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他本來在看見師丹裹着被子時後有些心疼又有些……甜蜜的心情現在已經完全成了滿心的怒氣。眯着眼隨便看了看這些摺子,心裡有些奇怪的情緒在心裡激盪着無處發泄,想:就是這些人妄圖從他身邊搶走師丹,他非滅了他們不可!

第二天就傳來國王終於一改前幾日頹廢模樣,親自掛帥到邊疆剿匪的消息,無論是官兵還是百姓聽到這個消息都十分雀躍,大家紛紛議論着偃武和師丹的殘黨終於較上了,一時間成了大街小巷茶餘飯後的閒話。

到了出征的這一天,偃武在議事廳走來走去,這一去少也要十天半個月,他想到師丹,心裡惴惴難安,總覺得放心不下,宮門口的戰旗都已經掛上了,士兵們在宮門外整裝待發,太監們也伶俐的不吭一聲,偃武轉了無數圈之後,終於停下,傳令下去,卻不是出發,而是去公子府。

公子府的太監侍衛們知道今天是國王出發的日子,看見大王披甲掛帥的闖進來後面還帶着數以百計的侍衛兵,都穿着整齊,嚇得跪了一地,偃武什麼廢話都不多說直接問師丹在哪裡,然後由哆哆嗦嗦的小太監帶着,一路走到內室裡,才找到師丹。

他癱軟在牀上,萎蔫的像一灘泥。偃武走進來也一副無意識的眼神看着前面,分明是什麼也不知道了。

偃武每次看見他心裡都有一股奇怪的情緒澎湃着,幾乎要把他的心臟都衝破了,弄得他極不舒服,他上前揪起師丹,面對面看着他,說:“不看着你我不放心,我得把你帶在身邊,所以你得跟着我一起走。”

師丹毫無反應。偃武看他這樣子心裡更加不舒服,順手把他扔給後面的士兵們,這些士兵都是親兵,也穿着戰衣盔甲滿滿的堵了一屋子,顯得很肅穆,接了東倒西歪的師丹四個人拖住粗魯的就架出去了,當年威儀棣棣的素氏王,現在像個白癡一樣任人擺佈。

師丹猝不及防的被人強制帶走,身上還穿着白色的中衣,連件厚衣服都沒人給帶,太監們看偃武這樣氣勢洶洶的拿人,也不敢多事,誰也沒管他,就讓他什麼也沒帶就走了。更襯的師丹狼狽。

倒是偃武還百密一疏的想起那藥,特地命人帶上。

出了門,四個士兵打開一架簡單的青色硬座馬車,把師丹就往裡塞,偃武一邊踩着太監的背上車一邊看了他一眼。

雪花江郡在靠近原來駐馬國的邊境上,是一座小城,城邊一條几千年來貫穿素氏駐馬的河流奔騰不息,這河從素氏流向駐馬,是一條又急又險的大河。小城也用它命名。

而到雪花江要三四天的路程,中間免不了風餐露宿,顛簸崎嶇。

偃武的車裡六面鋪着黃綾,靠窗一排還嵌着小抽屜裡面呈着各色藥品各色點心,紗布書籍,細瓷茶碗,甚至還點着薰香,身下也是鋪的又厚又軟,即便是顛簸一天也不咯得慌,偃武在裡面卻怎麼也看不下去書,茶也喝不下。

師丹還躺在硬座的青色馬車上動也不會動讓馬車顛來顛去。

偃武掀開簾子傳令給太監,讓人把師丹帶到他的車上來。

太監們得令立刻在像長龍一樣流動的隊伍中像飛梭一樣竄去,不一會就有人把師丹託運過來,師丹在馬車裡顛的昏睡過去了,士兵只好把他擡過來,在看見師丹的一瞬間,偃武的心一下軟了。

不禁伸手抱住師丹,輕輕的放在身下的軟被上,師丹臉色又青又白,緊閉着雙目,脣上沒有一點血色,再讓馬車顛下去就散架了一樣。

偃武唯恐他不舒服,輕柔的把他放平,又給他擦去冷汗,情不自禁的捋着他的劉海,動作溫柔的簡直不像他。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看見師丹臉色難看,心裡就突突的疼,好像中了魔咒一樣,把他抱在懷裡盯着看。

