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府上的那位神醫周揚呢?”林觀瀾一直都記得,慕秦易府上那位棋客不僅棋藝高超,而且醫生卓絕。
慕秦易搖頭:“王府現下封鎖得比龍虎山還要嚴苛,不過想來,他是聰明人,斷不會在此時打草驚蛇,應該,還在王府內。”
林觀瀾一打折扇:“既然還在王府內,那自然,是有辦法請他出來的了。”
沈林兩家的婚事是傳得人盡皆知,而唯獨和這喜氣洋洋的氣氛略顯格格不入的,便是這依舊清靜的龍虎山,這一日,山門下來了一行人,打頭的是個上了些年紀的中年人,看着身材也是精壯,是常年奔波勞碌的,可是看着這龍虎山山門前幾百級臺階,也是嘆了口氣,若不是自家姑娘左吩咐,右吩咐,他也不至於親自送這禮餅過來。
身後扛着禮餅的小廝亦是見了這臺階連連搖頭,倒是有個想要討好這管事的中年人,腆着臉道:“鄔總管,不如您在這底下歇着,這禮餅,小的們擡上去就行了,您這一上一下的,可是費工夫了。”
鄔三雖然不是沈家最能幹的一個掌櫃,可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爲何沈珂還會一直將他留在身邊,自然是看中他雖然不機靈,可吩咐的事情都是實打實地辦好了,既然自家姑娘讓他親自送,就必然是要親自爬上去了。
“有這個功夫,就好好歇一歇,歇好了,就穩穩地將這禮餅給擔上去,少拍馬屁,多做事。”鄔三擦了把汗,又看了看日頭,催促着大家快點啓程,爬到龍虎山的道觀門口的時候,已經是酉時了,太陽雖然已經沒上午那麼熱了,可一行人辛苦爬上來,一個個哈着嘴喘氣,鄔三瞧了他們一眼,儘快讓自己的氣息平穩下來,免得待會兒丟人現眼。
門口的道家子弟自然馬上迎了上來,鄔三與他們說明了情況,不一會兒,這管着前堂的竹安便是過來了。
竹安素來做事雷厲風行,說不行就是不行,瞧着鄔三一行人,一路上也大抵知道此行人是來做什麼的,拱手對着鄔三行了一禮道:“鄔管家辛苦前來,本該入內奉茶厚待,只是本道觀近日來在忙着祭天和選聖女的事,外人不宜入內,沈林兩家大婚,可喜可賀,只是這喜餅,是這樣,道家總歸是清靜地,喜餅這樣的塵間俗物,便還是不要帶進來比較好。”
竹安說話便是這個樣子,看起來是彬彬有禮的,可說出的話總是冷冰冰的,鄔三見狀,立刻笑道:“高人何必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呢,我家大姑娘沈珂與五公主那可是自小來的情分,知曉五公主在這兒學習祭天舞,大婚之日必定不能出席,便好想至少能讓五公主吃上我家姑娘的喜餅吧,這樣的要求,總歸是不過分的吧。”
這的確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可既然師父已經反覆吩咐過,外頭來的東西和人都不得入內,自己也應當遵守,可沈林兩家大婚,沈珂和五公主的情誼是整個京城都知道的,他們日常還能偶爾下山接觸外界,所以早幾天便也得知了這個消息,只是一直對慕成凰都閉口不談任何外頭的事情,可沈家的喜餅都已經送到門前來了,若是繼續隱瞞,當真惹怒了五公主,竹安暗暗握拳,這着實難辦。
鄔三見着竹安的臉色稍微變化,立刻道:“雖然說喜餅是俗物,可總歸是喜慶的東西,而且這禮餅也不僅僅是我家姑娘送給五公主一人的,您瞧瞧,那後頭還有兩擔,這是我家姑娘專門替觀內子弟準備的喜餅,造型和裡頭東西,都是我家姑娘親自挑選的,既然這位高人略顯猶豫,不如進去稟問一下國師大人,想來他老人家也不會當真拒絕了這份好意吧。”
竹安點頭,吩咐道:“你現在這兒等着。”繼而又是讓門口的兩個道家師弟看好大門,又吩咐跟着一起出來的師弟端兩壺茶出來。
外頭的消息慕成凰不能全然知道,可這喜餅都送到觀門口來了,也左右瞞不過慕成凰,她才下了清河姑姑的祭天舞的課程,朱雀便是慌忙過來稟了一句這觀門口的事兒,沈珂居然派了鄔三過來,這樣好的機會,慕成凰怎麼會放過。
故而,等着竹安再一次帶着郭天離的逐客令返回觀門口的時候,瞳孔頓時放大了,慕成凰居然在觀門口接過鄔三遞過的喜餅一個一個,一口一口地開始吃了。
“五公主!”竹安語氣微微震怒,可他下一句又立刻收起了這樣帶着怒意的口氣,微微低頭道,“五公主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那本宮應該出現在哪裡?”慕成凰口裡還含着一小口的喜餅,手上亦是捏着已經吃了一半的喜餅,她方纔練習完祭天舞回來,額頭上還都是沒有幹盡的汗珠,穿着平日練舞的那件白色長裙,汗水沾溼的地方緊貼皮膚,加上慕成凰本就生得好看,身姿窈窕,雖然沒有過多地暴露,可是對於竹安來說,已經是非禮勿視的程度了。
慕成凰見着竹安有意迴避自己的穿着,便是底氣更足地道:“本宮已經練習完祭天舞了,而且竹安你之前說,國師對本宮的要求是不能出道觀一步,對外人的要求是,不得入內,可本宮現在雙腳明明站在這道觀裡頭,鄔總管雙腳站在道觀外頭,他只是給我遞喜餅吃而已,身體都在外頭,也不算入內吧,既然什麼規矩都沒破壞,又有什麼不應該的呢?”
