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風雨更急,不時有轟隆隆的雷霆聲響起。
汪塵剛剛喝完一罈陳年女兒紅,客棧大堂的酒桌已經被人全部佔滿,在他之後又來了幾撥客人,把幾名店夥計忙得團團轉。
然而這還沒完。
咔嚓!
伴隨着一聲驚雷,客棧的大門再次被人用力推開,一夥江湖客冒雨闖了進來。
來者總共有十幾個人,大部分攜劍背刀一身勁裝,其中一名白衣少年格外的惹眼。
一名臉色陰沉的中年男子,以及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左右護衛着這名少年。
這夥人的突然闖入,讓熱鬧喧囂的客棧大堂陡然變得安靜。
坐在這裡的人沒有幾個是初出茅廬的菜鳥,大家一眼就看出這夥人的特殊之處。
他們來勢洶洶,人人帶着殺氣,其中幾個應該是受了傷,身上散發出金創藥的氣味。
而相貌英俊的少年,顯然是這夥人裡的核心所在。
只見那名神色陰鷙的中年男子詢問櫃檯後面的老闆:“掌櫃的,客房還有嗎?”
客棧老闆苦笑道:“客人,真是抱歉,已經滿了。”
中年男子皺了皺眉頭:“一間都騰不出嗎?”
客棧老闆賠笑道:“真的沒了。”
中年男子當即拍出一大錠銀子:“你再仔細想想!”
而就在他跟客棧老闆交涉的時候,那名白衣少年左右掃視了一圈,目光先從汪塵身上掠過,然後定格在汪蓁蓁的身上。
他的眼眸明顯亮了一下。
白衣少年輕輕咳嗽了一聲,略微整理了下衣衫,然後大步走到汪塵的面前,雙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這位大叔,晚輩青鋒山趙海鳴,請問能否跟您搭個桌?”
他嘴角噙笑,姿態動作頗爲瀟灑,很有那種江湖貴公子的風範氣度。
而在詢問汪塵的同時,這名少年眼角的餘光卻瞟向了汪蓁蓁。
結果汪蓁蓁埋頭吃肉,完全白瞎了他的一番作態。
汪塵淡淡地回答道:“不能。”
白衣少年頓時愣住了。
他都報出了師門字號,沒想到汪塵就跟從未聽說過一樣,絲毫都不給面子。
這趙海鳴回過神來尷尬一笑,勉強保持着風度:“抱歉,打擾了。”
但是他眼眸裡閃過的一抹怨毒之色,卻沒有逃過汪塵的洞察。
就在趙海鳴轉身離開的時候,汪塵忽然對着自己的女兒問道:“蓁兒,你知道爹爹爲什麼不同意讓這個人搭桌嗎?”
他的聲音雖然並不響亮,可客棧大堂裡的人全部聽得清清楚楚。
汪蓁蓁搖搖頭:“女兒不知,爲什麼呀?”
汪塵笑笑道:“因爲這個人不懷好意。”
剛剛走出幾步的趙海鳴渾身一震,一張俊臉瞬間漲得通紅。
汪蓁蓁歪了歪腦袋,好奇地再問道:“怎麼說?”
她是真沒看出來。
汪塵很有耐心地指點道:“你看這夥人來勢洶洶,但人人帶傷且疲憊不堪,十有八九是被仇敵追殺,正在逃亡途中。”
“如果是良善之輩,那絕不會將無辜旁人牽扯到自己的恩怨當中。”
“所以他現在找我們拼桌,就是不懷好意!”
噗嗤!
客棧大堂裡突然響起了某位江湖客忍俊不住的嗤笑聲。
趙海鳴的臉色瞬間由紅變紫,雙手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他的同伴們則勃然大怒,有人甚至當即抽出了武器,讓大堂裡的氣氛瞬間多了幾分劍拔弩張的味道。
汪蓁蓁卻彷彿沒有覺察,就跟一名普通的天真少女一樣,睜大眼睛繼續問道:“爹爹,那他爲什麼不找別人,就找我們嗎?”
“因爲別人一看就不好忽悠,而我們就父女兩個,你又是初出江湖的新人。”
汪塵解釋道:“把我們父女兩個拖下水容易,他肯定還想打你的主意。”
汪塵的聲音在客棧裡迴盪,讓現場的氣氛又多了一絲難堪和尷尬。
不止一個人嘲笑出聲。
其實趙海鳴想打什麼主意,在場的老江湖基本都能看出來。
但看破不說破是江湖規矩,誰能料到汪塵爲了指點女兒,居然公然羞辱趙海鳴。
沒錯,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趙海鳴的臉就跟開了醬油鋪一樣,紅了紫了黑了,氣得渾身發抖。
一旁的白髮老者終於忍不住了,當即怒吼道:“大膽!”
他剛要上前給汪塵一點顏色看看,結果被趙海鳴擋住了。
這位青鋒山少俠深吸了一口長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想到閣下對晚輩誤會如此之深,是晚輩冒昧了。”
他忍氣吞聲的模樣,倒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同情。
感覺汪塵這樣羞辱實在有些過分。
然而汪塵點評道:“蓁兒你看,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紅臉,這戲唱得不錯吧?”
“哈哈哈!”
這下子很多人都忍不住了,來了個鬨堂大笑。
因爲那白髮老者和趙海鳴的臉色,就跟汪塵說得一模一樣,實在是有點搞笑。
“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這個時候那名中年男子大步走到汪塵前方,擋住趙海鳴視線的同時,聲色俱厲地質問道:“可是跟我們青鋒山有恩怨?”
“我沒聽說過什麼青鋒山。”
汪塵端起酒碗,淡然回答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自己找事就別怨丟臉。”
那中年男子眼眸裡兇光一閃,當即五指握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汪塵抓來。
結果他的鷹爪還沒有碰到汪塵,整個人如遭雷擊,瞬間向後倒飛了出去。
先是撞上猝不及防的趙海鳴,然後跟一幫隨從翻滾成一片!
潰不成軍。
而在場的所有人,除了汪蓁蓁之外,沒有誰看清楚汪塵是如何出手的。
但他們可以確定,汪塵絕對是自己無法招惹的高手!
那沒有被波及的白髮老者瞠目結舌,顫聲說道:“宗,宗師?”
除了先天宗師,誰還能擁有如此驚人的手段?
汪塵將碗裡的黃酒一飲而盡,然後吐出了一個字:“滾。”
白髮老者渾身一震,不由自主地後退兩步,口鼻眼耳竟然同時溢出殷紅的鮮血。
他拉起地上的趙海鳴,低聲說道:“我們走。”
一夥人來勢洶洶,走的卻是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