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路說謝謝，出門馬上打給付傳宗：“我被騙了，經偵總隊不在市局辦案，市局也沒有于海洋這個人。”
付傳宗聽後沉默一會兒問：“要不要去經偵總隊看看？”
白路說好，又問地址。
付傳宗也沒去過那地方，查了下說出地址。
兩個地方其實不遠，以大北城的遼闊來說，算得上很近。
白路再開車過去，結果到門衛處一問，經偵總隊放假，只有幾個值班警察。
再問于海洋這個人，值班警察一愣：“你說他給你打電話？叫你過來？”
白路說是。
警察笑道：“怎麼可能？於大隊怎麼會親自打電話？”
“於大隊？”
“于海洋是一大隊大隊長，你不知道？”倆警察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白路。
白路說：“我又沒犯事，不知道是正常，知道纔不對。”
警察笑了下：“也是。”
白路琢磨琢磨：“謝謝啊，那我走了。”
“這就走？不進來坐會兒？”
白路笑道：“有機會再。”
警察笑着回話：“趕緊改了，可不能有機會來這裡。”
白路說謝謝，離開經偵總隊，開車往回走，只是下一條街就停下，給付傳宗打電話：“于海洋是一大隊大隊長，你幫我查下經偵總隊是怎麼回事。”
付傳宗說：“按職能來說。經偵總隊負責上面領導批示下來的大案要案……”話說一半停住，改口道：“你現在過來。”
白路說：“你叫高遠也來。”
“好。”付傳宗掛上電話。
今天是初三，大上午的。高遠和傳奇妹子去親戚家拜年。剛坐下說兩句話，接到付傳宗電話，急忙往回趕。
白路比他們先到，在屋裡陪老太爺說話，主要是被教育。
也見鬼了，老頭們一遇到心目中以爲的上好材料，就會誨人不倦地傳授人生知識。白路很耐心聽。
從另一方面說，這是瞧得起你。是老頭覺得你這個人還湊合，纔會多費幾句口舌。沒見上次過來，好多人圍老頭身邊說話，老頭都愛搭不理麼。
付老頭是個老人精。這是真正的高幹，也是真正的高手。看到高遠跟傳奇妹子回來，問都不問一句就給白路放行：“先去說話，做完午飯再走。”
白路學清朝太監雙手互打下袖口，俯下身體說聲：“喳。”
四個人聚到付傳宗房間，付傳宗讓白路先說，白路簡單說下事情經過：“一個叫于海洋的人打電話讓我去市局做筆錄，說是城中城項目有問題，說他是經偵支隊的。我去了一問，一是市局沒有支隊，二是經偵總隊在別地辦公。我又趕去經偵總隊，人家放年假，倒是有于海洋這個人，是一大隊隊長。”
一句話裡有很多信息，理清被騙事實後，首先要問的是。人家爲什麼要騙白路。
騙人要有利益有好處，可這個電話打出去。無非是讓白路空跑一趟，其它什麼都得不到。
那麼，爲什麼要空跑一趟？爲什麼又要說市局有支隊這種顯而易見的錯誤？
北城是省級單位，下轄各局職稱、以及各局下轄單位職稱有嚴格要求，叫什麼名字就是什麼等級的單位，事關單位領導的級別待遇問題，馬虎不得。
就是說，這一個很明顯的錯誤。第二個明顯錯誤是警偵總隊跟市局不在一起辦公。
除兩個錯誤信息以外，又有一個正確信息，有于海洋這個人，是一大隊隊長。
把這些消息綜合到一起，四個人一起琢磨是怎麼回事。
高遠說：“不是玩笑，不是惡作劇；也騙不到什麼東西，也許這個電話的目的不是惡意？”
白路接話道：“不是惡意就只能是善意的提醒？我想了下，一個人打這樣一個電話，根本得不到任何好處，所以，有很大可能是在提醒我們。”
那個電話提醒了什麼？提醒了于海洋這個人，而這個人是警偵總隊第一大隊隊長。
付傳宗說：“警偵總隊第一大隊經辦上級領導派下來的經濟案件，就是說市局有很大可能立案了。”說着看向傳奇妹子。
白路和高遠也看向傳奇妹子。
那個人費好大力氣提個醒，就說了于海洋三個字，說明事情跟于海洋有直接關係……
分析到這裡，有六成把握確定，上面領導把案子發給市局經偵總隊第一大隊，第一大隊應該是掌握某些證據。
以老高家老付家的能力和關係網沒有聽到任何風聲，基本可以確認，證據只在很少人手裡掌握。
有了證據，案子又發了下來，相信年後第一件經濟案就是拿城中城開刀。畢竟行政中心東移，牽扯着無數人的利益，而城中城佔據那麼大一塊地方……
傳奇妹子沉默不語。
高遠三個人就也不說話。
