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一中時，宋杞一直是住宿的，現在轉到芷揚五中自然就恢復到了坐公交車上學，就理所應當地看到了坐在車上的蘇子越。
他校服立領的扣子開着一顆，頭髮微亂，塞着耳機，看到宋杞，揚眉笑了一下：“早。”
早上擠公交的上班族挺多，除了蘇子越旁邊的位置被他放了個畫包其它位置都坐滿了人。
宋杞不想一直站到學校，自然而然地走到蘇子越旁邊。她還未開口，蘇子越就分外識趣地把東西移到自己腳邊，淡笑：“坐吧。”
他這一聲，引來了車上無數人哀怨的目光，宋杞也察覺到大家不滿的情緒，八成是剛剛有人想來坐這個位置，卻被蘇子越拒絕。現在她輕而易舉，還讓他主動把座位給她。
的確，宋杞想了想，她要是遇到這種情況，心裡肯定也不平。於是，她懷着心虛坐下了。
蘇子越好像完全不受外界的影響，把耳機收了起來，一邊從書包裡拿出一盒牛奶，一邊輕聲問她：“吃早飯了嗎？”
宋杞點頭：“吃了麪包。”
他嘖一聲，晃晃手裡的牛奶，遞給她：“早上就吃麪包？看來高中一年沒看着你，習慣就又改不過來了。”
宋杞道聲謝謝，自然接過，順手把吸管拆開，等她反應過來，都喝一半了。
她愣了愣，要是讓別人身上，她是肯定不會這麼輕易接受人家的好意。她這純粹是初中開始形成了條件反射。
她以爲自己一年內變了很多，現在想來真是一點沒變，和以前一模一樣。感覺她就是放了個假，然後就和蘇子越又回到了從前，完全沒有意想中巨大的隔閡。
初中的時候，正值張若茗事業上升期，壓根沒時間顧及宋杞的生活，每日早出晚歸，三餐都是宋杞自行解決。宋杞早上喜歡賴牀，早飯都是買麪包湊合湊合，在公交車上吃。蘇子越每天早上都要喝一杯牛奶，但這玩意天天喝膩的很，就都送給宋杞了。
宋杞看了眼蘇子越的畫包問，“學美術很累吧。”
蘇子越打了個哈欠：“還行。”
他瞅宋杞帶有攻擊性的眉眼，笑到：“不過像你這樣的，還是酌情考慮吧。”
宋杞囧了：“我……是沒天分。”
蘇子越又想到了什麼，低笑兩聲：“何止沒天賦……”
宋杞微惱，“你禮貌嗎？”
蘇子越見她要炸毛，想再逗逗她，慢悠悠說：“畢竟是個數學畫圖都要人幫的手殘黨啊。”
宋杞毫不猶豫地打了一下他的胳膊，想到以前的糗事。
“誒，班長。你還在用多功能尺嗎？”
宋杞爲了解決自己的畫圖硬傷，買了好幾把各種圖案的尺子，方便平時寫數學。因爲這件事，解魚川整整嘲笑了她一年。
到最後，宋杞被蘇子越調侃的沒脾氣了，就由着他說，下了公交後就分道揚鑣了。
第一天，班上同學大多都不認識，一上午都矜持着。一等到午飯後，班上就活躍了起來，男生在後面瘋狂打鬧，僅有的十幾個女生也都聚在一起聊聊天。
柳江雲是開學第一個和宋杞講話的女生。個頭比她稍矮，長的很清秀，性格活絡，還是物理課代表。
如果說宋杞在學習上是個躋身一中前五十的學霸。那麼，她在體育上，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學渣。
尤其在跑步這方面。
“宋杞你還能跟上嗎？”
柳江雲步伐輕快，呼吸平穩，分外擔心在旁邊的宋杞。
相較之下，宋杞話都說不出來，臉色蒼白，脣色比平時白了不止一個色號，額頭上還掛着冷汗，直接氣喘如牛。她感覺腳上綁了二十斤鐵塊，艱難地點點頭。
800米長跑就像一個生死關卡，總共就五個女生一起跑，宋杞被第一名超了半圈。
體育老師還扯着嗓子喊：“班長加油了啊！你這樣女子一千六怎麼測啊！”
一邊的男生一直在起鬨，圍觀宋杞跑完最後一百米。
柳江雲那貨，一個衝刺，早就飛過了終點。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滴”一聲，體育老師掐了秒錶。
“五分整。”
宋杞想原地挖一個坑跳下去，頭頂上一陣青煙，顧不上在鬨笑的男生，整個人癱在操場上，胸口一陣一陣的痛。
是不是得去練長跑了？
如果體育不過七十五分，學期末就沒有評三好學生的資格。
她的長跑和短跑及格，差不多就到七十五分。
比起跑步，她寧願寫一百道物理題。
“宋杞，別癱着，起來走走。”柳江雲費九牛二虎之力把她拽起來，圍着操場慢走，給她傳授“柳式跑步秘籍”。
“你這腿也比我長啊，怎麼跑五分整的？我想都沒想過這世上居然有人八百米跑五分鐘。”柳江雲拿了瓶礦泉水遞給宋杞。
離下課還有十分鐘，體育老師一句“自由活動。”，引的11班男生撒丫子在操場上亂跑。
宋杞小口喝着水，臉色緩了些：“從小肺就不好，老生病。除了跑步這類的，我都還行。”
“比如？”
宋杞想了兩秒，不太確定，“……扳手腕？”
柳江雲：“……”
“我力氣還挺大。”
柳江雲直到當天晚自習才明白，宋杞體育課上那句“力氣挺大”不是瞎掰的。
五中一個年級一棟教學樓，一樓統一沒有教室，放了一排又一排儲物櫃。高二11班在四樓，只有一臺飲水機，四個接水位。天氣熱，飲水機也抽風不幹，硬生生壞了。
無奈之下，教室裡只好放了一臺小的，純淨水飲水機。宋杞開學被委派爲勞動委員，讓宋杞吃過晚飯後叫兩個男生去樓下提一桶水上來。
然而，宋杞一直引以爲豪的記憶力在那一天突然就不靈了。直到第一節晚自習下課纔想起這件事。
理科班作業多，大家不是去上廁所就是在寫作業，後頭還有幾個男生撕打在一塊。宋杞不太想麻煩別人，掙扎了一下，一個人去了樓下。
一樓文印中心的隔壁是雜物間，宋杞去時只剩下兩桶水。
她毫不費力，輕車熟路地把那桶比她腰還粗兩倍的塑料水桶抱了起來，透過透明淺藍色的水桶子摸索着前面的路。
宋杞剛走到門口，手正伸出去準備開門，門就被打開了。
她在淡藍色水桶壁上看到了蘇子越放大淡藍還扭曲的臉。
宋杞：“……”
蘇子越：“……”
宋杞知道自己在他面前一向沒什麼形象，但現在自己和他隔桶相望……
着實有些怪異。
要不打個招呼？
但他們早上才見啊……她還被調侃了一番。
宋杞僵着臉，憋出一句：“你也來……提水？”
蘇子越點了點頭，臉上掛着毫不掩飾的笑容：“你也是？……”
他聲音延長了幾秒，桃花眼像自帶x射線一樣，把她從頭掃到尾，心情很好似地拖着音：“大力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