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臨城下!
雖然邊軍在城牆外頭做了諸多的防禦,但對攻了好幾次城的匈奴大軍來說也不過是多阻了他們一時半會,他們擡着木板和梯子鋪在壕溝上就變成簡易的橋,很快就穿越了障礙。
邊軍也沒想用區區幾道壕溝就能把匈奴大軍攔住,不過是多爭取些時間罷了。弓箭手站在城牆上快速地射箭,趁他們還沒來到跟前多射死幾個。
阿九身穿白衣,如山嶽般立在城頭,他注視着匈奴大軍,不時地發出各種指令,在他的指揮下,弓箭手的速度快了兩倍,硬是把匈奴大軍壓在遠處衝不過來。
哈魯大王子遠遠看着城頭上那道白色的身影,眼底如淬了毒一般,這個代替鎮北將軍指揮的人是誰?瞧着十分年輕,邊城何時多了這麼一號人物?父汗過世後他忙着爭權奪位,忙着聯合草原上的其他的部落一同攻打大燕,都沒有太多留意大燕這邊。在他眼裡,漠北邊城早晚是他嘴裡的肥肉,待他大軍南下之時,就是大燕城破之日。
幾次衝鋒都被箭雨壓了回來,不小心跌落壕溝的匈奴兵不是被竹刺洞穿,就是泥足深陷,動彈得越厲害就陷得越深。原來壕溝底下不僅放置了尖尖的竹刺,還用水把土澆得溼溼的,透透的,跟沼澤一樣,人陷進去就甭想再出來了。
哈魯大王子心中壓着一股怒火,前幾次攻城都還沒這些陰險玩意,不用說肯定是城頭上那人的主意。燕人就是這般奸詐狡猾,慣會耍弄這樣的小巧。
久攻不進,哈魯大王子有些急躁了,大喝一聲,“神箭手,給本王子把城頭上那個人射下來。”
神箭手聽令,飛快地挽弓射箭,三箭齊發帶着勁風朝着阿九疾馳而去。
破空的聲音傳來,閃着寒光的箭頭對着阿九的咽喉疾馳而來。
“九王爺!”邊軍大駭,他們都沒來及作出反應箭頭就近在眼前,眼看着就要洞穿阿九的咽喉,這些漠北豪爽漢子急得紅了眼睛。
阿九的雙眼緊盯着箭頭,身子卻一動也不動,那麼傲然,那麼挺拔!
桃花卻動了,身子一閃來到擋在阿九身前,揮刀朝着疾馳而來的箭劈去,刷刷兩刀,就把飛在最前頭的那支箭劈成了死截。緊接着把重刀立於身前,第二支箭射在刀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慧智大師也動了,他往前邁了一大步,一手揮着禪杖,另一手往半空一抄,就把第三支箭抓在了手裡,掂了掂,朗聲道:“不錯,挺有分量的,還給你。”手腕一翻,這第三支箭就原路返回了。
三支箭都落了空,哈魯大王子的臉黑黑的,待看到那個光頭和尚把箭當暗器擲了回來,而且是對着他的心口而來,不由大驚失色。他想躲開,卻沒有十成把握,慌亂之際拉過身旁的一人擋在自己身前。
只聽一聲慘叫,擋箭的小兵胸膛被射穿,衝力帶得哈魯大王子都往後退了好幾步。
哈魯大王子陰鷲地擡頭望去,正對上阿九睥睨的目光,高高在上,卻又無比諷刺。被個矛頭小子看不起,哈魯王子無論如何也忍不下這口氣,可下一刻他就瞳孔猛縮,臉色煞白。
“來而不往非禮也,哈魯王子,你也嚐嚐我這箭的滋味。”阿九用了內力的聲音清楚地在耳邊響起。他優雅地拉弓射箭,也是三箭齊發。
阿九的動作行雲流水般好看,哈魯大王子卻不敢掉以輕心,他心頭髮毛,好似被猛獸盯上了一般危險。
哈魯到底是匈奴第一勇士,他當機立斷揮刀迎上,磕飛了第一支箭,他的虎口震得發麻,險些握不住刀柄。想要再磕飛第二支箭已經來不及,於是他順勢一滾,堪堪躲過了第二支箭。他壓根就不敢停下,因爲第三支箭已經近在眉睫。
“噗!”第三支箭把哈魯王子的衣裳釘在了地上,哈魯王子狼狽極了,他一用力,只聽刺啦一聲他的衣裳撕了個長口子,那箭仍釘在地上紋絲不動。
沒能把哈魯射死,阿九輕搖了下頭,微微有些可惜。
城牆上所有瞧見阿九這番動作的邊軍全都爆發出歡呼,“九王爺神武,神武,神武!”