慕成凰這番謬論竟然將竹安一下子堵得說不出來話,他瞪着慕成凰,見着慕成凰猶如示威一般地又指使着鄔三道:“鄔總管,勞煩替本宮拿那一個芝麻餡兒的,本宮愛吃那個,再拿一個玫瑰餡兒的,文枝愛吃。”
沒錯,慕成凰不僅自己吃,還帶着自己兩個宮女都吃開了。
竹安也不管那麼多,他管不了慕成凰,可他管得了這站在外頭的沈家家僕,他回頭示意身後的四個師弟道:“將沈家人都請下山去,就說師父吩咐的,道觀緊閉期間,外人不能靠近。”
這四人點頭才說了一聲:“是。”自竹安背後便是傳來一聲嬌俏歡快的女聲:“聽說有喜餅吃?”
慕成凰回頭一笑:“郡主也來了,一起吃。”
周靈犀一聽,便是三步並作兩步,根本就忽略了站在門口,一臉怒氣的竹安。
周靈犀每次出來,都必然會帶着那三個丫鬟,春柳自是不用多說,霜降白露也都是個中高手,加上週靈犀四人,全都武藝出衆的女子,莫說這四個道家的弟子,就算再來四個,光是霜降白露二人,就能輕鬆制服。
“你們還愣着做什麼?”竹安不滿地催促身後的四個師弟道,“師父的話都不聽了是不是?將沈家的人請下山去。”
周靈犀正是學着慕成凰的樣子,身子在道觀內,可手卻朝着那喜餅盒子裡最大的一個紫薯喜餅連連指了好幾下:“那個,那個大的,我要那個大的。”
鄔三聽了,自也是殷勤替周靈犀將喜餅用白色的方寸紙裹好了給周靈犀雙手奉上,周靈犀一手捧着喜餅,一手對着竹安,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問道:“對了,方纔竹安道長說什麼?”
周靈犀一身令下,春柳霜降白露三人便是齊齊地擋在慕成凰和周靈犀二人面前,那四個道家弟子更是半步不敢動,竹安冷冷地看了她們二人一眼,道了一句:“我自請師父前來處置。”
說罷,便是回身要走的意思。
“不必,”慕成凰捏起第三塊喜餅,示意鄔三將剩下的喜餅說起來,轉頭對着竹安道,“我們吃得也差不多了,清河姑姑讓本宮最近少吃零食,吃個半飽也就夠了,鄔總管,若是沒有其他事兒,要不就先回去吧,順便告訴阿珂,她的喜餅本宮收到了,很好吃,也替本宮和郡主祝賀他們沈林兩家大婚大喜,改日下山,本宮定會親自到登門道喜。”
周靈犀見狀,亦是讓鄔三多取了一個喜餅給自己,說了幾聲客套話,慕成凰和周靈犀委實也將這一盒專門帶給慕成凰的喜餅吃得空了盤子,鄔三連連點頭,覷了黑着臉面的竹安一眼,便忙是命家僕將東西重新扛在肩上,準備下山了。
竹安只覺得自己彷彿被戲弄了一般,慕成凰盈盈邁步走近,捏起手中那一口未動的喜餅,舉到竹安面前道:“竹安道長要不要也嚐嚐這喜餅,沾沾喜氣?”
竹安大手一揮:“不必。”說罷,便是轉頭吩咐剛纔那四個師弟道,“送公主和郡主回廂房去。”
慕成凰摸着圓滾滾的肚子回了廂房,其實她最近一直頂着太陽練習祭天舞,反而是沒之前那麼有胃口,可是今日,爲了這來之不易的喜餅,她也是拼了肚皮了,文枝和朱雀因爲得了慕成凰的吩咐,也是一直在幫忙吃着喜餅,朱雀年紀小,胃口小,吃到第二個就吃不下了,手裡頭捏着還剩下的一般喜餅怯怯地問:“公主,奴婢實在吃不下了,可不可以待會兒再吃?”
“不用吃了,”慕成凰從舌頭底下掏出一個捲起來的紙條之類的東西,“阿珂給我的消息,就藏在我吃的第一塊喜餅裡,阿珂果然是和我心有靈犀,知道我最喜歡吃什麼餡料的,猜到我第一個便會選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