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那是我媳婦!
腦殼被驟然一敲,剛剛還有些模糊的意識瞬間清醒了不少,万俟漓悠費力地睜開雙眸,看了眼昏暗的四周,重新點燃了桌上的燭火,待到室內亮堂了纔打着哈欠低聲嘟囔道:“除了你還能有誰啊?”
瀟夙歌坐下倒了杯水遞給他,問道:“怎麼不去牀上睡?”
“除夕夜誰會睡覺啊?”万俟漓悠無語地瞪她一眼,隨後驀然叫道:“快到子時了吧?”
“嗯。”瀟夙歌淡淡地應了聲,卻在下一刻冷不防地被他拉着向外走去,不明所以地蹙了蹙眉,她問道:“去哪裡?”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直跟着他到了主廳前的庭落中才停下,周圍一片幽暗,夜空稀疏的月光根本不足以照明,連往常掛着的燈籠也被刻意地熄滅,應該守夜的下人也不見蹤影。
身邊的人突然蹲下,瀟夙歌低頭看去才發現他面前的地上擺了一大片焰炮類的東西,幾乎佔滿了庭落。
万俟漓悠伸手撥了撥那些東西,似在檢查着它們是否有問題,半刻鐘後才站起身,沉默地拿出一個火摺子吹燃,偏頭看向某個地方彷彿在等待着什麼,直到天邊突然浮現出一抹亮色,纔將火摺子扔到了焰炮上,隨即拉着她迅速地躍上了屋頂。
瀟夙歌聽着下邊的噼啪聲凝眸看去,只見那些炮竹一個順着一個極有順序地噴出足有一人高的火花,不過轉瞬間,整個庭落便被這些焰火的光芒照得如同白晝。
而在它們全部點燃時,她纔看出那竟是一個極大的愛心形狀,朵朵燦黃色的火花相互纏繞在一起,不熄不滅地崩騰燃放着,顯然是一副極其漂亮的景象。
同時,子時的更聲響起後,越來越多的煙花自天邊升起,各形各樣,五光十色,映亮了整片天幕。
即使處於王府中,他們也能聽到外面百姓們歡呼的聲音,似乎整條街都沸騰了起來,而其中最多的話語莫過於‘新年快樂’四個字。
被這濃烈的新年氣息感染地十分高興的万俟漓悠小心地牽起身旁人總是冰涼的手,輕輕地晃了晃,溫朗地笑道:“阿夙,新年快樂!”
瀟夙歌側頭看着他,對方純澈的雙眼中映着漫天焰火,襯得一對剔透的琉璃眸上不時有五彩光華閃過,當真是顧盼生輝,豔灼芳華。
她靜靜地盯了一會兒,驀地開口道:“對不起。”
万俟漓悠不解她爲何突然道歉,不由有些擔憂地問道:“怎麼了?”
瀟夙歌搖了搖頭,拉着他到屋脊上坐下,仰頭看着那些不停綻放的燦爛煙花,不再出聲。
万俟漓悠雖仍舊沒明白她是怎麼回事,但卻能明顯地感覺到她身上莫名出現的疏離感沒了,他悄悄地舒了口氣,不管怎麼樣,對方只要不排斥他就好,畢竟從昨天起這人就有點不對勁,他雖是不怎麼在乎的模樣,但其實心底卻生出了一股極大的不安感。
“那個……”他搖了搖兩人牽起的手,視線十分偏執地盯着某處反正就是不看她,略有些生硬地問道:“你喜不喜歡?”
瀟夙歌看着他的側臉,感受着他突然緊張似還有些羞赧的情緒,無需多想便明白了對方指的應該是底下那片仍在燃放的心形焰火,玩味地笑了笑,她緩聲說道:“阿蘭教你的吧?”
“啊?”懊惱地皺了皺眉,万俟漓悠對她不回答自己的問題非常不滿,於是他硬聲硬氣地道:“是啊!”
