏當起那縮頭烏龜!”
剛纔遠遠見端木贊率兵出洲,關璽言可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關璽言大怒,喝道,“賤人,你還敢說!”又一掌揮去,卻被劉春陽仰身避過。
劉春陽見他還要打來,尖聲道,“強敵在前,你不先想法子將她擒下,只管與我過不去!”
一句話提醒,關璽言這才住手,冷笑道,“先辦了正事,再來收拾你這賤人!”轉過頭,向甘以羅冷冷望去,將手一揚,喝道,“殺!”
一聲令下,身後兵馬發聲長喊,向山腳下衝來。
甘以羅最初見二人爭吵,關
璽言擡手就打,而身後那許多郎潯兵馬竟然無人出聲,不禁大爲驚異,轉念間,想到當初劉春陽帶兵襲擊行宮時的情形,又覺事屬尋常,不禁心中暗歎。
堂堂一國公主,偏偏生性淫賤,連她手下之人也不將她瞧在眼裡。如今分明是郎潯國的兵力,看她受辱,竟然沒有一人阻止,還聽從關璽言的號令。
這一方,從皇甫巖到衆親兵,眼見敵方衝來,卻都挺然不動。郎潯衆兵馬衝到近前,卻見黑衫少年所立處,溝壑縱橫,竟然容不出幾人落足,都是腳下一頓,只好撿寬闊處殺去。如此一來,衆兵圍擊之勢已破,郎潯衆兵衝奔間,竟開始互相推擠。
眼見衝來的敵軍露出一絲紛亂,皇甫巖突然喝道,“殺!”
一字出口,身先士卒,身形如箭離弦,當先向最前的敵軍衝去,手中長劍劃出一道長弧,血光飛濺,頓時了結二人。
而在他身後,尚勤如影隨形,長袖揮卷,悶哼聲中,也頓時有二人了帳。
隨着二人的出擊,衆黑衫少年身形齊動,向敵軍迎去,手中長劍揮處,頓時鮮血漫天,慘呼聲連綿不絕。
甘以羅縱目向望,火光中,只見關璽言身後,密密麻麻的人影排了出去,卻在十餘丈外終止。
甘以羅雖然久不帶兵,可是相比剛纔的四千人,只覺這支隊伍竟少了一半不止,不禁微微皺眉,低聲道,“這裡,恐怕不到兩千人馬,還有一千,在哪裡?”
而立在她身畔的沙沙,又哪裡有心思聽她計算敵軍兵馬,一雙眸子,死死盯在皇甫巖身上。每見有敵軍向他砍去,都是心驚肉跳,等到他反將敵軍殺死,又輕籲一口長氣。
夜色,越發的深濃,四更天,黎明前的黑暗,更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此時,山下的廝殺,越發的慘烈。甘以羅一方二百黑衫少年,激戰中,已有十餘人倒下。而郎潯兵馬,在黑衫少年的猛攻下,更是死傷無數,屍橫狼籍。
而就在此時,只聽關璽言揚聲大呼,說道,“甘以羅,你若顧着北戎,就快些投降!”火把點起,但見他馬前,不知何時推出一個人來。
甘以羅極目望去,雖然瞧不見面目,那健碩身形卻依稀見過,不禁低聲道,“夾谷阿越!”
相隔九年,當年的青年,已漸入中年,但落入關璽言手中,又能被他用來要協,此時除了夾谷阿越,再沒有旁人!
夾谷阿越本也是馬上戰將,雖然落入敵手多日,但氣勢不減,揚聲喝道,“沽原族已有長哥,王妃不必管我!”
若一族族長被殺,必然會引起大亂,可是若已有長哥,再沒有族長之位之爭,也很快會平息下去。
夾谷阿越此話,是不想因爲自己一族,令甘以羅受敵軍威脅,令整個北戎受制於人。
甘以羅聞言,不禁點頭暗贊,說道,“是條好漢!”
可是,此時不要說她受威脅收手,就是全力拼殺,又如何能夠抵擋對方不斷衝上的大軍。
甘以羅默然不語,皇甫巖卻精神一振,喝道,“救夾谷族長!”身形疾起,徑直向夾谷阿越撲去。
尚勤低喝,“好!”長袖疾卷,將身前的兩人打飛,也是飛身疾掠。
甘以羅大驚,失聲道,“駙馬回來,不要上當!”
