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幫主三人驚駭不已,迅速擺出防禦姿勢,“什麼人?”封霈也無比驚訝,心道這是誰救了他?
“管閒事的。”桃花脆生生回答,鞭子一抖,三把兵器被她扔一邊去了。
陳幫主三人先是看到個小姑娘,然後覺得怎麼有點面熟?定睛再瞧,瞧見了從車窗伸出來的公子九那張清逸絕塵的臉,立刻想起這小姑娘是公子九身邊那個叫桃花的小侍女。
“是——是公子九啊?您老有何指教?”三人臉上擠出僵硬的笑容,心裡卻嘔死了,怎麼就遇上這個煞神了呢?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們早在幾個月前在飛鷹堡就見識過公子九的厲害了。
阿九折扇輕搖,一本正經地道:“不是說了嗎?管閒事呀!三位也算是江湖上小有名氣的人了,這麼對待封少俠可不大地道,傳出去是會遭人嗤笑的。”
桃花跟着補刀,“對呀,對呀,你們可真有勇氣,不怕漕幫找上門嗎?”隨即像纔想到似的,“哦對了,這是荒郊野外,你們殺人拋屍也無人看見,自然不怕被人找上門算賬。不過現在被我和公子瞧見了你們會不會殺我們滅口呀?”她歪着頭,睜着大眼睛,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陳幫主三人都要哭了,公子九是大煞神,這小侍女就是小魔頭,還殺他們滅口呢,他們現在都擔心自己能不能保住性命。
“姑娘說笑了,我們都是好人,不興打打殺殺那一套。”李大俠深吸一口氣,竭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坦蕩真誠。
王二當家的趕忙附和,“對對對,我們都是好人,我們——我們跟封少俠開玩笑呢,呵呵,開玩笑,對,我們就是在開玩笑鬧着玩的。”他牙一咬,硬是扯出了這個藉口。
陳幫主見阿九仍是陰仄仄的看着他們,心一橫,道:“讓公子見笑了,這是個誤會,誤會——”至於是什麼樣的誤會,他一着急想不出來了。
阿九這才懶洋洋地道:“是誤會呀?那你們不是要對封少俠不利嘍?”
陳幫主三人齊齊搖頭,“不是,不是,我們好着呢,是吧封少俠?”
封霈還真的就點了頭,他瞧得很清楚,這個公子九雖然救了他,卻是不大想管他們這攤子爛事的。
阿九意味深長地看了封霈一眼,嘴角勾起,“既然是誤會那三位就走吧,我還有點事情要麻煩這位封少俠。”
陳幫主三人對視一眼,“告辭。”轉身朝着三個方向而去。
“小人之心。”他們如此行徑別說阿九了,就是桃花都看不上眼。公子若是要殺你,你跑到天涯海角也沒用。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但有吩咐,封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逃過一劫的封霈對阿九十分感激。
阿九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見他雖狼狽,脊樑卻依舊挺直,不由在心中暗暗點頭。想了想好心提醒了一句,“封少俠這是對寶藏不死心?”不然哪裡不好去偏來黑山白水?
封霈微一怔,聽他話中有話,便謙遜請教,“公子有何指教?”停了下又道:“公子是封某的恩公,在下封霈,公子直呼名字即可。”
阿九點了下頭,“瞧你要比我長上兩歲的樣子,我便喚你一聲封兄吧。若是我所料沒錯,封兄應該是被人坑了。”還坑得很慘,不僅十多萬兩銀子打水漂了,還差點連命都丟了。
封霈又是一怔,然後滿臉鄭重,“還望公子不吝賜教。”
阿九的眸中閃着同情,“我前些日子遇到邪盜宋玉了,他說藏寶圖早交給僱主了,可他依舊被人追殺,他比你還慘呢,好歹你是皮肉傷,修養些日子就痊癒了。他受了內傷,不用真氣壓着連路都走不了。而且你瞧藏寶圖都人手一份了也沒見他們鼓搗出什麼,十有八九藏寶圖的事打一開始就是個圈套。”
封霈臉色大變,阿九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倒也不覺得意外,換了是他也無法做到心情平靜。
“多謝公子告知。”封霈很快便恢復了理智,“封某再次謝過公子救命之恩,封某就此別過了。”他一瘸一拐着往外走。
阿九眸光一閃,喊住了他,“你信我的話?”