大燕九王爺!那就是昭明帝的兄弟了。此刻,哈魯大王子的目光陰沉得似淬了毒,眼底有無數把小劍,恨不得能把阿九殺死。
“衝,衝過去,給本王子衝到城下去,第一個衝到城下的勇士本王子重重有賞,賞一百隻羊一百匹馬。”哈魯大王子被阿九刺激地心浮氣躁。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哈魯大王子的賞賜一喊出來,匈奴大軍就士氣大熾,前仆後繼着往前衝。要知道匈奴的平民的日子過得都不好,一百隻羊和一百匹馬這賞賜值得他們拿命去搏了。
匈奴如潮水一般,大燕邊軍的弓箭手還是太少,漸漸的便有人衝到了城下,一人,兩人,十人,百人——投石機架起來了,雲梯架起來了,匈奴兵如打了雞血般想要爬上城頭。
阿九鎮定自若地指揮着,桃花和慧智大師把他身前護得密不透風。
邊軍的優勢漸漸弱了,城頭上開始出現受傷死亡,一人倒下去,立刻便會有人站出來補上他的位置。可一瞧見他們九王爺那挺拔的身影,他們的心就沉靜下來,握刀的手有力而堅定。
有匈奴爬上了城頭,邊軍與他們在城頭上展開了殊死搏鬥,人都麻木了,刀都砍鈍了,有那受傷的邊軍直接就抱住匈奴一起跌下城頭同歸於盡。
這一戰從清晨打到了落日,這一戰殺得天昏地暗,雙方各有死傷。血水順着城牆往下流,城牆被染成了紅色。
可阿九知道不能這樣跟匈奴大軍耗,邊軍明顯不如匈奴兵強悍,邊軍消耗不起。
哈魯大王子瞧着戰況,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朝着城頭上的阿九投去挑釁的目光,已經在想着待城破後如何凌辱這位大燕的年輕王爺了。
就在此時變故發生了,邊城厚重的城門徐徐打開了。
哈魯大王子狂喜,燕軍這是準備開城門投降了?哈哈,糧食,金銀珠寶,瓷器絲綢,還有白白的漂亮女人,全都屬於匈奴的勇士。
匈奴兵欣喜地朝城門涌去,卻被從裡頭出來的人馬殺了個措手不及。徐其昌一馬當先殺了出來,他身後跟着的是死士營,死士營的後頭跟着的是一隊隊前來支援的江湖中人。
而在匈奴大軍的後頭,寧非和徐猛已經領着人馬折回,正奮勇殺敵呢。寧非的陌刀被鮮血淬得更亮,餘暉給他鍍上一層金光,看上去像天上的戰神一樣。
碩大的戰鼓前阿九掄起鼓槌重重的敲向鼓面,發出咚咚的響聲。阿九猛一提內力,清越的聲音籠罩在戰場上空,“大燕的將士們,各位武林同道朋友嗎?殺啊!奮勇殺敵,精忠報國!”
鼓點由緩而急,阿九白色的身影騰挪跳躍,一曲鼓舞人心的《精忠報國》就被阿九當成戰曲敲了出來。
所有的大燕人都爲之精神一震,胸中生髮出豪情萬丈。
城內,桃夭領着青壯小夥穿梭在城頭,把一個個傷兵擡下運到軍醫處救治。小豆子領着青年婦孺燒水蒸饅頭,把水和饅頭送到城頭上飢腸轆轆的邊軍手中。桃花緊握重刀,警惕地站在阿九身邊,護衛着他的安全。
城外,慧智大師揮舞着禪杖,意氣風發,“小崽子們,吃佛爺一禪杖,殺呀!”一禪杖就把一個匈奴兵砸得腦漿迸裂,他哈哈大笑,似乎回憶起了往昔的崢嶸歲月。
兩千手持羅漢棍的少林武僧人人面色堅毅,他們結成無數大小羅漢陣,穩紮穩打,所到之處,匈奴兵沒一個完好的。
武當的弟子們擺開太極陣,手中的太極劍運用到了如火純清,劍身抹過匈奴兵的脖子,帶出一蓬蓬鮮血,把他們的屍體拋在身後。
慈航庵的師太們雖是女子,卻巾幗不讓鬚眉。她們或二人配合,或三五成羣,招招狠辣,步步凌厲,跟平日溫柔和善的模樣大相徑庭。
其他的武林人士也都使出他們的絕學,奮勇殺敵,誰也不甘示弱。
與阿九一起玩大的覺字輩的武僧們則朗聲唱到:“炎黃地,多豪傑,以一敵百人不怯。人不怯,仇必雪,看我大燕男兒血。男兒血,自壯烈,豪氣貫胸心如鐵。手提黃金刀,身配白玉珏,飢啖美酋頭,渴飲匈奴血——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壯士征戰罷,倦枕敵屍眠——殺一是爲罪,屠萬是爲雄。屠得九百萬,即爲雄中雄——放眼世界五千年,何處英雄不殺人?我輩熱血好男兒,卻能今人輸古人?”
這首《男兒行》朗朗上口,押韻好記。開始是阿九的小夥伴們在唱,漸漸地,所有的大燕人都在唱。唱着悲壯的歌兒,把手中的兵器一次又一次地送入匈奴人胸膛。
寧非心中豪氣直衝雲霄,他大聲唱着,“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哈魯小兒,你沒想到吧?本將軍活着回來了,你還不趕緊快快過來受死?”
