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我直接用眼睛看着窗戶的時候,是看不見那個小女孩的,而在監控畫面裡卻能夠看得非常清楚,只不過小女孩的身體略微有一些半透明之外,因爲我都能夠從它的身子上看到窗戶的窗沿。但即便我明知看不見,眼睛卻開始有些不受控制的死死盯着窗戶。
胡宗仁碰了碰我說,現在羅盤什麼情況了?我低頭一看,羅盤有了一些細微的反應,但是是非常細微的那種,在這許多電子設備的干擾下,我也只能辨別出這麼一點,儘管我無法確定是否準確,但是我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有東西進入到這間屋子裡。但是當我再次把目光集中到監控畫面的時候,卻發現那個小女孩已經不見了。隨之而來的,小區其他區域的畫面裡,不斷出現了很多這樣的人影,它們絲毫並未對身邊三三兩兩路過的行人做出什麼危害的舉動,而是自顧自的走着,或者說,遊蕩着。
韓經理看到這一切的時候,先前那幅冷靜的模樣已經蕩然無存了,他開始喃喃自語着佛號,殊不知我們在場的三個人裡,沒有一個是佛家人。於是我把那個請諸家神仙護身的秘訣教給了他,興許這樣能夠讓他稍微心安一點。一時間,整個監控室裡都鴉雀無聲,只有我們幾個人的呼吸,和電子屏幕偶爾跳轉時候發出那種波段聲音。
隔了一會,趙婧輕聲問胡宗仁,現在該怎麼辦?胡宗仁又看了看監控畫面,發現那些鬼魂幾乎都分佈到了小區裡,反倒是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屋子周圍卻乾乾淨淨的。老實說,我和胡宗仁包括趙婧在內,都算是常年和這些玩意打交道的,害怕是一回事,但是我們害怕之餘還能相處應對的方式方法,這就和大多數普通人不一樣,因爲有的人即便是心裡不相信鬼神,或者說認爲邪不壓正,所以自己底氣足也沒什麼好害怕的,這其實是我個人比較讚許的一種方式,但是話說回來,即便你不害怕,但是你卻沒有一個合理合適的應對辦法的話,如果遇上就是針對你而來的鬼魂,也許你能夠擋住一次兩次,但是天長日久後,你也一樣會被消磨得鬥志全無。
這並不是我危言聳聽,早在我剛剛入行的時候,曾經花了不少時間來拜訪本地一些知名的師傅們,其中就包括了司徒和上官兩位複姓大師,司徒算得上是一個很牛逼的符師,因爲他更擅長抓鬼打鬼,而上官是重慶乃至西南地區都爲數不多的馬家師傅,也就是說,他的主要業務還是集中在降妖上。我曾經有幸見識過一次上官師傅的手藝,儘管看不到,那過程看上去甚至和農村,尤其是苗家儺巫當中張着腿跳來跳去的滑稽模樣非常相似,由於重慶仙家的案子較少,同樣這類的師傅也少,所以上官師傅即便在這樣的環境裡,也是有着做不完的生意。不過幸好他跟司徒之間的業務範圍並無衝突,否則這兩個宗師湊在一個圈子裡,那指定會拉幫結派的。而當初在拜訪他們的過程中,他們倆都在不同的場合下跟我說過這麼一句話,就是說即便我深知自己是在替天行道,但也別忘了同樣是在拿錢辦事。所以當一個理由和動機說出來再怎麼光輝偉岸,當沾上了金錢,也就漸漸變得沒有那麼純粹了,所以我們在行道途中,算得上是有缺憾的,也正因爲如此,就千萬別逞強,千萬別幹出超過自己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情。
所以這麼多年來,即便身在此行,我也依舊保持着對鬼神的畏懼,這種畏懼則是我自己強加給自己的,因爲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對它們不再害怕的話,就好像一個武士沒有了敵人,很容易驕傲,很容易自滿,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也差不多就是我跟這個世界說拜拜的時候了。
不過縱觀當下,我卻從未見過同一時間,從同一個方向涌入的這麼大數量的鬼魂,那感覺很像是早前玩過的一個喪屍類的電腦遊戲,即便它們的目標並不是我,我也有一種身在包圍中的感覺。胡宗仁看上去雖然緊張,但是越是如此,他的痞勁就越強,因爲他始終信奉只要自己還沒徹底掛掉,那掛掉的就該是那些鬼魂。所以當趙婧問胡宗仁怎麼辦的時候,胡宗仁並沒有直接回答她,接着胡宗仁對韓經理說,你能不能到你們保安的休息室裡拿幾根手電筒給我?韓經理說可以是可以,但是要他一個人去拿,他還是有些害怕。於是我就對韓經理說,我跟你一起去。
