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如流在崖邊不知疲倦地翻看着手中的人皮冊子,逐字逐句的反覆揣摩,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他才被料峭的山風吹醒,甩掉指尖上的露水,從巨大的震撼和恐怖之中回過神來。
這本冊子名爲《人祖祭煉詳要》,成書的年代大概在二百年之前,是一位託名‘逃佛’的僧人寫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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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上除了簡明扼要地介紹了‘人祖’這種材料的來歷,其餘就是對人祖全身各個器官的詳解和拆分,小到頭髮,大到顱骨,在書上都無比詳盡地記錄並註明了其作用、功效和祭煉方式。
‘祭煉......’
許如流將那本柔軟的冊子捲了起來,綁在自己的小腿處,再用褲子蓋上,最後再將道袍的下襬往下拉了拉,然後,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起身向自己的廂房走去。
這冊子雖然只有二十八頁,但信息量極大,皆因冊中正文部分的字小的驚人,比許如流在現實世界中見到的鉛筆字還要小上那麼一圈,所以每一頁上都記載了大量的文字,有些地方還配上了一些精心繪製的圖畫。
如果將這些用普通毛筆字謄抄下來,估計要寫上厚厚好幾本書。
在冊子末尾,作者炫耀般地寫了一篇小記,向閱讀者解釋了這一切的緣由:
‘此字甚小,故能多書,而紙札耐潮,可以久存,蓋由吾撰時以人祖皮爲之紙,指骨爲筆、睫做毫,濡血寫之耳。’
許如流的語文功底還算過關,能看得懂一些文言文,看完這篇小記之後,後背都被冷汗浸溼了。
原來,他手中的冊子,是用人祖的皮作爲紙張作爲謄寫載體,用人祖指骨和睫毛製成的筆記錄工具,沾着血液寫就的。
用人的指骨和眼睫毛做毛筆,這種操作看得許如流腹中有些反酸,尤其是當他得知這些材料,都是取自於另一個與自己身份相同的‘人祖’身上時,更是有種感同身受的悲哀驚恐。
‘這未免也太過殘忍噁心了!’
更加喪心病狂的是,在這本《人祖祭煉詳要》中,作者還以細膩詼諧的筆法,記載了許多種利用‘人祖’身體器官的方式,這些被統稱爲‘祭煉’。
按照書中所言,如果能得到一副完整的人祖骨骼,就祭煉出一種名爲‘鎖陽甲’的甲冑,穿在身上可以將實力提升一個境界,還能大大加快修行的速度。
人祖的面部皮膚,如果剝離的仔細得當,則可以製成一件易容法器,覆蓋在臉上,能夠隨心變換自己的樣貌。
人祖的筋脈,只要按照書上的流程處理,就可以做成魚線,用這種魚線垂釣,甚至能釣到南海的蛟龍......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
許如流終於明白,自己在此方世界中,爲什麼是個香餑餑了。
在這裡,‘人祖’並不是人,而是行走的材料庫,不光是凡人,即使在修仙者眼中,‘人祖’也是一個散發着誘惑的天材地寶。
清淨觀中的玉虛之所以不殺自己,也是因爲人祖的血液,能夠爲凡人延壽,只要自己活着,那血液就可以一直採取,理論上來說,可以幫人無限延長壽命。
“你媽媽的,我成唐三藏了?”
說實話,許如流看完這些之後,是有些氣急敗壞的,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在這個世界裡,竟然享受到了唐僧的待遇。
悲催的是,他的身邊卻沒有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這些得力弟子,莫說九九八十一難,
現在就算是讓他出個門,恐怕都只能邁出一隻腳——
還沒等他邁出另一隻腳,就要被別人大卸八塊。
許如流小時候看西遊記的時候,就一直對唐僧這個角色討厭得很,身爲金蟬子轉世,武力值爲0不說,走到哪裡都要惹上一身麻煩,簡直就是豬隊友的標準模板。
他不止一次的問過程寶萍:“媽,你說唐僧肉這麼厲害,又是能長生不老,又是能延年益壽的,爲啥唐僧自己不割下來吃上一塊,吃了之後不就不用費那麼大勁去取經了?”
程寶萍面對兒子充滿童真的提問,也總是充滿耐心地哄他:“我們家小流就是聰明,這真是個好想法,可是,導演不讓呀!”
“哼!壞導演!我要是唐僧,不光要吃自己的肉,我還要多割幾塊,分給我的徒弟們吃,一人一塊,吃完了我們一起殺去西天,奪了那如來的鳥位!”
聽到兒子這樣說,程寶萍總會被逗的哈哈大笑,笑完,還會溺愛地刮一下兒子的鼻尖,教育他不許說髒話。
一陣並不整齊的誦經聲將許如流從回憶里拉了出來,天上的兩顆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白衣道童們也都用完了早膳,又聚在一起上早課,念那些不知所云的經文。
“時間過得好快......都已經是上午了麼......”
“也不知玄真中途有沒有醒酒,萬一他醒來發現我不在身邊,那又要費一番口舌了。 ”
許如流一邊思忖着,一邊稍微整理了一下道袍,擡手推開了自己廂房的門。
屋內,醉酒的玄真仍然趴在桌上,口水流了一袖子,睡得昏天黑地。
許如流剛鬆了口氣,卻瞥見玄真身旁,立着個無比熟悉的人。
那人身穿雲紋錦袍,氣度不凡,手裡捏着只精緻的小瓷杯,正在一臉專注地抿茶。
“玄陽師兄,今日怎麼來的這樣早?不都是到中午才吃藥嗎?
“咦?穿的道袍還和平日不同了,玄陽師兄莫非動了凡心?還打扮起來了?”
許如流嬉皮笑臉地跟玄陽打了個招呼,大喇喇走進屋內,衣服都不脫,直接躺倒在了牀上。
“哎呀!昨夜和玄真師兄喝的好生盡興!我酒量差,圍着咱們觀跑了好幾圈才散了酒,今日我要睡上一整天,好好補補覺!”
“玄陽師兄,若是吃藥就趕緊遞給我,如果沒什麼事,那就先請回吧,我快困死啦!”
玄陽吹開浮在上面的茶葉,輕輕上一口,笑道:“圍着觀跑了幾圈,頭髮和衣裳還都是乾的?”
他帶着譏諷的語氣讚道:“玄光師弟真是好體力!”
‘媽媽的,這觀裡的人,個個都是狐狸成精?’
既然被玄陽識破了,許如流索性耍起了無賴,直接打上了呼嚕,裝起睡來。
有時候臉皮厚一點,也不失是一種解決策略。
“師弟,別睡了,別睡了。”
玄陽走到許如流身旁,抓住他的肩膀搖了搖。
“起牀換身衣服,咱們要進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