他雙手握刀,猛地掄了一圈,以他爲中心方圓兩丈內無一還站着的匈奴兵,非死即傷。他把陌刀一舉,豪氣衝雲天,就連身上的傷口也感覺不到疼了,“哈魯小兒快過來受死!”他凝望着城頭上那道白色的身影,渾身增添了無窮力量。
哈魯大王子早就被急轉直下的戰況砸蒙了,和尚,道士,還有尼姑,瞧着還都很厲害的樣子,大燕邊軍把武林人士都請來做幫手了嗎?不是說江湖中人與朝廷井水不犯河水的嗎?眼瞅着匈奴兵大片大片倒下,他心急如焚。猛地又聽到鎮北將軍的喊話,他更是驚疑不定。
鎮北將軍活着回來了?哈齊領着兩萬匈奴大軍都沒有攔下他嗎?他平安歸來,那哈齊呢?是不是已經?還有兩萬人馬呢?山谷裡果然有陷阱嗎?他心頭生出一股慶幸,幸虧自己沒有執意要進山谷。繼而又不敢相信,他明明看到鎮北將軍渾身是血敗逃的,僅剩的人馬也都狼狽不堪,幾乎沒有了再戰之力。
哈魯大王子不相信他撥給哈齊的兩萬人馬已經覆滅了,他懷疑這是有人打着鎮北將軍的旗號行事。他一刀劈開一個大燕邊軍,剛要戳穿,就見那鎮北將軍躍在半空踩着人頭翩然而來,那鎧甲,那陌刀,與他之前所見一模一樣,落日的餘暉中他好似戰神下凡。燕軍的歡呼不絕於耳,“將軍回來了!將軍回來了!”
這?這?哈魯大王子心中大駭,鎮北將軍真的還活着!他萬人馬啊!哈魯心疼極了,那可都是他的嫡系!哈齊死了便死了,不過是個隔母的兄弟,可舍了兩萬嫡系卻讓他心肺都疼了。
寧非已經看到了驚魂未定的哈魯,他眼力極好,又高高在上,就連他臉上的表情都瞧得一清二楚。哈哈,阿九教的內功果然好使,寧非分心朝着城頭上擂着戰鼓的白色身影瞥了一眼,心中無限敬意和喜悅。
“哈魯小兒,來,本將軍與你一決生死。”寧非的摸到直指哈魯。
哈魯大王子三十多歲的漢子了,屢屢被寧非呼作小兒,早就怒火中燒,不顧屬下的勸阻舉着彎刀迎上寧非,他是匈奴第一勇士,鎮北將軍不過是他的手下敗將,他還能怕了他?
一交手哈魯就心中暗驚,鎮北將軍的武藝怎麼增長了一大截?難道之前他是故意示弱藏拙?一想到這裡哈魯就生出滔天怒火。好你個鎮北將軍,敢如此戲耍本王子,看本王子怎麼收拾你。激憤之下哈魯大王子的勇武又更盛三分,與寧非你來我往戰了個天昏地暗。
無論是燕軍還是匈奴兵都離得遠遠的,生怕被刀風掃到失了性命。
哈魯倒也不愧他匈奴第一勇士的稱號,再加上他力大無窮,有好幾次他的彎刀都貼着寧非的頭皮掃過。目力極佳的武林高手們都替他捏了一把汗,五毒教的弟子自詡跟寧非比別人多了兩分香火情,一邊殺敵,嘴上還不忘替寧非打氣,“將軍小心,將軍好樣的。”
躲什麼躲?迎上去呀!跟他拼,一刀把他磕飛!城頭上的桃花對寧非真是怒其不爭,恨不得以身相替。她都忘了有一身怪力的是她,敢跟哈魯硬拼。換了寧非迎上去試試?
徐其昌心中暗急,想要過來助兒子一臂之力,卻被匈奴大軍纏住,根本就脫不了身。他大喝一聲,手中長槍上下翻飛,連挑帶刺,七八個匈奴兵便成了他槍下亡魂。
“燕狗,納命來。”寧非踉蹌倒地,哈魯大喜,獰笑着舉着彎刀向寧非劈去。
“將軍小心!”
“寧非小子當心!”
所有瞧見這一幕的人心跳都慢了半拍,爲寧非擔憂不已。唯獨城頭之上那手握鼓槌的白色身影從容不迫,連鼓點都沒有變化半分。
倒在地上的寧非並沒有躲閃,一雙水波不興的黑眸中甚至閃過笑意。
哈魯大王子心中生出不好的感覺,下意識地就要後退,卻已經來不及了,寧非胳膊上的袖箭已經沒入他的咽喉。繼而寧非陌刀一劈,就把哈魯大王子斬成兩段。這位匈奴第一勇士哈魯大王子甚至都沒來及登上單于大位就死在了他最後一場與大燕的戰事之中。
出師未捷身先死,說的便是這位匈奴大王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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