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以羅靜靜的走出冷宮,喚上門外侍立的飛煙,向來路去。
“公主!”小鄔後在身後低喚。
甘以羅轉身,但見夕陽斜暉裡,她倚着門含笑而立,說道,“公主,或者,我們還會再見!”
微勾的脣,帶着一抹神秘的笑意,令甘以羅的心底,驀地竄上一縷寒意。
這個女人,難道……瞧出了自己的心思?
雙眸微眯,掩去眸底瞬間閃現的疑惑,甘以羅脣角揚起,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點頭道,“當然,本宮還會再來!”轉過身,帶着飛煙,向御花園行去。
“你還會來?”小鄔後淡淡挑眉,黯淡的眼眸,寒光乍現,閃過一抹深思。
這個位南紹公主,絕不是隻爲聊天而來,她感覺得到,在她心裡,計劃着什麼,可是,又難以肯定。
冬季時荒涼的御花園,此時,早已是五彩繽紛。碧綠的草地上,一團團,一簇簇,均是爭開的鮮花。
飛煙心無掛礙,伴在甘以羅身側東張西望,歡聲笑道,“公主,沒想到這大漠中的綠洲,竟然能種出這許多的花來。”
“嗯!”甘以羅低應,卻沒有什麼興致,說道,“今日天色已晚,你若喜歡,改日再來罷!”說着話,腳下不停,向承露殿來。
剛剛走到宮門外,但聞院子裡一陣哭聲。飛煙低呼,“是綠珠姐姐!”顧不上主僕之禮,當先搶步奔入宮門。
甘以羅也是心中一凜,暗呼,“不好!”隨在飛煙身後,疾奔而入。
殿門前,端木贊滿臉怒色,立在階下。綠珠伏跪在他腳邊,一手拉着他的衣襬,哭道,“王上……求王上開恩……”
奇木抓着她一條手臂,要將她拖起,勸道,“綠珠姑娘,快走吧,不要再惹王上生氣!”
“不!不!”綠珠連連搖頭,手臂奮力回抽,大聲哭道,“王上,求求你……求求你……”
滴水的長髮散落披垂,身上衣衫凌亂,頸下衣襟敞開,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
甘以羅見這情形,腦中“轟”的一響,不由怒火中燒,厲聲喝道,“奇木,放手!”飛奔而上,手指下劃,向奇木腕脈切去。
奇木一怔,不敢與她交手,只得脫手放開,後退相避。
綠珠一見甘以羅,心中又驚又喜,哭喚道,“公主!”話剛出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彷彿滿腹的委屈。
甘以羅一把將她拖起,橫身擋在她身前,仰首向端木贊怒目而視,喝道,“端木贊,你要做什麼?”冷冷眸光向他身上淡掃。
腰間打散的衣帶,胸前未乾的水跡,竟然是那樣惹眼的曖昧。
“以羅!”端木贊一怔,皺眉道,“此事你不用管,孤王再給你換幾個婢女便是!”
甘以羅冷笑,說道,“端木贊,綠珠是本宮的舊部,本宮若是不管,豈不令人齒寒?”冷冷的眸光,含着滿滿的鄙夷。
綠珠縮在她身後,偷眼見端木贊臉色漸變,忙又“噗嗵”跪下,求道,“求王上饒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淚水滂沱,連連磕頭。
甘以羅怒道,“綠珠,起來!不要求他!”又一把將她拖起,冷道,“端木贊,你要處置綠珠,就連本宮一道罷!”
狠狠向他一瞪,也不等他說話,一手拽着綠珠向殿門去,揚聲命道,“飛煙,
關上殿門,不許放任何人進來!”
“公主……”飛煙低喚,擡眸向端木贊一望,忙隨後跟了進去,咔嚓聲響,落下門閂。
端木贊眼看甘以羅氣怒而去,張脣要喚,卻終於無聲,到此地步,他竟然是百口莫辯。
奇木噤聲立在一旁,見端木贊神情黯然,不禁道,“王上,要不,微臣去和公主解釋?”
端木贊輕輕搖頭,低聲道,“她不會相信!”語氣中,是滿滿的疲憊和落寞。
轉過身,慢慢向外行去,向奇木道,“你也去罷,命奴才們門外候命便是!”閉目搖頭,強壓下胸口泛涌而上的酸澀,拖着腳步,向上書房行去。
自以爲傾心相待,她心裡終究會有他,沒想到,在她眼裡,自己終究不過是個奪人清白的登徒子。
奇木躬身低應,默默注視他孤寂的身影遠去,心中,也是不禁惻然。
輕輕嘆息,轉頭望了望緊閉的殿門,搖頭道,“當真不知道你們二人,是誰欠了誰?”
兩天了,每至黃昏,承露殿便殿門緊閉。端木贊每日前來,奴僕門外回報,都只得到裡邊一句傳話,“請王上回罷,公主歇了!”
兩扇木門雖厚,門閂雖粗,其實,又如何擋得住端木贊輕輕一推?
只是,甘以羅的冷漠與質疑,卻似與他隔着千山萬水,他縱然武功蓋世,便是肋生雙翼,又如何飛越?
端木贊立在殿外,聽着裡邊飛煙的傳話,幾日來的悶氣再也難忍。揮退奴僕,擡手在門上連拍兩下,命道,“飛煙,開門,孤王有話要和公主說!”
裡邊飛煙不語,隱隱傳來甘以羅的聲音,跟着綠珠的聲音回道,“王上!請王上回罷,公主身子不舒服。”
不舒服?