房間瞬間安靜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傳奇妹子說話：“當初拿那塊地的時候，涉及到兩個村子一個國企，另外跟土地局、林業局打過交道。”
這句話的意思是，建樓手續沒問題，拿地時有些違規手段。
這很正常，只要是暴利行業，私下總有牽扯不斷的層層糾葛，地產公司尤其如此！
是，你老付家有根有底，關係網通天。可是跟我底層小幹部有什麼關係？我都四、五十歲了，基本沒有前途，你再不給我點兒錢途，我憑什麼要配合你賺錢？
再大的領導也管不到小兵小卒，你確實有本事。能撤了我的職，甚至讓我失業。可是然後呢？你還是要跟小兵小卒打交道。
尤其涉及到農村用地，林業用地。哪怕是荒地，可只要在人家單位裡登記着，人家就能不配合你。
城中城項目立項，是市裡的重點項目，一個是投資大，一個是佔地面積大，最主要的。有一部分是經濟適用房。這一部分樓是給市裡蓋的。
再加上老付家的背景，又有個瘋子一般的付傳宗。所以整個工程從立項到開建都很簡單，算得上是一帆風順。
可再順，該給的錢你也還是要給。
不要說社會黑暗什麼的，也不要說風氣問題。就好象絕大多數的我們從來沒代表過自己一樣，有很事情無可奈何。
水、電、油漲價，據說有聽證會，可聽證會什麼時候聽過我們的？我們能選擇的只有一個，怎樣才能節省着使用水、電、油……
傳奇妹子再牛，無非是不用卑躬屈膝去求別人，走到哪裡都有人給面子。可人家爲什麼給你面子？
建築公司最現實的問題是材料從哪裡進。我們給你面子，你是不是應該從我們這裡進貨？
更何況還有拿地問題，拿地就要拆遷。這個活誰幹？誰幹都得罪人，誰幹都不討好。不管什麼樣的地方什麼樣的房子，總有人不願意搬。
只能說幹什麼都不容易。傳奇妹子自打城中城立項開始。就忙的很少看到人，不是她想忙，是公司離不開，必須要忙。
現在，在付傳宗房間裡，聽着傳奇妹子用平淡的聲音說出上面幾個單位。高遠問：“數額大麼？”
傳奇妹子說：“挺大的，我沒出面。找人送的，送完以後，那個人就去美國了。”
高遠再問：“都給了？”
“都給了。”傳奇妹子回道。
付傳宗問：“那個人是誰？”
傳奇妹子說：“立項時候掛公司副總的名字，去年春天辭職，叫崔豆豆。”
“是個女的？”白路問。
傳奇妹子想想又說：“她還陪睡過幾次。”
“你怎麼知道？”高遠問：“有錄象？”
付傳琪說：“沒錄象，但是我知道。”
“這個人現在在哪？”白路問。
“不知道。”付傳琪回道。
一句話，傳奇妹子很可能是被豬隊友坑了。
付傳琪又說：“不過每次都是給現金，她應該沒證據。”
“證據是可以查的，只要那些收錢的人反水……”高遠想起個可能：“你把那些人的名字說出來。”
屋子裡沒有笨人，高遠一句話，另三個人馬上明白是怎麼回事，付傳琪馬上拿筆拿紙，寫下一排名字和當時的職務。
白路輕嘆一聲，我是運氣好啊。
他這麼想，付傳宗就這麼對他說一句：“你是運氣好啊。”
這麼說的原因，白路弄了很多地，卻沒花錢，或者說沒有私下給錢的行爲，只能說當時運氣太好，遇到各種便利條件。
傳奇妹子寫好名字，問高遠和付傳宗：“你倆誰查？”
這個就簡單了，誰查都行，主要是查這些人有沒有犯事，如果有犯事，戴罪立功的胡說八道一通，很可能把城中城項目扯進來。
付傳宗說：“我來吧。”拿過名單看一眼，低頭想一會兒，先上網搜新聞，再拿手機打電話。
白路問付傳琪：“崔豆豆長什麼樣？”
付傳琪回房間拿兩張照片過來，一個是單人照，一個是和傳奇妹子的合照，照片上的女孩很漂亮，有點像樂苗苗，但是比樂苗苗要好看一些，也是更有氣質。
白路看會照片說：“挺漂亮的。”
付傳琪說：“一個高中的，不同年級，算是校友，後來在美國遇見，關係還不錯，我那時候炒股，帶着她賺了點兒錢，她不應該有證據。”
從頭到尾，誰都沒說過出賣這個詞。因爲大家知道，由於一件見不得光的事情被人抓到把柄，跟出賣一點關係都沒有。要麼就別做，做了就該想到後果。這不能算是出賣，對於國家執法機關來說，這是揭發檢舉，是立功表現。對於普通百姓來說，是喜聞樂見的好事情。
只是要問一句，換了你去做相同的事情，有人拖、卡、要，否則就不配合工作，甚至爲難你，你會怎麼辦？
無奈的社會，無奈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