可是從峰腳到關璽言立着的地方不過數丈,皇甫巖這一飛身疾撲,片刻間就已撲出黑衫少年所守溝壑縱橫的地方。
關
璽言見他上當,不由哈哈大笑,斷聲喝道,“佈陣!”
一聲令下,身旁的二十餘名侍衛頓時疾撲而出,在夾谷阿越身前迅速結成一陣,將皇甫巖和尚勤圍在陣中。
皇甫巖聽甘以羅一聲呼喊,悚然一驚,待要回身已來不及,聽着關璽言張狂的大笑,不禁狠狠咬牙,只能揮劍奮力拼殺。心中暗恨,只恨自己求功心切,竟然拖累尚勤和自己一同陷入險地。
這裡皇甫巖被困,黑衫少年頓時羣龍無首,心神微分間,又有兩人倒地,有十餘名郎潯兵卒突破阻擋,向甘以羅殺來。
關璽言哈哈大笑,揚聲道,“甘以羅,你還不束手就擒?”
甘以羅暗暗咬牙,一手拔出腰間長劍,另一手將沙沙擋在身後,冷冷道,“無恥小人,我甘以羅豈會怕你?”話聲一落,長劍驟然斜指,慘呼聲中,一名郎潯兵卒的咽喉已被她一劍洞穿。
衆兵卒本來見她嬌嬌弱弱一個女子,哪裡料到她出手竟然如此快捷,大驚之下,發一聲喊,齊齊向大石上攻來。
沙沙立在甘以羅身後,眼看敵兵已從突破口源源向這裡殺來。而那一邊,火把映照,皇甫巖也是陷身包圍之中,竟然無瑕向她回望一眼。
沙沙呆然而立,渾然忘了身前還在廝殺的甘以羅,只覺天地之間,只剩下那個不遠處奮力拼殺的人影,滿心想要衝過去,可是刀光劍影之中,竟然寸步難移。
受到沙沙目光的侵擾,皇甫巖百忙中回頭,隔過人羣,望向那條纖細的身影。
夜色深濃,彼此並不能看到對方臉上的神情,卻在此一刻,心靈相通,知道,他在看着她!她在看着他!
而就在這時,遙遙的,只聽一縷細細的聲音響起,“嗚……”
而激鬥廝殺中的人羣,並沒有留意。
一聲響過,無數的聲音迴應,“嗚……”
“嗚……”
“嗚……”
……
聲音淒涼哀惋,帶着森森的寒意,四面八方的傳來。
越來越多的“嗚”聲,終於令衆人留神,郎潯兵馬不知所以,不自覺紛紛停手,向四周張望。
赤峰山無所遮擋的四周,漸漸的,現出一條條黑影,一點點熒綠的光芒,一閃一閃,越聚越多。
衆郎潯兵將毛骨悚然,有人結結巴巴道,“什……什麼……”一時間,哪裡還記得正在廝殺。
而激戰中的尚勤也是忍不住打個寒顫,停手向四周張望。皇甫巖恍然回神,失聲道,“狼羣!”
“狼羣?”
劉春陽尖叫,連聲道,“走!快走!”手帶馬繮,就要回頭逃命,卻見密密麻麻的巨狼,不斷涌到,截住了後路。
甘以羅見狀,一顆心頓時一片冰涼。
在郎潯大軍之中,或者,還能設法尋到一線生機,而如今……
又豈會每一次,都有九年前那樣的運氣?
就在此時,只聽身後的沙沙一聲尖叫,大聲喚道,“雪兒,是雪兒!”
在關璽言的身後,一頭全身雪白的巨狼越過狼羣,立在最前方,那碩大的狼頭,較尋常惡狼還大兩倍的狼身,正是狼中之王的雪狼!
甘以羅一見,不禁又驚又喜,低聲道,“沙沙,你能不能指揮雪狼,只攻擊敵軍?”
沙沙遲疑,說道,“我試試!”上前兩步,手指纖纖,向關璽言一指,揚聲道,“雪兒,咬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