“我信!封某的這條命都是公子救的,公子沒有必要欺騙與我。”封霈誠實說道。
阿九便笑了,眼底閃過讚賞,是個明理的人!阿九對封霈的好感又增加了兩分,見他一瘸一拐的,心中有些不忍,“封兄這是要回城吧?正好順路,後頭的馬車空着,封兄若是不嫌棄,我們捎你一程。”
“如此便多謝公子了。”封霈坦然接受了。只要進了城他就有辦法聯繫上家裡人,這麼長時間沒有音訊,家裡肯定着急了。而且陳幫主李大俠和王二當家如此對他,他豈能不回敬一二?
進了城封霈匆匆離開了,阿九準備在城中住一晚,第二天再取道往南迴少林。他們剛在客棧安頓下來,一個禿頭和尚找上門了,“阿彌託佛,苦禪見過小師叔。”
來的和尚原來就是在宜城見過的苦禪大師,別看他在外頭被人尊爲大師,在阿九跟前他可恭敬了。
阿九有些意外,取笑他道:“你也要去黑山白水尋寶藏?苦禪啊,不是師叔我說你,你這樣不行,出家之人怎麼能這麼愛財呢?”
苦禪面帶微笑,“小師叔,苦禪是來尋小師叔您的。”
阿九就更意外了,“尋我做什麼?可是大和尚出了事?”想到這裡他的臉一下子就變了,緊緊盯着苦禪的眼睛。
苦禪微垂眼眸,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是苦禪接到師傅的書信,讓苦禪到此處等候小師叔,讓苦禪轉告小師叔,師祖有令,讓小師叔去京城的皇覺寺給雲海方丈送一封書信,中元節前務必送到。”他從僧衣內掏出一封書信恭恭敬敬遞給阿九。
阿九沒動,桃花接過放在他手邊。阿九的目光在書信上轉了一下,仍看向苦禪,“然後呢?”大和尚都讓苦禪到這裡來堵人了,自然知道他來此是爲了藥引的事。
苦禪拿出一個通身碧綠的小瓶放在桌上,老實地道:“這個玉瓶乃寒玉所制,儲存東西可保長久不腐。”師傅說了,只要把這句話說給小師叔聽,小師叔就會明白的,到時自己把寒玉瓶帶回寺裡就行。
這是何意阿九自然明白,他的脣抿的緊緊的,目光在書信和寒玉瓶上轉悠。
室內安靜極了,安靜地苦禪都有些不自在。
阿九猛地坐直身子,道:“崽崽呢,把它抱過來取血。”
桃花應了一聲,片刻後把籃子拎了過來。阿九先把貂兒抱在懷裡,順着它的毛輕柔地摸着,望住它的眼睛道:“你是一隻有靈性的貂兒,我救了你們母子是吧?你們得報答我對吧?現在你們報恩的機會來了。我需要崽崽的血,一點點的血。”他用指甲蓋比劃了一下,“不會傷到它的。我的動作很輕,不疼的。你可同意啊?”
苦禪雖覺得他小師叔那麼鄭重地跟一隻貂兒說話有些啼笑皆非,但依舊老實站在邊上安靜等着。
紫貂真好似聽懂了阿九的話,它看着自己的孩子,滿眼憐愛,吱吱叫了兩聲。
阿九輕笑,“你答應了?放心,很快就好的。”
阿九抱起崽崽,手法極快地取了幾滴血,把寒玉瓶扔給苦禪,“藥引已經得了,你就不要耽擱了,回寺去吧。”
又吩咐桃花小豆子,“咱們也別耽擱了,馬上啓程去京城,早一日把信送了早一日安心。”伸手把書信揣進懷裡。
桃花和小豆子自然是阿九說什麼就是什麼,索性行李都還沒打開,倒省了收拾的麻煩,從住進客棧到離開前後不超過一個時辰。
苦禪看着他小師叔的驢車朝北而去,這才放心地向着相反的南方走去。
“桃花,慢點,你走這麼快乾嗎?累着阿寶怎麼辦?”行了一炷香的功夫阿九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啊?”桃花摸不着頭腦了,公子不是急着去京城送信嗎?怎麼反倒怪她把車趕的快了?