接着我就和韓經理一起走出了監控室,保安宿舍就和監控室在同一層樓,甚至是位於樓道的同一側,出門走了不到10米就到了,韓經理先是緊張的敲了敲門,一邊敲門一邊環顧四周,好像他能夠看見鬼魂似的,我也懶得叫他別害怕了,因爲我知道我越是這麼說,他就會越害怕。保安室裡沒人,於是韓經理就拿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打開燈以後我發現這個笑笑的宿舍裡竟然擠滿了好幾個上下鋪,如果全都注滿的話,能容納十多個人。房間的一角有一個小門,那是他們存放物資用的,包括消防滅火器,鎖車輪的鋼鎖,錐形筒等等,打開裡側的小門,韓經理問我,需要什麼樣的手電筒,要手提式的還是柄式的。我早在胡宗仁叫拿電梯的時候就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於是我說,什麼光線強,電源足,就給我什麼。於是韓經理很快拿了兩個手提式的手電筒給我,電筒口的玻璃罩子差不多能有碗口那麼大。我試了試電量,發現足夠了,於是就又跟着韓經理鎖上門回到了監控室裡。
我問胡宗仁,你去還是我去,胡宗仁說還是你去吧,我在這裡幫你指揮就行了,你的手機有耳塞嗎?我說沒有,我就用肩膀夾着就行。胡宗仁點點頭說,那好,你就先去準備吧。我和胡宗仁的一番對話讓一邊的趙婧和韓經理聽得雲裡霧裡,韓經理自然就不說了,壓根從頭到尾都沒聽懂,趙婧則是本着一半向我和胡宗仁偷師學藝的目的來的,於是他問我,你們拿電筒幹嘛?我說,胡宗仁的意思是要我在電筒的玻璃罩上畫好敷陣,待會我就會出去,哪兒有鬼我就往哪兒鑽,想法子把這些鬼給驅散回去,再想辦法處理。趙婧點點頭,好像是明白了。這一招我已經用過了不少次了,儘管成功的次數很多,但也要區分情況,如果是大鬼惡鬼,我這招絕對不管用,甚至還有可能激怒它們,對我柔弱的軀體造成傷害。而從起先在監控畫面裡看到的這些鬼魂的狀態來看的話,我和胡宗仁發現了幾個它們之間的共通點,就是它們基本上對人的興趣不大,除了最早韓經理說的那個懸掛在工作人員身子後邊的那類除外,但至少目前爲止,儘管不少人察覺到了異狀,卻還沒有人因爲這些鬼魂的存在而發生體質上的改變,例如被鬼上身,例如有人直接目擊被嚇到等等,而保安室裡的鬼壓牀現象,在我看來也只不過是因爲距離羣鬼涌現的地方很近而已纔會出現的,實則上很多人都遇到過鬼壓牀,但是被壓死壓殘壓病的,卻少到幾乎沒有。這一切讓我覺得這些鬼魂似乎並不是衝着活人去的,但是至於爲什麼會集體同時出現,那我的確還沒有找到原因,只能先驅散了再想法子調查。
當下來不及思考這麼多,保安室的問題也早晚能找到根子。在我蹲在一邊用較粗的中性筆把兩個電筒的玻璃罩上都畫好了敷,我還刻意把敷陣繞的螺旋狀圓圈多畫了幾圈,因爲數量的關係,還是保險一點好。準備好以後,我問胡宗仁,你手上的符夠不夠用,胡宗仁打開包包數了數說還是夠的,起碼你把它們趕回去之後,我保證今天這一整夜它們再也進不來這個小區了。說完胡宗仁指了指我們最後安裝的幾個攝像頭,其中一個正在不斷拍攝中的欄杆附近,也就是我們目前這棟樓的邊緣。
我說好,我這就去了。說完我站在門口把監控室的幾個主要出入口包括窗戶,都結上了繩頭釘,這是爲了保證等會如果按照我預想的那樣,能夠把這羣鬼魂往來的路上的趕的話,我必須保證它們不會因爲四下逃散而鑽進監控室裡。接着我站在門口默唸了幾段咒文後,用手機撥打了胡宗仁的電話,接着一隻手拿着電話,一隻手同時候提着兩臺電筒走了出去。
這棟樓和小區的入口處差不多是一個對角線,所以我決定從入口的地方開始驅散,我快步跑到了小區門口後,在電話裡問胡宗仁,現在離我最近的一個在哪兒。胡宗仁說,你朝前走20米,右側那個稍微大一點的停車壩壩,那裡有兩個,一個在樹上,一個在樹下望着。我開始朝前走,找到那棵樹後我又問胡宗仁,是我眼前的這棵樹嗎?胡宗仁說是,正對你的方向,樹上那個離地大約三米,你還是先抓樹下的這個吧。
這讓我有點納悶,按理說該先抓住樹上的那個纔對呀,我問胡宗仁爲什麼不先抓上邊那個,胡宗仁說,嗯…因爲樹下的這個已經注意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