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孫芷妍而言,因爲心有好感而親近歐陽茹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但對於歐陽茹,卻是宛如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
歐陽茹甚至想,她上輩子必定是個大善人,不然以何能夠得到燕朝最受寵的公主的青睞呢?
是的,即使是公主也是有區別的。一個平常的公主其實並不能讓這些心性傲然的世家貴女捧着,畢竟除了是出生在宮中代表着皇室的臉面以外,沒有任何特別的。
而一個受寵的公主,卻可以決定一個世家的未來,譬如男女婚嫁,譬如男兒仕途。哪怕一句話也不說,也能夠帶來極大的好處。
作爲與公主交好的人,她必定是能夠得到整個家族的重視,最後說不定還能嫁得比嫡長女更好!不過歐陽茹自認爲不是那等跟紅頂白的人,她與孫芷妍攀談的初衷只是因爲見着孫芷妍寂寥地獨自坐着,彷彿與宴會格格不入的時,心中好奇。
至於後面發生的事情,完完全全是意料之外的,異常地令人受寵若驚。
“公主嚐嚐這個,味道也是極好的!”歐陽茹喜愛吃食,表達心中的喜愛與友善的時候總是會把自己最喜歡的東西與旁人分享,如今面對身份高貴的孫芷妍,只恨不得把所有的她覺得好吃的東西捧到孫芷妍跟前。
孫芷妍也學着歐陽茹的樣子,就着歐陽茹的手咬了一口糕點,不出她所料,這個糕點果然也是帶着果酸味的。
嘴角輕抿,露出兩個甜甜的梨渦,孫芷妍遙遙點了點桌上擺着的芙蓉糕:“茹兒也嘗一嘗,我每次來容郡王府玩都要吃一次的,味道非常好。”
友誼總是非常奇妙的,吃貨之間的友誼就更加奇妙了,似乎只要交換了吃食和心得,就能從陌路人變成至交好友。
孫芷妍雖不是吃貨,但是耐不住歐陽茹是吃貨,眨眼間,兩人就變得異常親密,恨不得要變成同一個人了。
“我跟你說……”歐陽茹咬了一口芙蓉糕,含糊說道:“下次你到我家玩,我家廚子做的芙蓉糕也很好吃的。”
正待說些什麼,就見一直周旋在貴女之中的李曼詩走到亭子旁的一棵長勢極好的杜鵑樹旁,敲了敲其上懸掛的一個精美的木製燈籠,清亮的聲音猶如珠落玉盤:“今夜月色正好,各位既然賞臉來了賞燈宴,便都放開了玩……”
孫芷妍側耳聽着李曼詩條理清晰地講解賞燈宴的特色以及安排的活動,見都是自己聽過的,便移了心神,看着那一片間隔了內外院的花園,裡面早早地就掛上了燈籠,形狀各異,十分吸引人眼球。
再細細一看,就能發現,裡面有大部分燈籠都是相同的,材質也較之其他的不同,大約便是專門給人在上面題字作畫的。
不多時,李曼詩就已經把賞燈宴神秘的面紗揭開,招呼了婆子拿着一個看起來十分重的紫檀木盒,開始抽取花牌了。
孫芷妍當仁不讓地抽取了第一張花牌,上面鐫刻了一朵榆葉梅,紅紅粉粉的十分好看。
歐陽茹湊過來想要看上一眼,孫芷妍卻不給她機會,眼明手快地收起了花牌,放入荷包之中:“茹兒還是遵守規則的好。”
說到底,賞燈宴的亮點便是誰也不知道誰,若是讓歐陽茹看了去,她可就體驗不到樂趣了。
“那我也不給你看了。”歐陽茹右手拿着一顆桃子,左手靈巧地把花牌收起,揚揚自個兒的袖子,笑得十分得意,大有你不給我看,那你也不能看我的意思。
一番動作雖然幼稚,但是充滿了童趣,讓孫芷妍這個實際上已經活了許多個年頭的人心生羨慕,哪怕重活一世,她也再找不回童年無憂無慮的時光了。
“花牌不能看,燈籠還是能一起去拿的。”孫芷妍伸出手,邀請歐陽茹一同去往花園裡拿燈籠。
這也是賞燈宴的樂趣之一,等到在燈籠上面寫上想要寫的東西,便就要連同花牌一起由着容郡王府的丫環掛到外院範圍的花園裡去了。
歐陽茹雙眼晶亮,把自己有着四個小窩的白嫩小手放到孫芷妍手裡,忍不住又好奇了:“公主會在燈籠上寫什麼?”