阿九沒有解釋,而是從懷裡把那封書信拿了出來,注視良久,一咬牙打開看了。信上只是尋常問候,沒寫任何重要的事情,在信末還請求雲海方丈允許阿九進皇覺寺藏經閣,別的就再也沒了。阿九一點也看不出這是一封十萬火急的信。
“停車,桃花停車!”阿九突然大聲喊道,“轉頭,我們回少林。”目光觸及手中的這封信又改了主意,“小豆子,小豆子過來。”
小豆子從後頭的馬車上小跑着過來,“公子,您有事儘管吩咐小的。”
不過短短几個月,小豆子就像變了一個人,長高了不少,人也更加沉穩了。
阿九道:“小豆子,你拿着這封信,送到京城皇覺寺雲海方丈的手裡,然後就在寺裡住着等我和桃花,最遲年底,我們一定會去尋你的。信拿好,這是信物,別弄丟了。桃花,你給小豆子拿些盤纏過來。”他一樣一樣地交代着。
小豆子雖然不想跟公子分開,但也知道這是公子對他的信任,不然也不能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他。
“公子放心,小的一定替您把信送到。”小豆子鄭重說道,還不放心地要求,“公子您一定要早點來尋小的啊。”
打發走了小豆子,阿九就讓桃花掉轉這頭回少林,桃花心中不安,“公子,是不是少林出事了?是不是大和尚出事了?”她嚇得小臉都白了。
阿九深吸一口氣,道:“我也不知道,我總覺得不大對勁,咱們還是回去看上一眼才能放心。”
“嗯嗯嗯。”桃花點頭如搗蒜,少林寺後山就是她的家,大和尚就是她的親人,她現在心裡也着急了。
阿九總覺得大和尚似是要把他支開不願讓他回少林,不然一封尋常書信誰不能送?偏指名讓他去?還有苦禪的出現,也太巧了點吧?更巧的是他身上恰好帶着寒玉瓶,好像就是爲了阻止他回少林的。
這一切都讓阿九不得不懷疑少林是不是出事了?還是大和尚出事了?他比較偏向後者,那大和尚是病了還是傷了?得有多嚴重纔會讓他費心支開自己?可明明他下山的時候大和尚還很精神的呀!隨即他想到大和尚瞧着是年輕,其實已是近百歲的高齡了。
阿九的心亂了,恨不得立刻就飛回少林寺後山上。
緊趕慢趕終於在七天後趕到了少林寺山腳下,把阿寶和驢車託給鎮上小吃鋪子老闆娘照看,阿九和桃花從另一條隱蔽的小路就上山了。
少林寺,千年古剎,沐浴在晨光之中。阿九擡頭凝望着隱約可見的青瓦屋脊,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他想起鎮上的老闆娘說的半個月前少林寺就關閉山門謝客了,這股不安就更濃了。
後山已經在望,阿九飛奔起來,這條通往後山的小路他曾無數次走過,卻從沒像現在這般心急如焚。
“大和尚,我回來了。”阿九猛地推開大和尚的禪房。
茶具仍是那套茶具,蒲團依舊擺在原來的位置,乾淨整潔的房間裡空無一人,大和尚不在!那個往常只要他推開門就看到的坐在蒲團上的眉眼慈祥的白衣僧人不在!
阿九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破碎,他不死心,把所有房門都打開,依然沒有找到大和尚的身影。
大和尚不在,鳳凰不在,連那隻叫小黃的土狗也不在。他們都到哪去了呢?
“公子,大和尚他——他——”桃花慌亂地說不出完整的話。
阿九顧不上安慰她,瞧了一眼他曾住了十七年的地方,一跺腳道:“去寺裡瞧瞧。”說不準是虛驚一場,大和尚好生在寺裡呢。
從後門進到了寺中,阿九頓時呆住了,只見寺中血流成河,地上橫七豎八倒着的全是穿僧衣的和尚,整座寺院死一般地安靜。
“大和尚,師傅,空玄大師,明悔方丈,慧覺師兄,慧苦師兄,慧嗔師兄,你們都在哪裡?”阿九一邊大喊,一邊發瘋了一般在死屍中翻找起來,“明心,明海,明悟,你們躲到哪裡去了,快點出來,出來。”
桃花嚇壞了,她從來沒見過公子這般失態,她想哭卻又不敢,只好緊跟在公子身邊幫着翻找。
“沒有,太好了。”阿九翻找了半天沒有看到大和尚和他幾位師兄的屍體,心中無比慶幸,那他們都到哪裡去了呢?
其實阿九根本就不需要翻找,從身上穿的僧衣就能判斷出來了,阿九心都亂了,哪裡還能想到這茬?
