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正濤只覺得自己渾渾噩噩,眼睛一閉,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有感官時,只看到周圍無窮無盡的黑。
那是種說不出來的黑,沒有一絲光亮,沉重的顏色就那麼直直地,從四面八方朝他擠壓過去,明明沒有氣壓的起伏,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窒息,隨着恐怖席捲全身。
擡手,他能感覺到輕輕觸碰着臉頰的手指,卻無法看清手指的位置,被封閉了感官,讓他整個人沉浸在一種焦慮的狀態中。
“誰,誰在那裡!”朦朧中,他四下張望,甚至還擡高了音量,舒緩心中的恐懼,可無盡的黑暗吞噬掉他聲音裡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力量,以更加沉默的方式迴應着他。
計正濤害怕了,站在原地不敢動,直到四周的黑暗漸漸退散,他才重重吁了一口氣,目不轉睛地看着牀上疊在一起的男女。
計正濤覺得這張牀很熟悉,似乎就是他此刻睡着的那張,就連牀頭櫃上菸灰缸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女的仰面躺在牀上,雙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額頭上的髮絲像是在水裡浸泡過一般,滴答滴答地往枕頭上滴落着。她顯然已經放棄了反抗,只麻木地躺在牀上,等着身上的男人運動完了她可以起身。
計正濤悄悄地上前一步,仔細分辨着那女子的模樣,似乎與先前在竹林裡見到的那只有幾分相似,只是臉上的五官要輕柔許多,沒那麼明豔的嫵媚,和咄咄逼人的存在感。
都說“相由心生”,果然如此。
明明是同一個人,在不同的環境和情況下,給人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雖然看不到男人的臉,可計正濤卻直覺地認爲這個人一定和度假村有關,而且地位還不低,否則也不會明目張膽地在酒店裡做這麼齷齪的事。牀上的女子顯然是被強迫的,這個男人要是沒點身份和地位的話,不敢這麼做。
男子人賣力,可惜養尊處優的日子過得久了,沒堅持幾分鐘就停下了。
計正濤本以爲男人會穿好衣物走人,卻不想男人赤、身、裸、體地從牀上下來後,拿起了放在一邊的皮鞭。
“變態!”計正濤低聲咒罵了一句,到底是血氣方剛,他朝那男人衝了過去,想要阻止的手卻穿過男人的身體,抓住了虛無。
怎麼回事?
這是……苗苗說的“做夢”?
這些都發生在他的“夢”裡?
惱恨地看着那男人手裡的動作,計正濤恨不得剝了他的皮!
“住手!”計正濤一聲怒吼,男人的動作似乎停頓了一下,然後慢悠悠地回頭。
這張臉!
他是……
“轟。”
一聲沉悶的轟鳴,計正濤幽幽地轉醒,還帶着幾許迷糊的雙眼看清楚周圍的景象後,“蹭”地一下從牀上跳下來,尋着那朦朧的影子跳了過去,“苗苗,剛纔我看到……”
“嗯,我都知道了。”琴苗苗微微點頭,眨眼間,眼底的暗紫被靈動的黝黑覆蓋,眸子一片清澈。
“她、她是被害死的,不是自殺!”計正濤激動地說着自己看到的一切,因爲太過震驚,他甚至有些語無倫次,這種事年年都有,可看新聞和身臨其境是完全不同的視覺衝擊。這世上竟然還有這麼禽獸不如的人披着人皮,做着連畜生都不會做的惡事!
“看清楚那個人的臉了嗎?”琴苗苗突然問道。
“看清了,”計正濤點頭,“那人我在電視上見過,是桑墟很有名的實業家,也是位慈善家。”
“那好,後面的事就交給你了,到了派出所知道怎麼說吧?”琴苗苗難得神色嚴肅地說道。
“知、知道,可是我沒有證據。”計正濤有些猶豫,不是擔心會招惹麻煩,而是怕自己口說無憑,非但沒有幫上忙,還打草驚蛇。
琴苗苗微微一笑,“那個人竟然敢明目張膽地做這些事,自然是有人大開方便之門,先前我們都猜錯了,那隻生前是本分的員工,只不過被某個有實權的大人物看中,被自己的老闆順水推舟地送了出去,爲自己鋪路。她的死,她老闆會不知道?我們來這裡這麼久,只看到趙夫人,沒看到趙先生,你不覺得奇怪嗎?”
計正濤眼睛一亮,“苗苗,你的意思是說……”
“只是我的猜測,不過八、九不離十,他是男人,這麼大的事他不出面,卻叫一個女人在外面忙活,你不覺得奇怪嗎?而且,他的員工出事,他肯定要做好善後事宜,至少要安排一出‘自殺’的戲,不管他怎麼做,只要有動作,就會有痕跡,你只要找到這些蛛絲馬跡就行了。”
“我明白了。”在琴苗苗的分析和暗示下,計正濤信心滿滿,“我們一回去,我就到派出所報案!”
兩人從酒店出來,回到別墅的時候,楚景修還沒回來,計正濤有些擔心,在問過琴苗苗,確定那邊不會出問題後,才放心地洗了澡,開始準備後繼事宜。
楚景修回來的時候,琴苗苗已經回了臥房,他到廚房拿了兩瓶礦泉水,也跟着到了樓上。
琴苗苗盤腿坐在牀上,面對房門,所以楚景修一進門就迎上了她的目光。
楚景修微微一笑,說道:“等我?擔心我了?”
“只是好奇,那隻的‘濁’是什麼顏色。”琴苗苗配合地露出了好奇的模樣,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好奇的並不是那枚“糖豆”的顏色,而是爲什麼楚景修的手裡從來沒有出現過“糖豆”。
楚景修一怔,隨即走到牀邊挨着她坐下,將手裡的礦泉水遞給她,“你一向都不關心這個的啊,怎麼,想要我手裡的‘濁’?”
琴苗苗翻白眼。
“濁”的作用不過是個輔助藥材,對她沒用。
“啪。”
楚景修手腕一轉,一枚粉紅色的“糖豆”赫然出現在掌心,他將“糖豆”朝琴苗苗眼前遞了遞。
琴苗苗毫不客氣地接了過去,捏在指間翻來覆去仔細地看了一遍,最後扔還給楚景修,“拿好了,賣給公會,還值點錢。”
楚景修也不惱,還真把“糖豆”揣回了褲兜,“早點休息,明天起來再泡個溫泉,我們拿了錢就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