端木贊挑眉,脣角,泛上一抹苦笑。
是身子本來就不舒服?還是聽到他端木贊來,纔不舒服?
微微搖頭,強壓下心頭的怒意,淡道,“既然是公主身子抱恙,孤王理應探視!”
也不再喚開門,手掌輕推,內力到處,但聞“喀”的一聲輕響,兒臂粗的門閂已斷爲兩截,端木贊推門而入。
立在門裡的綠珠不防他徑直闖了進來,不由大驚失色,顫聲道,“王……王上,公主……公主當真是抱恙,請王上……王上回罷!”
口中轉述甘以羅的話,卻垂下頭,不敢對上他凌厲的雙眸,說到後來,身軀微顫,聲音越來越低,幾不可聞。
端木贊輕哼一聲,一臂將她撞開,腳下不停,徑直向內室行去。
剛剛走到門口,飛煙急急搶了出來,張臂攔在門前,勸道,“王上,公主身子確實不好,晚膳都不曾吃一口,王上還是放過公主罷!”語氣裡,帶着些哀求。
連吃了兩天的閉門羹,這性情暴虐的北戎王一定積壓了滿腔的怒氣,也不知要如何對付公主。
端木贊垂眸向她一望,溫言道,“飛煙,孤王只是瞧瞧,斷不會傷到你家公主!”
“真……真的?”飛煙咬脣低問,但要就此放他進去,又大不放心。
端木贊見她神情猶疑,嘆道,“傻丫頭,孤王若要傷害公主,又豈是你能阻擋得了的?”一手輕輕將她拉開,向內室去。
內室裡,甘以羅正躺在牀上,聽他進來,翻身坐起,向他怒目而視。長髮自肩
頭滑落,垂在兩側,令一張秀美小臉,顯的更蒼白。
端木贊心頭一緊,暗道,“莫非她真的是身子不好,竟然並非託辭?”
快行幾步,在牀沿坐下,喚道,“以羅!”凝目細望,但見她容顏蒼白瘦損,顯出一絲憔悴,不由心中疼惜,怒氣早已無影無蹤,嘆道,“既然身子不好,怎麼不傳太醫?”
甘以羅冷着一張俏臉,淡道,“本宮無事,有勞王上過問!”轉身向裡臥下,丟給端木贊一個冷漠的背影。
“以羅!”端木贊沉聲低喚,見她面色雖然不佳,但精神卻好,一顆懸着的心倒也放下。
暗歎一聲,回頭向飛煙道,“你吩咐廚下,煮些公主平日愛吃的清淡飯食溫着,公主有了胃口,要即時傳喚!”向綠珠一瞥,又道,“你們在外間候着,不聽傳喚,不許進來!”
飛煙本來替甘以羅捏着一把冷汗,此時見他神情平和,倒悄悄鬆了口氣,聞言忙連聲答應,與綠珠一同,躬身退了出去。
待二人腳步聲消失,端木贊自個兒解去衣衫,在甘以羅外側臥下,伸手攬她入懷。
甘以羅身子微微一掙,感覺到他手臂收緊,便不再動。
端木贊俯首在她頸側輕吻,淡淡體香幽幽傳來,令他連日來的悶氣全消,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縱然孤王有錯,這兩日你也罰的夠了,今日便留下孤王罷!”
甘以羅微微抿脣,想要再冷言相拒,張了張脣,卻說不出話來。
這兩日來,她一人獨居,只道是總算得到些清靜,哪知午夜夢迴,竟覺那樣孤寂。
她以爲,是端木贊對綠珠有意,卻不知道,自己這股惱意,究竟是因爲他傷害綠珠,還是因爲別的什麼?
端木贊見她並不抗拒,心中頓時一寬。
手臂環緊,將她身子轉過,與自己相對,俯身在她脣上輕吻,柔聲道,“既然是身子不好,便早些睡罷,夜裡醒來,若有胃口,千萬喚人傳膳!”嬌軟的身子,抱攬在懷,心底安穩踏實,酣然睡去。
甘以羅身子漸漸好轉,便時常帶着飛煙、綠珠二人出宮,在北戎王都城內四處遊賞。
端木贊見她再不出城騎馬,只道是因爲那日的事受了驚嚇,倒也去了一份擔憂,仍命奇木率侍衛隨行服侍。
隔了兩日,甘以羅嫌衆侍衛礙事,要端木贊撤去。
端木贊暗思有奇木在側,飛煙、綠珠二人也是軍旅出身,甘以羅自己更是一身武功,在這王城裡,應該不會有事。見甘以羅不悅,只得將衆侍衛撤去,只留奇木帶着幾名奴僕相隨服侍。
那日一早,甘以羅帶着飛煙、綠珠二人,由承露殿兩名奴僕駕車,奇木策馬相隨,一路向王城繁華處來。
甘以羅挑起車簾,但見街上人羣熙來攘往,竟也極爲熱鬧。
飛煙湊頭過來,也隔窗而望,但見遠遠的,一大羣人圍着一處高臺大聲紛嚷,不覺奇道,“公主,那是做什麼營生的,那樣熱鬧?”
甘以羅搖頭,說道,“不知!”心中也覺得好奇,向外傳命道,“停車罷,本宮要走走!”
車子停穩,甘以羅由綠珠、飛煙扶着下車,徑直向人羣處行去。
奇木忙趕上來,勸道,“公主,這裡是買賣奴隸,龍蛇混雜,今日未帶侍衛,無人開路,還是旁處走走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