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嬌嬌閉着眼睛正在養神,裝作沒有聽見一樣,謝雲崢看見她這個樣子,只是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到了雲山,山腳有條盤山小路,馬車剛好可以上去,但是看樣子已經很久沒有人上去過了,路邊已經長了很多雜草。
馬車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她掀開馬車簾,就看到來時的那條路,現在已經很小了,放下簾子,對駕車的庫雜索說:“庫雜索,小心一點兒,路有些滑。”
沒有迴音,庫雜索就是這麼一個不愛說話的人,也只有他這樣的人才能忍受謝雲崢這樣的話嘮。
又走了半個小時左右,馬車才悠悠的停了下來,她撩開馬車門簾,看見眼前的是一座有些舊卻很是大氣的老宅,有些舊的大門很乾淨,上面兩個獸頭銅環靜靜的掛在門上,雖然年代久遠,但是卻很乾淨,可以看出宅子的主人很是注重形象。
外伸出的飛檐角上掛着兩個有些舊的燈籠,可以看出是銅質的,用了很多年了,掛鉤處已經磨得有些發亮了。門前靜靜的佇立着兩隻鎮宅石獅,雄獅威武霸氣,雌獅表情慈愛,逗弄着腳下的幼師。
門前的階梯也打掃得乾乾淨淨,一路上都或多或少有些積雪,但是這門前卻沒有一點積雪,想來是時常打掃的。她正在想那傳說中
避世的郕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會在先帝上位,朝局不穩時選擇隱居上京城外,幾十年沒有出現一次。她不知道當時的政局是什麼樣的,但是她能想象得到,郕王必定是個極聰明的人,或許這一次,她不能再耍什麼心眼兒了。
這時,謝雲崢走到了她身後,整理了一下長衫,才說:“站在這裡做什麼?去敲門啊。”
她看了他一眼,說:“你說我們這一次,會不會勸動郕王?”
“勸不勸得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凡事無絕對,世事無常。”
聽他這麼說,屠嬌嬌低頭想了一下,便上前敲門了,等了一會兒,一位老者就來開門,看見他們慈和的問:“二位貴人找誰?”
她微笑着拱手說:“這位老者,請告訴郕王殿下,攝政王妃阿蠻求見,請王爺一見。”
老者大量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後的謝雲崢,道:“二位貴人稍等。”說着就把門關上了。她好笑的問:“你說他會不會不來開門了?”
身後的謝雲崢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不多時,那老者重新開了門,對兩人做了個揖說:“二位貴人,王爺請二位進去。”說着就做了個請的姿勢,隨後在前面帶路。
進了大門,屠嬌嬌踩發現這宅子其實修繕得十分的好,裡面的一草一木都是精心的做過考量的,假山,小路,小湖,看上去十分和諧。不是十分的富貴,卻隱隱透露出一股子大氣,她想,或許這就是真正的皇族的氣派。
宅子並不十分大,但是迴廊卻有些多,他們跟在那個老者身後七彎八拐,走了不一會兒,就到了一個房間外面,他打開門對她說:“王爺就在裡面,貴人請進。”說完就離開了。
她有些奇怪,這一路來,也沒有看到過一個下人,整個宅子有些安靜,除了山間偶爾的一些聲音就沒有了,現在到了門前,那老者也走了,這是個什麼道理?難道隱世的高人都是這樣的嗎?
她搖了搖頭,敲了敲門就說:“郕王殿下,阿蠻求見。”
“進來吧。”聲音有些蒼老,但是不失穩重,這人是真的有量之人,屠嬌嬌在心裡這樣說道。
隨後她就進去了,進門發現有扇屏風,扇面很薄,上面畫着山水之間圖,濃墨重彩,走近之後才發現是繡上去的。拐進屋子,就看見遠處有個中年人席地而坐,正在泡茶。
她上前拱手鞠躬道:“郕王殿下,冒昧打擾,請莫要見怪。”
軒轅昊擡頭看了一眼這個年輕的姑娘,生得很是秀美,眉宇間隱隱透出一股子豪邁的氣息,不像一般的貴族小姐,一身打扮也是極盡儉樸,只在頭上簪了一根碧玉梅花簪,看見那根簪子,他的瞳孔縮了一下,卻笑眯眯的說:“坐下說話吧。”
她點頭,在他對面席地而坐,,她自覺沒什麼不對,因爲她在寨子裡也是這樣坐的,在現代也是這樣坐的,可是她沒看到軒轅昊眼裡的一絲驚訝。
謝雲崢在她身後五十公分處也盤腿坐下,剛坐下,就聽軒轅昊笑眯眯的說:“我這老宅,已經幾十年沒有來過人了,你們倒是第一批。”
屠嬌嬌眼睛閃爍,他說的是第一批,卻不是第一個,而且還知道他們來了,往後一定還有其他人來,這人是個不好對付的。
“王爺說笑了,阿蠻無意間聽到夫君說起王爺的事蹟,心生景仰,便趁着這年節的機會,,來拜訪拜訪王爺。原以爲王爺早已避世,不願見我等俗世之人,卻沒想到王爺竟開門將我二人迎了進來。”
這一番話,屠嬌嬌說得很是艱難,她不是擅長嘴巴上功夫的人,說出這番話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心裡再一次罵了一把這古代人,說些話都是在折壽。
軒轅昊倒了兩杯茶推到她面前,她端起一杯遞到身後,又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一杯,就聽軒轅昊說:“這位公子是否青州人士?”