“小師叔,您怎麼回來了?”聽到動靜出來看情況的苦禪看到阿九,無比吃驚。小師叔不是去京城了嗎?怎麼就回來了?爲了阻止小師叔回來,師傅特意派自己下山攔截的。
阿九終於見到了活人,驚喜地一把揪起苦禪的衣領,“大和尚呢?我師傅呢?怎麼都沒有人?這是發生了什麼事?誰幹的?”阿九牙眥目裂,整張臉近乎猙獰,最後三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苦禪被阿九勒得喘不過氣,好在阿九及時反應過來鬆開了手,苦禪這才緩過氣來。對上小師叔急迫的目光他苦笑,這麼多問題他要先回答哪一個?
“人都在達摩院,小師叔隨我來吧。”苦禪的話音還沒落,阿九就已到十步開外,桃花緊跟在他後面。
“師傅,我師傅呢?”阿九直接闖入達摩院首座他慧智師兄的禪房,看到幾位師兄都在,不由心喜,隨後發現大和尚不在,心又往下沉,“師兄們,我師傅呢?”
方丈等人看到阿九先是一喜,隨後眉頭就皺了起來,“阿九,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讓你去京城送信的嗎?”
阿九沒有理會,眼睛在房間內四處搜尋,“我師傅呢?他是不是出事了?”他問得小心翼翼。
阿九的師兄們都垂首不語,阿九的心都提了起來,“他真出事了?”聲音顫抖着。
方丈嘆了一口氣,道:“小師叔您跟我來吧。”領着他進了密室。
“大和尚!”阿九看到躺在那裡雙目緊閉面色如金的大和尚,一下子就撲了過去,三指飛快搭在他的腕上。
“師祖受了重傷,昏迷前還惦記着您,說不許讓您知道。”明悔方丈道。
阿九收了手指,眼底滿是陰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少林也沒有得罪人,怎麼就遭了血洗?是誰打傷我師傅的。”大和尚內力深厚,誰有這麼大的能耐讓他受這麼重的傷?
“是鷹爪門。”明悔方丈道。
阿九皺眉,“鷹爪門?武林中有這個門派嗎?”好像沒有吧。
“是去年才成立的一個幫派,雖是新幫派,幫中卻是高手如雲,尤以幫主和七位長老爲最。今日師祖接下他們四位長老的聯手才受的傷。”方丈解釋。
阿九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既然是新成立的幫派,跟少林可沒有過節吧?爲何找上了少林?這可不像是尋常尋仇。”照寺中的慘狀來看,這是要滅門的節奏。
方丈又嘆了一口氣,十分無奈地說:“這事說起來話長,還得從去年秋天說起。”
去年秋天?阿九心中一動,不就是大和尚趕自己下山的時候嗎?
“去年秋天,鷹爪門的大長老前來說服少林依附官府,以供官府驅使,少林沒有同意。他又提出想借少林養僧兵,少林是佛門淨地,寺中都是方外之人,自然就更不能同意了。鷹爪門的大長老拂袖而去,樑子就是這樣結下的。”方丈徐徐說着。
“後來,鷹爪門一直沒有放棄對少林的遊說,均沒有得逞。他們投靠了官府,藉着官府處處與少林爲難。今日更是領人上山下最後通牒,少林沒有答應,他們就翻臉動手,手段狠辣。少林被殺個措手不及,損失慘重。說來慚愧,我等均不是對手,就連少林的羅漢陣都奈何不了他們,羅漢堂的弟子死傷最多。若不是最後師祖出手震住了他們,他們心有顧忌這纔不得不收手,不然少林真的要被夷爲平地了。他們一走,師祖就再也撐不住了。我等怕鷹爪門不知何時再捲土重來,就把師祖安置在了密室,召人商議後面如何應對。”
頓了一下,方丈又補充了一句,“他們是在小師叔到來之前半個時辰才撤走的,小師叔沒有遇到嗎?”
阿九搖頭,“我和桃花是走後山的那條路上來的,應該是跟他們走岔了。”若走前山的那條路,說不準還真就遇上了。
阿九的眉頭皺得緊緊的,真是奇了怪了,這個鷹爪門是什麼來歷,怎麼就敢打上少林的主意?要知道少林在武林中一直地位超然,瞧這鷹爪門的行事可一點也沒把少林放在眼裡,他依仗的是什麼?只是官府嗎?
阿九心中閃過萬千念頭,一擡眸正好看到躺着的大和尚眼皮顫了顫,不由精神一振,大喜道:“大和尚,你要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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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kriston的鑽石,謝謝訂閱過的親愛的們安慰和和!
和和給大敏兒美妞回覆的時候,差點把比心寫成了劃心,捂臉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