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遵從着太后的命令回了東宮,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沒有任何太后猜測的可能有的動作。
及至睡醒,太子亦是安分的,他甚至沒有靠近書房,去批閱堆積的工作,而是坐在正殿裡和太子妃下了一盤又一盤的棋。
“母后的身子如何了?”太子擡眼看向太子妃,太子妃是個聰明又厲害的人物,雖無子,他也願意和她多說說話。
比起後院裡目光短淺只會下蛋的女人,更多時候,太子妃纔是符合他的心意的那個。
“太醫說母后思憂過度以致昏迷,並不是太大的問題,妾身回來的時候,母后已經醒來用過藥了。”太子妃與太子對視,恰到好處地顯示出一絲情意,輕輕啓脣回道。
其實夫妻二人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皇后其實一點事也沒有,一切不過是爲了成就太子的大業裝出來的。
皇帝中毒昏迷,正常來說皇后自是要日夜陪在皇帝身邊寸步不離以顯示帝后恩愛的。可他們目的不純,如果事情順利的話倒是簡單,但如果東窗事發了呢?陪在皇帝身邊的皇后必定是最先倒黴的。
爲防萬一,皇后只能是思憂過度跟着病倒了。
“你過去多陪陪母后,也和她說一聲父皇醒過來的事,省的她擔心着急。”短短的一句話裡隱含了多層意思,太子說的隨意,絲毫不擔心太子妃會聽不懂。
皇帝醒了,太子不得不走出最後一步——逼宮奪位
。
此番讓太子妃過去鳳鸞宮,不僅僅只是去透露這個消息,也是爲了方便保護。畢竟他攻打皇宮的時候,別人也是會行動的。
被人捉了身邊的人威脅,絕計不會是一件舒心的事情。
“是。”太子妃收回落下棋子的手,沒有猶豫地起身“妾身先去了。”
太子點點頭,默許了。他低頭看着殘留的棋局,白子和黑子交錯,打眼看過去,似是他執的黑子要贏了。勾脣捻了一子,準備結束這個棋局,然而落下的時候,他猛地愣住——
白子,勝局已定。
太子妃果真是太子妃,白子看似弱勢卻暗藏殺機,竟是不管他把黑子落在哪裡都沒有辦法扭轉局面。
太子失笑,沒有把這一局放在心上,晃着步子去了書房。
“邊關可有消息了?”
“回太子殿下的話,尚無。”等再書房的謀士自稱司馬,出處神秘,普天之下知道他的來歷的人少之又少,一頭短髮從來不見長,也算是他的個人特色了。
“即便如此,也等不得了……今夜子時便行動吧。”太子眯起眼睛,食指一下一下極有韻律地扣在桌上。父皇醒了過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不會收手也不能收手。
從一開始,他就沒有了退路。
“這……恐怕不妥。”司馬心裡是不贊同的,沒有平西將軍的裡應外合,皇宮的抵禦不是他們輕易可以破除的。
“夜長夢多,錯過了此次機會,你以爲父皇還會給本宮第二次?”太子冷笑,他乾的可不是什麼孝順事,皇帝怎麼可能放過他。“祖奶奶那兒想必已經知道父皇的毒是我指使人下的了。”
事到如今,他只能孤注一擲。
“臣這就去準備。”司馬拗不過太子,又知事情已經發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索性也由着太子了。
說不定,逼宮就成功了呢?
兩人的對話十分簡單,三兩局話就確定了行動。這並非輕率,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們就商量好了所有計劃,如今無需多言,只有行動。
其實太子的內心遠非表面平靜,在翻身上馬的時候他的迷茫達到了頂峰。
他乃皇后嫡子,更是燕朝的太子,自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本該名正言順地登上皇位,大可不必算計至此,然而……
他究竟是如何走到了這步呢。
大抵是父皇給孫明澤封王以後還讓孫明澤學習帝王權術,讓他心底升起了無盡的危機感?
還是父皇想着辦法繞過他這個太子,寧願讓其他皇子在民間增長名望,也不願他風頭大盛?
亦或是,父皇步步緊逼,擺明了不願意傳位給他?
他看得清了,又看不清了。他自認從無過錯,卻又覺得罪大惡極,僅僅因爲自己的恐慌,就對着兄弟做下許多惡事,將兄弟友愛拋之腦後。
太子閉上眼,揚起馬鞭帶着瘋狂之意揮下。不論如何,過了今日,一切就都結束罷。
幼時兄弟的相親相愛也好,成年後的廝殺糾纏也好,都會止步於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