謝雲崢面不改色的說:“在下青州謝氏。”
“果然如此,不知嘉葉兄可還好?”
“家父很好,只是身子不如往時爽利,比不上王爺。”謝雲崢笑着回答。
嘮完閒話,軒轅昊問:“不知二位今日來是所謂何事?”
屠嬌嬌暗歎一口氣,媽的,都是些人精,但是還是立馬說:“王爺心裡明鏡兒似的,何必再來爲難我等小輩,倘若我們說錯了什麼,豈不是要惹得王爺笑話了?”
“唉,天意如此,我再也避不過了。”說着,他嘆了口氣,從袖口拿出一張布帛,遞給屠嬌嬌說:“這是我當初查到的一些線索,現如今你們便去吧。”
屠嬌嬌接過粗略的看了一眼,心下十分震驚,嚥了口口水才說:“王爺明智,早已料到今日之事。”
軒轅昊也只是笑而不語,屠嬌嬌把那張布帛遞給身後的謝雲崢,對軒轅昊道:“王爺知曉今日之事,想必心裡早有打算,不知王爺……”
“此事全看燁兒的想法,老夫並不干涉,你可自行去找燁兒談論此事。”
見軒轅昊把這球給踢了回來,她心下有些瞭然,這樣一個人精,躲過了當時的朝政動盪,又躲過了那次大換血,想必當年先帝駕崩之前是找過他的,但是他推拒了,等到今天他們來找他。
這樣他再出現就不是他對權力的渴望,而是爲大齊江山清除孽障,爲江山社稷着想,好一個郕王,算盤打得很是精細。
她俯身拜了一拜,起身對他道:“此事關乎大齊江山,請王爺細細考慮一番,晚輩年後再來拜見王爺。”
軒轅昊沒再說話,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事情說完了,你們可以麻溜兒的滾蛋了。她也沒再說話,只對謝雲崢使了個眼色,兩人輕悄悄的退出去了。
一出門,那開門的老者就等在門口,對他們鞠躬道:“二位貴人請隨我來。”
到大門口的時候,那老者對他們說:“二位貴人慢走。”說完就笑眯眯的把門關上了。
身後的謝雲崢一聲感嘆:“唉,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給趕出來,嘖,這滋味,還真是不怎麼樣,往後我可不會再隨便趕人了。”
屠嬌嬌白了他一眼道:“現在纔有這感悟是不是有些晚了?”
“不晚不晚,嘿嘿,剛好。”謝雲崢笑眯眯的抱着懷裡的手爐道。
她沒再說話,撩開馬車簾就進去了,謝雲崢也跟着進去,庫雜索在前面調了個頭就從原路往山下走。
一路上有些顛簸,她撩開車窗看着半空中的雲霧,心裡多了份淡然,在這樣的深山裡,任誰都會尋找到心裡的平靜的吧?
像郕王那樣在山裡待了幾十年還仍舊是忘不了皇權的,只怕是極少數的。也不知道是爲什麼,人得到的越多,就會越不知足。
不記得是誰說過,人最大的缺點就是貪心,不知足。一開始是想要溫飽,溫飽滿足了就想要小康,小康滿足了就想要小資,小資滿足了就想要富足,富足滿足了就想要富裕,富裕滿足了就想要做富豪。
得到的永遠不夠,以前有個人年幼時老是吃不飽肚子,每天只有一個窩窩頭,後來他成了一方富豪,最愛的東西也是窩窩頭,每頓飯一定要吃一個窩窩頭,好像這樣他才能感覺到安全。
從來就沒有聽說過一個人有錢了早飯還是簡單的饅頭鹹菜,她從前不明白爲什麼古人都追求皇權,現在她想,或許那是每個人心裡都無法避免的貪心,那是人性中最醜陋的一面。
她想,如果傅長安能夠離開上京,不捲進這權利的漩渦之中,她或許可以跟他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