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已經站在了奶奶家前的老槐樹下。
那個白衣男隔了一步遠的距離站着,白色的身影看得我有些恍惚。奶奶家的燈光,從窗戶裡射出來,昏黃的燈光讓我渾身緩緩恢復了血流的供應。擡頭看着他,想說聲謝謝,卻怎麼也張不開口,渾身一直在不停的顫慄,不能控制的顫慄……
看過燈光之後,黑暗中他的臉,更加的看不清楚了。他也沒有過多停留,飄然無聲地離開。
應該是他抱我回來的。我回味着他身上的氣息,有些冷洌,可能是因爲去弔唁死人的原因,他身上還帶着淡淡的紙錢和焚香的味道。
奶奶開門見到我的時候,嚇了一跳:“葦葦,你這麼晚了一個人回來的嗎?膽子天大啊你!”
我沒有說話,恍恍惚惚地進屋,放下沉重異常的電腦包,渾身像被人暴打過一樣,骨骼清痛,腳步沉重。我甚至連手腳都沒有洗,直接倒在奶奶竹牀上,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是被奶奶家的老狗大黃舔醒的。
它誇張地擺着尾巴,恨不得將整個屁股都擺脫,親暱地舔着我的腳後跟,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好像我回來都不知會它一聲,它有多麼的委屈似的。
大黃狠狠地往我身上撲,表達着它的忠誠與親熱,而我卻在一睜眼,便不能自制地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根火把。
當時,我一眼看過去,那火把照耀下的,是一張帶血的臉。那張臉我太熟悉了,那是我死去了整整有三年的堂姐盧花的臉!額頭上的傷口不停地在往外流着血,而她卻好像一點也不知道疼痛一樣的,面色沉靜而安詳,她的眼睛很大很黑,我看見她的同時,她也正看見了我……
她的眼神那樣的熟悉,帶着笑意,像極了好久不見,下一秒便要撲過來叫我的名字一樣……三年來我每晚都夢見她,以至於得了神經衰弱,沒有想到昨天晚上會在墳地裡真的看到她!那種汗毛根根倒豎的感覺又襲上身來,喉嚨開始發堵,我緊緊地抱着大黃的脖子,控制自己不要尖叫出聲。
這時奶奶走了進來,“葦葦,鄉里早上有些涼,你多披一件衣服……”
我看清了她手裡的衣服,那小碎花外套真是觸目驚心,我一下子就從地板上蹦了起來,“快扔了罷!我不要!”
大叫着甩開大黃,繞開奶奶,跑下樓去,站在院子裡的石板塔裡,那裡正射進來一絲陽光。
我緊緊地捂着心臟,那是盧花姐的衣服啊!昨天晚上我看到的盧花姐,穿的正是這件小碎花的衣服!
“你怎麼不將花花姐的衣服全部都燒掉?!”
我對着手臂上依然掛着那件衣服向着我走過來的奶奶吼着,她滿是皺紋的臉突然變白,萎縮的昏濁的小眼睛怔怔地看着我,半天才說道:“這是你自己的衣服,我在你的包裡找到的。”
我驚住。她說的包裡,便是媽媽提前給我託運回來的包裹。我什麼時候有這麼一件衣服?
“扔掉!”我尖聲再吼,“快扔掉,這是花花姐的衣服,她摔死的那天,就穿的這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