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夢離心顫,脣角勾起苦澀的弧度,“沐瞳,我真的不知道今世我爲何會長得與宋思君一模一樣。或許……是因爲我前世太過妒忌宋思君,太想跟你在一起……”
“這或許就是緣分吧……”
裴沐瞳苦笑。
“我從來都不曾懷疑過你不是宋思君,甚至放縱自己沉浸在對你的愛情中,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了羽兒。當我從洛霽楠口中得知羽兒爲我所做的事情之後,我確實很感動很感動,甚至答應了洛霽楠娶羽兒,只爲了還報羽兒的那一份恩情。
“因爲當時你對我並未表露出過多的愛戀,而你又深愛着夜歌,我曾經以爲,這就是上天對我三百年前背棄你的愛情的懲罰,懲罰我這一輩子雖然遇見了你,卻得不到你的心。我選擇了放手,一來是因爲我以爲你並不愛我,二來是因爲欠下羽兒的情債無法償還,我情願用一生揹負。……”
“沐瞳……你應該告訴我的……”我並非不愛你,只因爲你高高在上,觸不可及,你對我來說就像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幻,所以我不敢去愛……
“當羽兒向我提出離婚之時,我口中雖然說不願意,其實我心裡頓時感到了一種解脫。我知道,這樣對於羽兒來說是相當殘忍的,但是,我當時心中確實不可自抑地升起這樣的感覺……”
“沐瞳……”
“夢離,當你告訴我你不是宋思君的轉世,羽兒纔是的時候,我確實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不再相信自己的愛情!愛情本就是虛幻的東西,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愛的那個人究竟是真是假!
“我恨過羽兒,我恨她爲什麼要這樣欺騙於我!我恨過你,恨你爲什麼我讓我誤會你就是我曾經深愛的女人宋思君!我丟下你獨自去找了洛霽楠,只爲了找羽兒問個清楚明白。是洛霽楠的話點醒了我……”
……
清冷的目光落在滿面痛苦之色的裴沐瞳臉上,洛霽楠尖銳地指出,“裴沐瞳,你真的愛她嗎?”
“你說什麼!”
“如果你用心在愛她,又怎麼會認不出她。即使相貌改變了,她的心卻從來沒有改變過。她還是她,你卻已經認不出她了。這樣的你,還敢對我說,你是真的愛她!”
……
“洛霽楠說的沒錯,我自許愛她,卻竟然沒有認出她!她一直都在我身邊,然而我竟然沒有認出她!何其荒唐!何其可笑!哈哈哈哈哈哈——”裴沐瞳突然暴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瘋狂大笑,笑聲悽戾,有如杜鵑泣血的悲鳴,讓蕭夢離的心臟陣陣抽搐。
“沐瞳,別笑了!”
你的笑聲讓我心痛,你的笑聲讓我害怕!
“求求你,別再笑了……”
“洛霽楠罵得對……洛霽楠罵得對啊……哈哈哈哈哈哈——我根本就不曾用心愛過宋思君……我的愛情只是存在於自己的想象之中,我愛的只是那個虛幻之中的宋思君,我根本就不曾瞭解過真正的宋思君是什麼樣子的……哈哈哈哈哈哈——”
“沐瞳——”
這樣歇斯底里的你,讓我害怕……
“夢離啊……南宮幻雪前世深愛着你,他毫不懷疑地認出了這一世的你,即使這一世的你已經與前世的你有着太多太多的不同,他仍然一眼就認出了你……南宮幻雪他是真的愛你啊……他說過,即使你化成灰,他也能夠認出你……因爲他用盡自己的整顆心深深地愛着你戀着你啊……”
用心地愛着,便能夠認出!無論生死輪迴多少世,無論你變成什麼樣的相貌,他都能夠一眼認出你啊……
南宮幻雪,他是真的愛你……
而我,甚至都不敢肯定自己是否真的愛過宋思君……
不!應該是真的愛過!只是一直沒有用心去愛呵……
在長久的沉默之中,蕭夢離輕輕開口,打破了這僵持的沉默。她看着神色痛苦面帶自嘲的裴沐瞳,小心翼翼地開口:“沐瞳……我覺得……你是愛羽兒的……你對她的緊張不像有假……你的心裡其實蓄着她……”
“人的一生可以關心很多人,可以喜歡很多人,可是,只能夠愛一個人……”
“不!不是這樣的!”蕭夢離堅銳地反駁,“就像我!我愛夜歌,我愛蔚晴,我愛憐情,我愛鏡月,我愛胤楓,我愛飛遙,我愛諾竹,我愛玄影,……我愛着很多很多的人!既是喜歡,也是愛,我分得清清楚楚!”
“夢離,如果我問你最愛的人是誰,你可以很肯定地告訴我,對嗎?”
“是的!”我最愛的人是夜歌!這一輩子最愛的人就是他!
