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醫院做過檢查或治療沒有？”
李敬生詢問患者。
按道理說，患者的腿摔傷後，只要持續疼痛，肯定會上醫院看看。
再怎麼心大，也會到藥店買個紅花油、正骨水之類的擦擦。
應該不可能痛了一個多月，還很淡定的像沒事人一樣，放着不管它。
“在藥店看過，買了一百多塊錢的藥，現在還擦着呢！只是不太管用。再加上我的工作也挺忙的，就一直拖着。”
“痛了一個多月，你就一直拖着呀？”
李敬生問他。
“沒辦法喲，家裡有小孩要養，再加上房貸車貸，我和老婆兩個人一起賺錢都不夠花。我雖說能賺八九千塊錢一個月，行情好的時候能賺一萬二左右，但是孩子上的是外語學校，還學習了鋼琴、舞蹈、書法好幾門特長，開支特別大。”
男子向李敬生訴着苦。
有很多患者，喜歡向醫護人員訴苦。
他們有的是心裡苦，只是單純的想要找人傾訴一下，獲取少許安慰和同情。有的則是刻意說說自己的不容易，讓醫生少開點藥，儘量用平替藥。
畢竟患者進了醫院，要花掉多少錢治療費，醫生有着很大決策權。
隨便開兩個檢查，比如二十四小時血壓監護之類，就足夠讓人出血大幾百塊錢了。
第二醫院的二十四小時血壓監護收費是240元。
這種類似的檢查，其實有很大彈性。
除非病人的情況特殊，或者病情嚴重，或許有必要做這個檢查。
不然的話，可做可不做。
反正站在醫生的利益角度，只要符合做某項檢查的指徵，就可以開。
多做檢查可以減少誤診和錯診。
但是站在患者的角度，240塊錢，如果全部自費的情況下，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了。
再加上一些其它化驗費，檢查費，病還沒治，隨隨便便就是一千元以上。
這名男子的月收入能達到八九千，甚至一萬二以上，屬於高收入了。
可是看他穿的衣服，確實挺樸素。
“你幾個孩子呀？”
“還幾個，就這一個，我就覺得有些養不起了。”
男子回答道。
“外語學校是那種私立的貴族學校嗎？”
“對！這不是想着孩子從小學好外語很重要嘛！十三萬塊錢一年的外語學校，我們也把她送進去了。那裡面的老師基本都是外教，平時交流什麼的，都是用外語交流，有一個好的語言學習環境。唉，貴是貴了點，只要孩子以後有出息，倒也值得。”
男子的心態是很多父母的心聲。
一切爲了孩子。
在李敬生看來，教育投入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但是也得量力而行。
私立貴族學校十分昂貴，不是一般的家庭能承擔得起。
還是一些昂貴的課外培訓，很多都是妥妥的智商稅。
有人花了七十多萬，請了一對一的私教，給孩子輔導功課。結果孩子考試只打了三十多分。父母一怒之下把私教告上了法庭。
類似這樣的案例還挺多的。
不說所有的私教都沒用，至少像那種特別昂貴的，智商稅的概率更高。
另外，這名患者給孩子報了三個特長輔導班，孩子學得過來嗎？
哪個特長輔導班的費用都不會便宜。
當然，這種事情是人家的家事，李敬生自然不會置喙。
“當時摔傷的部位是左腿哪個位置？”
李敬生稍微問了一句，趕緊轉移話題。
不然，這位滿肚子苦水的爸爸，打開了話閘子，聊上一兩個小時都沒問題。
“喏，就是這個腳踝的位置。”
男子把褲腿提起來一點，指給李敬生看。
“現在痛的位置是哪裡？”
李敬生問道。
剛纔看男子走路，左腿幾乎沒法用力。
說明痛得很利害。
“好像這一整塊都很痛。特別是左腿站立時，就像有針扎似的痛。”
“痛得這麼厲害，怎麼不讓老婆或其他家人陪着一起來呢？這萬一摔倒，挺危險的。”
李敬生已經蹲下身，開始給患者檢查左腿。
“我老婆有六七千塊錢一個月，收入算是很好了。就是平時加班也挺多的。我看她很忙，今天痛得實在不行，就自己過來了。主要是我倆休假的時間很少是同一天。”
男子解釋道。
李敬生髮現男子的腳踝受傷部位並沒有任何異常，也沒有血腫、瘀青等。僅在踝骨上方一點點，看到一處消退的遺留色素沉着。
說明當時摔傷的位置是這個部位。
“把褲腳再弄上去一點，我給你看看整個小腿。”
