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徐大,今個兒起到真早,怎麼,去買米啊?”王五特意起了個大早,出門卻發現鄰居徐大已經走在了前面,他忙小跑了幾步,湊上來搭話。“可不是嘛,我看今年收成也不差啊,前幾天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之間就沒米了呢?”徐大也是頗爲鬱悶。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偷偷告訴你,你可別跟別人說啊。”王五故作神秘。“怎麼,你有啥內幕消息?”徐大也是來了興致。“我聽說這事啊,跟官府有關係!據說邊境要打仗呢,你說說,要打仗,能不收米嗎?”王五壓低聲音道。
徐大一拍腦袋,贊同道:“唉你別說,還真挺有道理。我前幾天也聽說了,咋就忘了這回事兒呢?”“這可不是好事兒。你說咱這回年景不錯,碰上這麼個事兒,就當今聖上那副德行,能不加稅嗎?多出來那點兒收成,又要被盤沒嘍。”
“這算好的啦,要是遇上不好的年頭,我告訴你啊,這稅不還是一顆不少?那樣,纔是真的慘啦。”徐大唏噓道。“也對,我聽我爹孃講,他們小時候鬧饑荒,那可是真的人吃人啊!”王五也是感觸頗深。
兩人聊着,不知不覺就走了米店門口。這倆人本來都覺得自己蠻聰明,在沒開門的時候就提前過來排隊。此時卻發現自己錯的離譜。大家都抱着和兩人一樣的想法,這裡早已聚集了一圈人,將米店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
若是擱在平常,離米店開門的時間還早得很。可今天米店老闆居然提前開門,正在和一羣人爭論着什麼,兩人對視一眼,發揮了常年練就的擠人宮裡,排除了重重障礙,鑽到了人羣前列。
只聽那老闆怒道:“剩下的米就這麼多了!誰知道啥時候纔會有新米過來?沒米就沒生意,不賣貴點,你叫我一家五口人去喝西北風嗎?你們愛買不買,買不起就別在這兒堵着,都給我滾一邊去!”
來買米的人排了那麼久的隊,自然是不甘心,還想降價。老闆十分不耐的和他繼續爭執。正在此時,有人大聲吼道:“你們在這兒跟他較個什麼勁?西街口那邊有人賣米,價格便宜的很,還不趕緊過去?”
他見衆人不相信,忙舉起原本放在地上的米袋子,道:“我騙你們作甚?米就在這裡啊,還愣着幹啥?”衆人一看居然真的裝的鼓鼓囊囊,便有人心想反正這米店的米也買不起,如今這人說的真切,不如去西街口看看真假。
隨着越來越多的人真的買了米回來,原本圍在米店前的人流越來越少,最後竟然走了個空,倒是西街口臨時擺出的米攤錢,排了常常一溜人。有眼尖的人看到攤子前掛着一杆明黃的旗幟,上面一條黑龍虎虎生威,不由奇道:
“天子腳下,居然敢掛出龍旗,這放米的人不怕被抓起來問罪?”有見識更廣的人答道:“真是怪了,黃底黑龍,這是習國先皇寒氏的皇旗啊,早在幾年前習國易主就作廢了,怎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可笑這百姓有難,鬧了饑荒,上邊收稅都來不及,到頭來出來放米救人的,還是人家一個亡國之君。”人羣中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彷彿點燃了火藥桶。人們紛紛把積壓已久的、對周世政權的不滿發泄了出來。
“是啊,就現在上邊兒那個,出了事情鬧饑荒,除了收稅還會幹啥?我看,咱們不如投靠前朝的皇上算了!”有不怕死的人直言不諱的說出了人們的的心聲,旁邊的人連忙戳戳他,讓他別亂說,免得惹麻煩。
這賣米的棚子就搭在了千寧和藍奕投訴的客棧樓下。千寧站在窗前,看着下面擠滿了整條街的人,轉頭朝藍奕笑道:“你這注意還真是不錯,這才過了幾天,買的米就派上了用場。”藍奕站起身,走到窗前和千寧一起往下看。
“只是不知這件事會不會傳到周煜的耳朵裡。你這皇旗掛出來,就是明目張膽的跟周煜叫板了。幸好周煜現在麻煩多的很,否則,他要是動了真格,我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藍奕眯起眼,看不出是高興還是憂慮。
“剛剛孟雲的探子上來告訴我這裡的人對周煜的確是很不滿。有人認出了我們的旗,竟然有人說要投奔你,不在衛國待下去了。”藍奕道。千寧笑了笑:“叛國?這人膽子倒是大得很,怕也只是說是罷了。”
“你看這些人,其實滿足起來多容易,只需要幾鬥米而已。其實,做老百姓的,哪在乎皇帝是姓周還是姓寒啊,不管是誰,只要能讓他們過上安穩日子,就足夠了。”藍奕看了看自己的手,垂眸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我的目標只是復國而已。國家都沒有,怎麼給人民好日子過?”千寧的語氣堅定而冰冷。“所以現在國家關係緊張,對你來說,其實是好事。只要人們對周煜的不滿積累到了一定程度,你就是他們的救命稻草。”
千寧轉過頭,朝藍奕邪魅一笑,道:“果然還是你比較懂我。”兩人沉默了一會,藍奕忽然道:“今天賣完米之後,我們明天就動身離開吧。太招搖了,危險。”千寧道:“你覺得周煜會來管?”
“周煜什麼脾氣,你又不是不清楚。這裡雖然不是什麼大鎮,但是離京城近,消息傳得快。周煜在這裡的眼線很就會把發生的事情報告給他,他聽了,怎麼可能不怒?動怒了,不查我們,是不可能的。”藍奕笑了。
“我們這麼走了,你的手下怎麼辦?”千寧問。“孟雲他們做事小心,買米的時候沒留下什麼痕跡。至於那些賣米的人——”藍奕指了指樓下:“他們都是本地人,身家清白的很。我們只是運了一批米過去讓他們掛上旗子賣,不準提高價格而已。”
千寧理解了藍奕這麼安排的目的,有些諷刺的笑了笑,道:“周煜這個人表面上易怒,其實心軟的很。他捨不得下狠手去審他們,即使真的用了刑,也問不出什麼來。”她有些新奇的轉過頭,重新打量着藍奕,感嘆道:
“不知不覺間,你做事的手段,已經這麼厲害了。”藍奕故作得意的挑了挑眉,笑道:“我不是一直厲害得很。”兩人沒再說話,其實心裡都清楚,這些年的摸爬滾打,已經把彼此都變成了老謀深算的政客,不再是當年純真的少男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