瀟夙歌淡淡地應了句:“哦。”
“……”這就沒後文了?万俟漓悠面色一黑,終於憋不住大聲道:“你好歹也要誇誇我吧?我可是擺了好長時間的!”
聞言,瀟夙歌挑眉瞥了眼他,語氣趣味地道:“跟你一樣蠢。”
“……”万俟漓悠受傷地捂住心口,簡直不能愉快地在一起了!
不知這焰火是否被改進過,竟是一直不減弱勢地燃放了將近兩刻鐘,瀟夙歌目光專注地盯着那團火光直至其熄滅也未轉開視線。
緩了大半晌,万俟漓悠來勢洶洶的怒意消失地也很快,反正他都被損習慣了,手肘支在彎起的膝蓋上撐着頭,他看着身旁人在滿天煙花的映襯下顏色不一卻沾染了更多人氣的面龐,忽然就想把心底一直埋藏的話說出來,無關衝動,無關結果,只是想告訴她。
“阿夙,我……”
一個花炮突然升至他們面前不遠處的空中炸開,浮現了一朵巨大的玫紅色煙花,但其驟然炸開的聲音也蓋住了万俟漓悠剛纔的話。
被突來的強烈亮光晃了晃眼,瀟夙歌偏頭看過去,果見襲玉和安雨蘭站在下面玩鬧,兩人手中皆拿着一根焰火棒,而何慕便靠在庭廊的柱邊靜靜地看着她們。
瀟夙歌問向丟花炮丟得不亦樂乎的安雨蘭:“你怎麼回來了?”
安雨蘭回身向何慕招了招手,下一瞬何慕便帶着她和襲玉躍上了屋頂,幾人過來一同坐在屋脊上,安雨蘭一把抱住瀟夙歌的手臂,笑容清甜地道:“因爲我要回來陪言言守歲嘛!”
瀟夙歌瞥了眼她身後黑着臉卻不敢出聲的何慕,對此話不置可否。頓了頓,她轉過頭看向右側之人,問道:“你剛纔說什麼?”
万俟漓悠嘴脣翕動了半天,最終卻只道:“沒什麼。”
“喂喂喂——!”安雨蘭驀然展開雙臂拍了拍兩邊的人,等到他們都看過去,她才指了指天上的明亮焰火說道:“我們一起許個新年願望吧!”
“啊?”襲玉呆呆地叫了一聲。
“啊什麼啊,就像我這樣。”安雨蘭一拍她的腦袋,隨後雙手合上舉於面前,閉着眼說道:“希望我每年都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永遠都能開開心心!”
襲玉懵懂地點了點頭,而後學着她的動作同樣大聲道:“我也要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永遠開心!”
瀟夙歌打斷她們,無奈道:“許願不是應該在心裡麼?”
“對哦。”安雨蘭面色一僵,“沒關係,那就重來。”說着她又閉上眼沉默了好一陣,估計唸叨了不少想要的東西,一旁的襲玉見狀也跟着她一起閉了眼睛,連最左側的何慕都是。
瀟夙歌側頭看着右側之人,挑了挑眉,意思是:‘你怎麼不許?’
万俟漓悠回了她一個眼神:‘你不也是。’
兩人相視着笑了笑,他們都明白——願望,只能自己去實現,與其說出來倒不如想辦法努力去完成。
除夕夜的焰火將持續到翌日天明,幾人說笑了一會兒後,皆是躺下來枕着雙手靜靜地望着天空,四周的炸裂聲雖然甚是吵鬧,但此刻每人的心中卻都是寧靜安逸的,更或許也都希望着,時間能靜止在這一刻。
年後的幾天,瀟夙歌一行人幾乎都待在府裡,或吃或喝或睡或玩鬧,可謂是半點有意義的事也沒做,小日子過得要多悠哉有多悠哉,說好聽點是偷得浮生半日閒,說實在點就是頹靡懶散荒廢時光。
不過令人無奈的是,這行人顯然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爲讓旁人有多恨得慌,具體哪種恨?
