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易鳴盯着這陌生的小兄弟看了一會,眼睛裡有精光閃動,江秋意也不是那怕被人看的,陸易鳴打量她,她也目光灼灼的打量陸易鳴。
過了一會,陸易鳴便忽然又換上了一副老好人模樣,笑着說:“他奶奶的熊,賭就賭,橫豎從早上到現在你們仨也就輸給我二十個銅板三身破衣裳,爺還稀罕不成!來,來!押大押小,快下!”
午時早過,大半日的功夫過去了,能壓上的賭款卻只有二十個銅板,嘖嘖,羽林郎可真是窮啊!陸軍師可真聰明啊!
秦漢爲人正派一腔熱血,他負責給羽林灌輸“精忠報國”的信仰充當雞血。
而陸易鳴則完全和兄弟們混成了一團,這看似有違軍紀的聚衆賭博又何嘗不是迫於無奈之下另外一種凝聚人心的方式呢?小賭怡情,骰盅一開一合間,他們一切破口大罵這操蛋的生活,不忿不平的情緒也得到了適當的緩解。
這也就是羽林軍半年沒有軍餉卻還能堅持到現在沒有造反的原因了,不得不說今上真的是御人有道,很懂得發揮手下人各自的優勢。
當然,陸易鳴這麼聰明的人鐵定是不會輸錢的,於是,那三兄弟大囧,還是輸,他們要裸奔了。
“就說壓小吧你倆非不聽,非要壓大,都連開十幾局大了你倆還非要壓大!這下次子貓(壞事)了吧!裸奔吧裸奔吧!”三兄弟中看着最年輕的一個氣紅了臉一個勁的責怪兩個大的,大的兩個一回頭推了他一把。
江秋意這纔看清楚,居然是對雙生子,哥倆長的一模一樣的,只不過都不是什麼俊俏的,平常人的五官,還算端正,皮膚黝黑粗糙的跟城牆似的,但勝在身強體健,一看就是塊當兵的好料。
“這會子放什麼狗屁馬後炮,你知道這局開小剛纔咋不早說啊!現在說中啥用?裸奔就裸奔,有啥子?男子漢大丈夫願賭服輸,橫豎軍營裡沒有女人,怕個熊啊!”
老大蔣大福拍了自己的弟弟一腦門,和老二將大祿對了一眼,齊刷刷的要去脫他們小弟蔣小壽的褲子,卻被火燒屁股的秦漢衝進來制止了。
“住手!侯夫人在此不可胡鬧!”
秦漢一腦門的汗啊!忠勇候是個眼裡不容沙的性子,拿這侯夫人如珠如寶的待着,這要是被他知道了侯夫人第一天進羽林營就看了羽林郎的光腚蛋,還不活活撕了八千羽林郎啊!想起謝侯爺力拔山河氣蓋世的神勇,秦漢真的是恨不得拍死這幫不省心的兄弟。
“啥?啥子侯夫人?”
“可不是傻子侯夫人,是忠勇候府的侯夫人謝江氏。”
既然被秦漢點破了身份,江秋意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乾脆利落的承認了自己的身份,甚至還大大方方的笑着看那三個只穿着一條褻褲的兄弟。
“啊!”
蔣小壽是最先反應過來的,抓起賭桌上的衣裳就往自己身上捂,羞臊的躲到了其他衣冠尚且算得上完整的兄弟身後去,他才十三歲,還沒娶妻,當然害臊。
他的兩位哥哥,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之後雖不至於跟他們的弟弟一樣沒出息的尖叫,可也是羞紅了連,趕緊的抓了衣服捂住重要部位。
滿帳的漢子,一個個面紅耳赤的活像被人抓姦在牀似的大囧,廢話,除了陸易鳴,就沒有一個穿戴整齊的了好吧!第一次見大名鼎鼎的侯夫人,場面如此尷尬啊!