師丹以前清醒的時候,大概打死也想不到會有這天。

一想到師丹不一定會再醒來,就像幾乎要被扼死一樣喘不過起來。一把把師丹拎起來抱在懷裡。

接下來這一天,師丹都在偃武的馬車上,,偃武支着胳膊躺在他身邊看着他。

軍隊急着趕路,晚上在荒草地上湊活着紮營休息,這一帶是荒原,在春天也跟寒冬一樣冷冽,大風呼嘯着刮來刮去,吹得人衣服飛揚,數十萬大軍在冷風裡哆哆嗦嗦的紮營,廚子,後勤都忙活起來,以前偃武上戰場國舅肯定不離左右,但是這次國舅說朝政不穩,離不開他,要留下來替偃武看着後方,所以只有傅白虎跟着他,好在傅白虎忠心耿耿,對偃武一心一意,在戰場上又驍勇又果敢,頭腦也靈活。有他跟着偃武如虎添翼。

大王的營帳先紮好了,有人來請偃武下車,偃武看師丹還是醒不過來,就把他抱起來,一下車。數千道目光就齊刷刷的望過來,他們都聽說過偃武和師丹的恩怨,說偃武恩將仇報也好,說師丹罪有應得不該強迫人家也好,各種議論都有,卻沒想到會有今天這樣一幕,一個個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等偃武進了帳子,才紛紛咋舌,,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不知道剛纔那一幕是什麼意思。

偃武把他放到自己的榻上躺着,自己做到椅子上,手指輕輕敲着扶手,靜靜的發呆,過了一會,低眉順眼的太監們就來請示,藥已經備好了,中午趕路,晚上要不要接着給公子用藥?

偃武怔住,纔想起藥的事,覺得自己越來越脫節,一狠心說:“接着用。”

太監們擡來黑色的藥桶,早就預備好了的藥液,手腳利索的做好,就要來擡師丹,師丹還穿着來時穿着的中衣,面色很不好的躺在榻上,偃武只看了他一眼,就覺得看不下去,起身出了營帳,留師丹一個人給太監們擺弄。

出了門便迎面吹來陣陣冷風,月亮已經升起,幾乎白色透着一股荒原明月的寒氣,高高的掛在天邊,卻顯得又大又圓,彷彿近在咫尺。

偃武心中迷茫,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好受些,就想讓風把他吹清醒,一路踏着夜空下變成黑色的荒草往前走着,遠遠地聽到傅白虎醉了的聲音,他抱着一罈酒在草原冷夜下,唸了兩句詩。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

兩句詩被風遠遠的送過來,更加顯得迷惘空曠,若有所失。偃武聽了這兩句詩不知怎麼就覺得跟自己此刻的心境一樣。居然忍不住覺得淒涼。

草原的冷風繼續吹,黑色的草像被吹得波浪一樣,洞察人心的月亮,高深莫測的俯視着人間,卻從來不發一語。

偃武回到帳子裡的時候,師丹已經醒了,還在藥裡泡着,聽見有人進來,側眼看了一眼,偃武卻不敢看他,迴避了他的目光。

師丹一醒很詫異自己怎麼在軍隊的大營裡,太監們立刻告訴他事情的前因後果,師丹聽着不發一言。

偃武回來之後就睡下了,師丹也好像很自然一樣被留在偃武的帳子裡過夜,旁邊放了一張小牀,師丹就睡在小牀上。

第二日,偃武和師丹睡一個帳篷的事就傳遍了大營,士兵們剛一起牀就三三兩兩的湊在一塊揣測,只有傅白虎聽了這事以後,高深莫測的笑了,見了偃武還是那樣笑着,直到偃武的臉色被他越笑越冷,才收斂了那張屠夫的臉,望望天。

師丹被帶到軍隊,卻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問。淡然的臉上一副隨遇而安的樣子,偃武看他這個樣子,卻覺得越來越把握不住他。當然師丹也清醒不了過久,不一會就犯了毛病,他上一次昏睡了一天。已經史無前例的長,偃武看着他,皺起了眉。

馬車接着奔馳。兩天兩夜之後終於到了雪花江。

雪花江地處北方,靠着駐馬國,比別的地方寒冷,經常掛暴風暴雪。偃武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是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