孫芷妍斜眼看歐陽茹,十分肯定道:“茹兒上輩子一定是一隻貓兒。”還是一隻被好奇心害死的貓。
歐陽茹自小就被自家孃親笑罵好奇心過重,此時自是絲毫不費勁兒地領悟到了孫芷妍話語裡暗藏的意思,頓時露出一個憨憨的笑容:“貓咪很可愛,我最喜歡貓咪了。”
說着,還學了一聲貓叫,真真是一個鬼靈精怪的女孩兒。
忍不住學着太后那樣點了點歐陽茹的額頭,孫芷妍終於領會到了太后面對她的心情——好氣又好笑。
“還沒想好呢。”她既無心儀之人,又無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高雅情趣,所以……她大概只能留一個腦經急轉彎,以博得衆人一笑了。
“我要在燈籠上面畫一顆桃樹……”歐陽茹眨眨眼,將自己的想法與孫芷妍說了——在她心裡,手帕之交就是要分享秘密的,她很樂意把燈籠上面寫的東西告訴孫芷妍。“上面還要結滿了桃子。”
然後大概誰也沒有辦法領會到你的吃貨情趣,孫芷妍默默地在心裡補充。然後道:“我或許會留一個謎語?”
是的,聽了歐陽茹的想法以後,孫芷妍就決定放棄治療了。
“猜字謎麼?”歐陽茹的好奇心似乎永遠也填不滿,一個問題解決了,另一個問題又冒了出來。
孫芷妍卻不準備再爲她解答疑問了,她神秘一笑,輕聲道:“或許吧……”
在假山旁的一棵白玉蘭樹上解下一個燈籠,孫芷妍從一名丫環手中接過毛筆,在燈籠上留下娟秀的字體,然後取出自己的花牌,系在燈籠的底部,自顧自地欣賞了一下自己的成品,孫芷妍這才遞給候在一旁的丫環:“我已經選好了,茹兒也快一些纔好呢。”
歐陽茹這時還在畫着心目中的桃樹,胡亂應了一聲便又將心神放入了畫中。
雖然掛滿桃子的桃樹並非主流,但歐陽茹的畫工顯然很好,一顆桃樹竟畫出了桃花的灼灼其華,再添上幾顆桃子之後,又多了分童趣和樸實,正可謂是畫如其人……
不必花費半分心思,孫芷妍便知道自己之前錯得離譜了。這樣的一個燈籠,必定能夠在第一時間吸引人眼球的,相較之下,她那個只有寥寥幾個字的燈籠便要少了許多鮮活了。
打發了丫環去掛燈籠,歐陽茹又記起了攬秀亭裡的美味食物,可還未開口說回去,就遇到了攔路虎。
“喲,這是誰的燈籠,可真是……”略顯尖利的女音帶的惡意幾乎要溢滿出來“如果是我的燈籠,我定會躲在家裡半步也不敢踏出,免得丟、了、家、族、臉、面!”
從孫芷妍和歐陽茹的角度看過去,恰恰好能看到聲音的主人,那人攔下了手提燈籠的丫環,奪過比較素雅的那隻燈籠,因嘲笑而掀起的嘴角露出了牙肉,醜陋的嘴臉徹徹底底地毀了那張精緻的面容,毫無形象可言。
那燈籠方纔才從兩人手中交給丫環,歐陽茹閉着眼也能認出那是那人手指着的燈籠是誰的,咬着脣上前一步:“你!”
孫芷妍拉住歐陽茹,神色淡淡,顏色漂亮的嘴脣一張一合之間就吐出了兩個字:“掌嘴。”
慢條斯理地理了理寬大的衣襬,孫芷妍以不大不小,又恰好幾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和這種落魄戶計較,沒得失了身份。”
公主出行的陣仗從來都不會小了,受過專門訓練,宮刑信手拈來的繡姑姑走着最標準的宮步上前,柔柔地擡起手,看似綿軟無力實則勢不可擋地扇出兩巴掌:“戶部尚書之女白時月不知廉恥禮教,衝撞公主聖駕,還是回去多抄幾年女戒女則再出來罷。”
也就是在宮外了,若是在宮中,哪裡用得着繡姑姑親自動手,幾個大力姑姑直接就能把白時月扇得毀容了,如何還能讓她麪皮如初,美美得站在原地。
這其實也是一種技巧,宮裡是輕易不見血的,爲了教訓那些犯了錯的又罪不至死的小宮人以及妃嬪間的明爭暗鬥,於是就有了所謂的宮刑。
比如繡姑姑這一掌,扇下去以後完全不見指印,更不見腫脹,但也只是表面而已,內裡的苦,就得白時月自個兒品嚐了。
白時月生生受了兩巴掌以後頓時就傻了。直到孫芷妍等人離開了,她也沒能想明白自己是如何得罪了公主……
那個燈籠不是歐陽茹的嗎?而且爲什麼歐陽茹還和公主在一起?明明王珍蘭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