——羨慕嫉妒恨。
這期間,秦譽和江宸也會不時地前來看望他們一番,前者自然是來觀看美人的,而後者便純粹是來躲勞的了,雖然每每都會被其暴躁的將軍爹揪着耳朵一路拎回去,對此,他們表示爲這傻小子深深地默哀。
當然,不得不說,值得一提的還有一件事。
這件事的主要人物便是小白兔梓泫的弟弟梓渢了,明明傷得就差沒癱在牀上卻還跟沒事人似的到處晃盪,仗着武功高就不理會盛京還在搜查中的禁衛,在險些被抓到三次後,瀟夙歌終是怒得封了他的武功將他關在府裡勒令出去。
自覺被傷了成人自尊的梓渢在深感無聊之下每天想的便是如何把對方拖出去怒打一百頓再怒打一百頓,並且十分渴望實現這個連夢想都算不上的幻想。
於是他時不時便出現在各個瀟夙歌極有可能經過的地方觀察她,本來好好的狂霸酷炫拽的性格被硬生生地憋成了猥瑣中二無極限,連身爲弟控的梓泫都開始對他不忍直視了。
在某一天,瀟夙歌被前來躲勞的江宸硬拉到宮裡去陪万俟若寧時,毫不知情的梓渢還是在府中各個角落蹲守着,然而這回守了大半天也沒見着她的人影,甚感疑惑且無放棄念頭的他便暗搓搓地爬上了夙漓閣……隔壁的院牆上。
雖然還是沒有看到想要怒打的對象,但是沒過一會兒他便見到了一位極漂亮的女子,對方一襲明燦燦的嫩黃衣衫,隨意攏起的墨發隨着清風徐徐地飄起,遙望着遠處的目光是那麼的憂鬱,那麼的惹人憐惜,整個人在日光的照耀下簡直彷如一尊華麗璀璨的水晶像。
許是感應到了他專注又深情的視線,對方竟然輕輕地轉過頭看了過來,偷窺美人差點被發現的梓渢嚇得直接從牆上掉了下去。
以一種倒插蔥的姿勢摔落在地的他還傻傻地咧着嘴角,雙手摸着自己撲通撲通亂跳的小心臟,直覺自己一定是愛上了!
傍晚,晚霞漫天,瀟夙歌剛走進大門便被某人撲了個正着,只見之前還總是用一種極其怨念陰鬱的目光瞪着她的少年如今竟然對着她笑得跟只小花貓似的。
絕對有陰謀。
瀟夙歌蹙着眉以一種研究的眼神看着他,問道:“什麼事?”
梓渢靦腆地揹着手,十分友好地道:“我能不能跟你要個人?”
“誰?”合上大門,瀟夙歌乾脆倚在門邊一次性地問到底。
看她的態度許是有希望,梓渢興奮地描述着:“就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穿着黃衣服的女人。”
心念一轉,瀟夙歌瞭然地點了點頭,“你是說襲玉啊?”
梓渢怔了一下,隨後搗蒜似的點着腦袋,“呃……對對對,就是她!”
“襲玉是自由身,我無法決定她的來去,如果你喜歡她請自己去追求。”瀟夙歌說完後便離開了這裡,只留給他一抹灑然的背影。
“哼,自己去就自己去。”梓渢一甩衣襬,愉悅地回了房間準備定出明天的告白計劃。
另一頭,當瀟夙歌回到夙漓閣,坐在桌邊倒了一杯茶時,餘光恰好瞥見一抹黃色的身影飄了過來。
端着茶盞的手一頓,她惶惑地想,應該不會吧?