“瞧!這就是你跟我的不同!”裴沐瞳自嘲,苦澀地說:“你很清楚地知道你愛着的人是誰,而我現在甚至都分不清你跟羽兒我究竟愛誰……”
“咦?怎麼會……”
“如果你死了,我會痛苦;如果羽兒死了,我會傷心;……”
如果是這樣,那麼,請你告訴我,我究竟愛着誰?
“沐瞳,有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只要你思考清楚了,你就知道你自己愛着的人究竟是誰。”
“什麼問題?”
“如果我和羽兒同時掉進海里,你會救誰?前提是,我們兩個人都不會游泳。”
裴沐瞳沉默了。
蕭夢離神色嚴肅地告訴裴沐瞳,“當你想明白這個問題之時,你就知道你最愛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如果夢離和羽兒同時掉進海里,我會救誰……
如果她們同時掉進海里,我會救誰……
裴沐瞳忽然笑了。
是的!我明白了!
我想,我已經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羽兒,我前世的愛人;夢離,我今生的最愛。如果她們同時掉進海里,我會救誰……
我想,我明白了!
羽兒,你是對的!謝謝你幫我做出的抉擇!我想,我已經明白了!
洛霽楠,你說的對!我做人的確很失敗,因爲我既傷害了羽兒,又傷害了夢離,……
可是,現在我已經明白了!我已經想明白了!
從現在開始,不會再有任何人受到傷害!因爲,我不想再看見任何人受傷!
羽兒,對不起……
夢離,謝謝你……
……
“沐瞳……”
“夢離,我想明白了……”
蕭夢離不禁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瞪大眼睛滿懷希望地看着他,“沐瞳,你明白了什麼?”
“夢離呀,你說,我是不是已經錯過了?”
裴沐瞳的話令蕭夢離的瞳孔瞬間睜大,心中的驚訝之情如潮水澎湃洶涌,一時之間難以言喻。她傻傻地盯住他,癡癡地問:“沐瞳,你的意思是……”
輕笑,裴沐瞳漂亮的瞳眸之中流露出一抹戲謔之色,他半帶調侃地問:“風憐情是天下第一妙手神醫的傳人,不知道他可聽說過,世上有一種名叫‘後悔藥’的藥賣?”
驚喜,難以相信自己的好運,美麗的瞳眸緊緊盯住他,難掩眼中期待。
裴沐瞳眼珠子溜溜一轉,神情一轉,又換上一副興趣缺缺的表情,“算了!其實並沒有後悔藥賣,我是騙你的!”他故作失望說。
他就喜歡捉弄她。
微怔,蕭夢離生氣,故作惱怒輕捶裴沐瞳的胸脯,嬌爹道:“沐瞳,你好壞!”
“哈哈哈哈哈哈!”
裴沐瞳揚聲大笑,笑聲輕脆爽朗,直逼雲宵。
轉念一想,蕭夢離又覺得有點對不起羽君,她不覺擔憂地問:“沐瞳啊……羽兒怎麼辦?”
“我想……羽兒已經做出了抉擇……”在她將我推下山崖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做出決定。前生,我欠她一條命。今生,她奪我一條命。一命抵一命,我與她互不相欠。
蕭夢離聞言不覺心殤。羽君真的很愛很愛裴沐瞳呢,她凡事都爲了裴沐瞳考慮,只爲了裴沐瞳幸福。她和沐瞳這樣對羽君,是否會太殘忍了……
“沐瞳,我始終覺得……”
“夢離,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的確,這樣做很對不起羽兒……我確實虧欠了羽兒太多太多……”
羽兒,曾經,我以爲我娶你會讓你幸福。可是,現在我想明白了。沒有愛情的婚姻毫無幸福可言,對你的愧疚並不能支撐我與你牽手就這樣一輩子走下去……
羽兒,當初你的選擇是對的!沒有愛情的婚姻折磨的不單單是我,還有你!我卻一直不懂得你的心,只爲了報恩而苦苦糾纏,如今回想起來,是我錯了……
羽兒,你冰雪聰明,你是否早就發現,我對宋思君的愛情早已淡去,如今我愛的人其實是蕭夢離……
羽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一陣風吹過,蕭夢離攏了攏身上溼漉漉的衣服,她感到寒冷。
裴沐瞳注意到她的冷,拉起她,“走,我們找個地方晾乾衣服,暖暖身子。瞧你全身都溼透了,很容易着涼的。”
蕭夢離點點頭,和他一同順着山溪往下游走去。
……
“啊啾!”
蕭夢離縮了縮身子,捏捏鼻子,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裴沐瞳把撿來的木頭聚成一堆,點燃,又在火堆旁架起幾根木杆,做成晾衣用的衣架。他脫下身上的溼衣服掛在木杆上烘乾。同時招呼蕭夢離,“夢離,把溼衣服脫下來掛在這裡烘乾吧。”
蕭夢離抿抿嘴,搖搖頭。
裴沐瞳奇怪地看着沒有一絲反應的蕭夢離,詢問:“夢離,你不冷嗎?過來暖暖身子呀。”
蕭夢離猶豫片刻,最終還是禁受不住烈火的誘惑走到他身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