江秋意的表現確實異於常人,哪怕是當了幾十年老媽子完全撒得開的婦人,見了陌生男子的裸體也是要不自在的,她這麼淡然,當真是令人嘖嘖稱奇。
其實吧,人家還穿着褻褲呢在江秋意看來並不算什麼,雖說上輩子她也沒實戰過,可活了那麼多年,科技又那麼發達,誰還沒看過幾部島國大片啊!和那玩意相比,這,這可不都是小兒科麼!不打碼高清肉搏她都看過,這又算得了什麼?
再說了,他們學醫的,即使學的是婦產科,那也是研究過男性的身體構造的好吧!
腦海裡閃過一個惡毒的整蠱,江秋意使了個眼色,李東便湊了過來,她低聲吩咐了幾句,李東先是愕然的瞪大了眼睛,然後又憋着笑離去。
江秋意看了一眼營帳的裡的十幾個人,帶着意味深長的笑,轉身離去。完全不管她走後營帳裡如何炸開了鍋。
她帶來了四十萬兩白銀,其中有殷貴嬪拋磚引玉的二十萬兩,還有她無罪釋放後最先察覺先機的小張氏送過來的十萬兩,另外十萬兩,是她自掏腰包先墊上的。
半年的軍餉,首批發下來只能按人頭每人先發五十兩銀子,剩下的等着第二批銀子到位,再按品階發放。羽林軍還算心齊,都是一起在鄴城出生入死過的,沒什麼計較的,對江秋意這發放的方式,也能勉強接受。
只是大半年了,他們第一次拿到軍餉,還只有區區五十兩銀子,長安物價貴,羽林郎大多數都是從長安附近人家出來的,五十兩銀子在長安城,還真不算什麼。是以他們對江秋意口中的第二批發放的軍餉,充滿了懷疑。
可好歹朝廷發了他們一半的軍餉了,這日子多少還是有些盼頭的。
偏偏江秋意一句大實話就打破了他們僅有的盼頭:“我必須和你們實話實說,今天拿出來充當軍餉的四十萬兩白銀,有二十萬兩是關雎宮裡的殷貴嬪拿的,十萬兩是我籌措的,十萬兩是侯府自掏腰包墊的。”
“羽林軍的番號已經被撤銷,不在兵部的編制之內,朝廷是不會給拿出銀子你們發軍餉的。”
此話一出,八千羽林郎譁然。這不是自亂軍心麼?不同於忠心耿耿的秦漢急的抓耳撓腮,精明狡猾的陸易鳴倒是要看看這位不走尋常路的侯夫人到底想幹什麼。
“很失望很憤怒是不是?但是,我江秋意在此跟各位保證,往後的日子裡,只要我還是羽林軍的統領一天,拖欠軍餉的事情,便不會再發生,而拖欠大夥的其餘軍餉,三日之後,定會如數發放!”
江秋意站了在了校場的點將臺上,六郎曾經和他說,領軍最重要的是軍心,只要兄弟們心齊了,勁兒往一處使,便能所向披靡。聽着是句很空泛的大話,可落到實處了卻又確實是這樣的。
衆人一心,便得把他們全都培養成自家人,而自家人,就當據實相告,是不該有所隱瞞的。
他們當時遠在鄴城製造混亂營救禁衛軍,或許不曾親眼見證她在城頭兵法奇詭的痛擊燕軍,可他們全都是聽過那首唱響在整個南境的童謠的。即使後來不知爲何那首童謠並沒有在長安傳開,可他們也是銘記於心的。
謝門有婦,慧絕天下,神鬼莫測。
平遙城外,引惶惶天雷而擊之,焦屍萬里,燕之十戶無男丁。
十戶九空,便是如今大燕的境況,而這一切,全都拜眼前的小女子所賜!
是以,當他們聽見宮中大監宣讀聖旨,讓她以一介婦人之身統領八千羽林郎的時候,並沒有特別的抗拒。只是對秦漢這位飽受衆人擁戴的統領被降職爲副統領有所不滿。
當看見她有話要說,躁動的羽林郎忽然很有默契的安靜了下來,一個個屏住了呼吸,堵着一口氣,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能巧舌如簧的說出朵花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