翌日,往常分散活動的幾人難得地全部聚到了主廳,以安雨蘭爲首嘰嘰喳喳地聊了起來,瀟夙歌執着一冊書籍緩慢地翻看着,對於他們發出的噪音兩耳不聞。
驀然,一道穿着華麗墨發飛揚極其騷包的身影衝了進來,正是中二患者梓渢。
只見他掃視了一眼廳內,而後視線定格在某個人影上,撲過去自認爲笑得十分瀟灑實則有些猥瑣地大聲道:“美人,我喜歡你,跟我走吧!”
被強行拽住雙手的某人目瞪口呆地聽着這突如其來的告白,僵硬地怔在了原地。
廳內寂靜了好一會兒,安雨蘭當先噴笑了出來,其次是襲玉、何慕幾人,連一向表情嚴肅的管家方伯都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梓渢還沉靜在自己深情的告白中不能自拔,乍見衆人都在笑自己,不由惱怒地沉下了臉,“笑什麼呢?!”
衆人見着他一臉茫然迷惑的神情笑得更歡快了。
“……”無奈之下,梓渢只能看向那唯一沒笑出來的白衫青年。
收到他懇求解釋的目光,瀟夙歌淡定地放下書籍,認真緩慢地道:“不好意思,這個不能給你。”
“爲什麼?!”梓渢傷心地瞪大了眼。
瀟夙歌手指輕敲着桌面,再次回答道:“因爲,那是我媳婦。”
“啊?!”知道真相的梓渢眼淚快要掉下來,回頭看了眼面前心怡的美人,還是不敢相信地問道:“你騙我的吧?”
搖了搖頭,瀟夙歌視線冷凝地盯着他……的爪子,沒太多特別情緒地說道:“首先,請放開你的爪子。”
“……”梓渢再次掃了眼廳內人的表情,確定真相的確就是如此後失落地鬆了手,然後淚奔地跑了出去。
安雨蘭看了看他離去的身影,嘴邊還掛着興味的弧度便摸着下巴道:“我怎麼覺得他有點可憐吶。”
襲玉贊同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不,是很可憐!”
忽然,她們極有默契地一同看向万俟漓悠,興奮地問道:“殿下,你作何感想啊?”
万俟漓悠淡定地表示,他的內心已經是奔潰的了!
新年中最熱鬧的一天莫過於正月十五上元節,這天晚上,盛京所有的街道皆搭起綵棚,花燈高掛。
而兩旁的歌舞百戲無比喧譁,聲震十數裡地。其中或吞鐵劍、或玩木偶、或演雜劇、或說書論畫、更或有各種馴猴、馴魚、馴螞蟻、馴蝴蝶的等等,總之各類各樣的雜耍節目足以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所有人家只要不是身有殘疾幾乎都會出來遊玩賞看,是以街市上的人也比往常多了數倍,用人山人海來形容一點也不誇張。
而瀟夙歌一行人幾乎剛進入重要街道就被衝散了開來,除了某個一直死死地牽着她的傲嬌六殿下。
等到兩人到了一條人稍微少點的道路才舒了口氣,剛剛那程度讓他們差點以爲要悶死在裡面!
這條街上少了雜耍的節目,大多數都是文人在小聲賞鑑着那些高掛於頂的精美花燈,他們順着人流緩慢走着,對於那些製作精良且上面題了字的花燈也是十分讚賞。
等到走出了這條街的盡頭又看到轉彎處一團人影聚集之地,那處地上有着一座離地極高的木架,頂端幾乎融入夜色,只有非常仔細地觀察才能發現那上面繫了一條紅綾。
瀟夙歌認出這座木架就是那天她與万俟珂打鬥時不慎砍倒的那座,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內竟又建了起來,此時似乎是在舉行一個比賽。
万俟漓悠看着好奇便拉着她走了過去靠近聽着那主辦的老頭描述,然而兩人剛走近便在對面看到了兩個熟人,且是他們並不想看到的兩個。
------題外話------
現在半夜貌似都進不了後臺,所以以後更新干脆改爲上午。
另外,逗比日常進行完畢,大概還有一章的過渡章就換地圖了,新人物新支線即將開啓【邪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