他暫時也沒辦法判斷是腳踝的骨頭受傷，導致整個左腿都痛，還是另有別的問題。
有一點可以肯定，左腿再怎麼受傷，也不可能導致右手疼痛。
男子往上卷褲腿時，右手稍微用力就露出痛苦表情。
說明他的右手也出了問題。
到底會是什麼問題呢？
以李敬生的臨牀經驗，實在想不明白，左腿受傷，爲什麼右腿會痛？
結果，他剛捏患者的小腿。
“嗷……痛，痛！”
患者好歹一個三十七八歲的男人，如果不是疼痛較爲劇烈，也不可能這麼嬌氣。
李敬生又試着捏患者的踝骨，特別是踝關節部位的檢查。
他發現踝關節的骨位、骨質都正常。
基本可以排除踝關節移位的可能性。細心的摸骨，踝骨似乎也沒有明顯骨折。
這就奇怪了。
摔傷的位置明明是腳踝，爲什麼反而變成了小腿痛？
“具體哪天摔傷的還有印象嗎？”
“上個月12號，我記得公司發工資是15號。當時還在想着，如果真有什麼問題，等到發了工資再去醫院看病。實在不行，找人借，三天後就能還上。”
這位大哥的日子過得真苦。
明明自己有八九千一個月，媳婦有六七千，扣完稅和社保，加起來也有一萬四五了。
可是家裡卻沒有一點存款。
這種家庭經濟狀況肯定是非常不健康的。
畢竟都已經三十七八歲了。
李敬生真想說，對孩子的培養很重要，但是最好還是量力而行。
對任何一個家庭而言，大人才是最重要的。
買保險也是優先給大人買。
因爲如果大人出了意外，生病了沒錢治，留下孩子，這後果是孩子無法承受的。
相反，如果優先給大人買了保險，就算孩子真的不幸得了大病，也不至於發生無法承受的後果。大不了欠債、籌款，也能給孩子治上病。
李敬生算了算，患者是上個月12號摔傷的，距離現在差不多快五十天時間了。
這已經遠超一個月。
“大腿痛嗎？”
李敬生詢問患者。
“好像也有點痛。”
“那我幫你檢查一下吧！”
他捏患者的大腿股骨時，還沒用力，患者就已經痛得嗷嗷叫。
另外他還發現患者的左下肢似乎有點腫。
捏的時候，感覺內部的血管有點偏硬的感覺。
說不上來。
總之正常人的腿部手感，在自然放鬆狀態下，肯定是比較柔軟。
可是這個患者的肌肉深處有點偏硬。
說明血管很可能存在問題。
“腰部和腹部痛嗎？”
“不痛！”
到裡面的檢查牀上躺下，我給你按壓腹部試試。
李敬生讓患者進裡面躺好。
患者的判斷有時候不準。特別是身體有多處疼痛的情況下，他們對於一些不太明顯的隱痛，可能會比較遲鈍。
給患者檢查了腰、腹、胸等軀幹部位，沒發現異常。
也沒發現明顯壓痛之類。
患者腋下、腹股溝的淋巴結均沒有出現腫大現象。
說明問題應該集中在左下肢。
“右腿痛嗎？”
“不痛，只有右手痛。”
患者搖頭。
李敬生出於謹慎，還是給患者檢查了整個右下肢。
右腿沒出現任何疼痛。
“我給你看看右手。”
讓患者脫去外套，然後給其檢查右手。
沒有明顯外傷痕跡，但是患者有右手肘部靜脈隱隱發紅。
這是一個很特殊的表徵。
正常人的淺表靜脈是青色的，不會發紅。
“當時摔傷，有傷到右手嗎？”
“應該沒有。摔傷後大概過了一個月的樣子，右手纔開始隱隱作痛。最近這兩天，越來越痛。您說這事奇怪不，就算真摔傷了右手，最多第二天就會痛。怎麼可能過一個月纔開始痛的？”
就連患者本人都覺得這個症狀十分詭異。
“我給你檢查一下右手的肌肉和骨骼情況。”
李敬生試着捏了捏，患者再次嗷嗷叫。
與左腿的疼痛情況很相似。
而且同樣存在肌肉收縮現象。摸上去比較硬，但是與痙攣導致的肌肉收縮又有些不同。
痙攣時的肌肉，摸上去會像石頭一樣硬。
這個患者的情況着實詭異。
“這樣，你先去拍個血管彩超看看。等會拍完了，拿着結果直接進來找我就行了。”
李敬生給患者開了彩超檢查申請。
彩超查血液循環情況還是蠻好用的。
一般作爲初級檢查手段，常在臨牀中使用。
費用也較爲低廉。
一上來就做CT，甚至是加強CT，患者不一定能接受。也不符合規定。
這個患者的初檢情況，李敬生認爲是血管出問題的可能性最大。
但是血管出問題，爲什麼會導致右手也跟着痛呢？
而且右手的肘部內側靜脈發紅，這又是什麼原因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