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公主的架子擺的大大的,江秋意領着闔府的家眷跪迎在忠勇候府的青石臺階上,山呼千歲後以首叩地不敢擡頭,可那位駕臨忠勇候府的金枝玉葉,卻足足的耗了三刻鐘,才慢悠悠的從皇家馬車上下來。
“平身吧。”
得了這麼一句不重不輕的話,江秋意這纔敢領着闔府的家眷半彎着腰慢慢的從地上起來,順便在心中暗自詛咒這萬惡的封建制度!太他媽沒人性了!瞧朝歌公主那擺明了就是來找茬的臉色,可偏偏礙於身份地位,江秋意還得伏小做低的逢迎着她。
“謝夫人,本宮今日湊巧路過這兒,沒想到忠勇候府還挺熱鬧的呀,這是在鬧什麼呀?”
這邊朝歌公主才涼涼的開了口,那邊那個美豔少婦立馬搶着在江秋意面前跪倒在朝歌公主面前回稟:
“啓稟公主,民婦的姑母乃是候夫人的婆婆,姑母千里萬里的苦尋候夫人,今日老天有眼總算是得以團員,可奈何侯夫人不念往昔舊情,不念姑母的養育之恩,揪着姑母從前犯下的一點過錯不放,民婦和姑母這是在給她賠罪呢,姑母是真心想請求候夫人的原諒的,候夫人若是不肯原諒她,我們就在這府門前長跪不起了。”
這一番話下了,江秋意聽的頻頻咂舌,不得了,原來南秦的潑婦不要起臉來,比之一貫以女子彪悍的北秦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原諒?早在樑張氏將我打發買了出去我便與她毫無瓜葛了,談何原諒?再者說了,你們這死乞白賴的來求我原諒作甚?哦,難不成還指望我原諒了你們之後再給樑張氏養老送終啊?漫說她早就與我一刀兩斷毫無干繫了,就算我還是他們家的寡婦,那改嫁了出去也沒有養着前婆婆的道理啊?更別說前婆婆帶着一起的什麼勞什子少婦表姐了!”
一看這朝歌公主準備和那少婦一唱一和了,江秋意忙搶在她們前頭將話給說死了:“公主殿下,說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您還是宮裡頭的金枝玉葉,臣婦家中的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就不勞您費心了,您不是路過嗎?那繼續繼續,路過吧!”
朝歌公主打小長在寵冠後宮的魏皇貴妃跟前,那自然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說出來的話從來都是人人順從着阿諛奉承着的,幾時見過江秋意這樣的,不着痕跡就給她懟了回去,還滴水不漏的,害她連反駁的由頭都找不着。
“你!謝江氏,大秦以仁孝立國,你這般不尊婆母不敬長輩,就不怕傳出去壞了忠勇候的名聲嗎?”
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朝歌公主幹脆就給江秋意套了個莫須有的罪名,直叫江秋意都忍不住要翻白眼了。
不過,她還是忍住了,好聲好氣的對朝歌公主回稟道:“公主殿下,臣婦的婆母遠在石屏,臣婦與夫君千里迢迢,拋下家中老人幼子來到長安,就是爲了一個‘仁’字。”
“陛下待臣婦與夫君恩重如山,臣等自當拋頭顱灑熱血報效朝廷,這一份小家的孝義便只能暫時擱置在一邊,臣婦也想回鄉孝敬婆母侍奉長輩,可肩負和談事宜,只能含淚割捨小家孝義了。”
江秋意故意指鹿爲馬,朝歌公主明明是在說她不孝順從前的婆婆樑張氏,可她卻不接這方面的話茬,故意的往六郎娘那方面引,話裡話外,還擡出了當今陛下來壓朝歌公主。
那是,公主再大能有皇上大?陛下可是金口玉言的說過她可以在老秦國橫着走的!這朝歌公主擺明了就是跟樑張氏她們一夥的,說不定這樑張氏就是受了她的指使纔有那膽子來找她晦氣的!還有,江秋意在樑府待了十幾年,從來也沒聽說過樑張氏孃家還有什麼小侄女的,一口一個安表弟的,樑安再世時,可見過什麼美豔表姐來看望過他。
陰謀,全都是陰謀!
江秋意已經猜到對方的目的了,無非就是把樑張氏塞進侯府膈應她,隔三差五的給她找茬,順帶腳的弄了個這麼個美豔少婦進來看看能不能勾搭上謝六郎,或者這美豔少婦就是個訓練有素的暗人,想打入侯府刺探情報的。
朝歌公主看江秋意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氣的嬌顏緋紅,一咬牙一跺腳,乾脆直接下了懿旨。
“謝江氏跪下接公主口諭!”
公主身邊的內侍唱和,顯然是得了公主的眼色使出最後的撒手鐗了:“公主口諭,今日偶遇謝江氏婆母千里尋親,情感天地,本宮念其垂垂老矣際遇坎坷,特令謝江氏接入府中闔家團圓頤養天年,欽此。”
江秋意跪在地上,擡頭看了朝歌公主一眼,這一眼不可謂不放肆,她的眼中精光大盛,如利劍直刺人心,看的朝歌公主在那一瞬間顧不得她的冒犯之罪,只連連後退了三步,心頭髮涼。
“臣婦遵旨。”
最終,江秋意還是接旨了,這讓朝歌公主面上總算是有了些喜色,哼哼!終是再得皇帝恩寵又如何?身份地位擺在那兒,她是公主她不過是一品誥命夫人,胳膊是拗不過大腿的!
朝歌公主猶自洋洋得意着,江秋意接完旨便站了起來,對着身邊的下人吩咐道:“來人啊,將樑張氏和那個女的一併送到北苑去。”
“北苑?什麼北苑?”朝歌公主一雙美目瞪的圓圓的,像是不敢相信江秋意剛剛說了什麼。
江秋意拍了拍衣袖,態度不卑不亢:“公主既然要臣婦贍養樑張氏,那臣婦自然不敢不遵旨,只是臣婦已經改嫁給忠勇候,這裡是謝侯爺的府邸,臣婦可以贍養這個明明已經和臣婦八竿子打不着關係的樑張氏。可謝侯爺不至於也要跟着臣婦一塊贍養她吧?”
“臣婦如果沒聽錯,方纔您的口諭可是勒令謝江氏接旨而不是連帶着謝侯爺一塊也要遵您這莫名其妙的口諭吧?忠勇候府是陛下賞賜給大秦國柱的府邸,榮耀顯赫的功臣之家,這兩個人是沒資格踏足的。”
她臉色不變,看不出來任何情緒,可說話的語氣卻已經變了,眼神逐漸冰涼,態度強硬,是不打算再在這公主面前繼續伏小做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