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差不多了。”洋娃娃般精緻的少女放下手中的紙鶴低喃,在藤椅把手處摸到自己的柺杖站了起來,這才發現她的腿已經因爲維持同一個姿勢的時間太久而變得僵麻。
午夜的鐘聲響起,她才驚覺居然已經這麼晚了!今天的她真是太奇怪了,居然爲了幾隻千紙鶴熬到這個點。她笑自己,呵,生日又怎麼樣?那個男人,明明不會回來。
她期待他回來?瑞雅希爲自己的這個想法感到訝異,而下一秒她就否定了自己這個荒唐的想法,她一定是,太累了。
爲自己怪異的行爲找到了能說服自己的理由,她將柺杖放在牀頭,既然累了,就睡吧。
瑞雅希的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一個聲音一直在她的耳邊回想,是一個清冽的少年的嗓音,在她的耳邊,那樣真實地重複着同一句話。
“!——”她猛地從牀上坐起來,心跳動的速度快得厲害,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瀰漫在她的心中揮之不去。想了想,她還是按響了牀頭的按鈕。
“小姐,您叫我?”曼妮的聲音很快從門口傳來,婦人沉穩溫柔的嗓音在漫漫黑暗裡似乎帶着某種安撫人心的力量,讓瑞雅希覺得心稍稍定了些。
“這麼晚了,可是曼妮——”瑞雅希想說,可話到嘴邊卻覺得她的想法是那麼荒唐。
耳邊彷彿再次響起了那個陌生的聲音,讓她的心莫名地慌得厲害,“曼妮,我記得你說過,別墅附近是私人森林對吧。”“是的,小姐。”曼妮的聲音中有着一絲疑惑,“我知道現在已經很晚了,但能不能麻煩你讓人去這森林裡搜索一下?”“什麼?搜索?”婦人詫異地看着牀上臉色蒼白的少女,因爲不可置信語調不自覺地拔高了幾分。
“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那個人,丹尼爾他回來了……”瑞雅希的聲音越說越小,其實她也不是很確定。這種奇異的感覺,彷彿是被某種力量引導着,讓她不自覺地想要去相信。
“您說少爺?”曼妮眼中浮現出震驚,但很快就點了點頭,表情變得認真起來,“是,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原本以爲還要費一番口舌卻不料對方答應得這麼幹脆,瑞雅希不免有些吃驚,但事不宜遲,她沒有問曼妮這份乾脆背後原因的時間。
時間,不知道爲什麼變得格外漫長。瑞雅希坐在牀上靜靜等待着曼妮的消息,一分一秒過去,心裡莫名的恐慌也變得清晰而分明。她從枕頭下拿出了一小袋白色粉末放在上衣口袋裡,如果可以,她希望不要用到這個東西。
就在這時,瑞雅希聽見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以極快的速度由遠至近,最後終於停在了門邊,“小姐——是少爺!找到少爺了!”
那個聲音說的是真的!曼妮的聲音中帶着濃烈的擔憂與着急,讓瑞雅希心中不祥的預感也漸漸聚攏——“小姐。”女人的聲音中似是帶着哭腔,“少爺他流了好多血,身體冰得和死人一樣,好可怕!”
“現在他人呢?”少女聞言心裡一驚,聲音卻冷靜得彷彿寒冬的霜雪。
“在樹林裡,少爺的傷好重,我們,我們不敢動他,只能——”“帶我去!”“什麼?”曼妮似是愣了一下。
瑞雅希沉眉,再一次重複道:“叫人儘量拿上別墅裡的醫療用品,曼妮,你帶我去他那裡。”少女的眉間彷彿凝着一層寒霜,那種認真的神情讓門口的婦人愣愣地應聲,上前來扶她。
不知什麼時候外面竟下起了風雪,瑞雅希因爲着急穿着單衣就跑了出來,頓時向她襲來的刺骨寒意讓她不由輕輕打了個冷顫。一旁扶着她的曼妮似是細心地感覺到了這點本想將自己身上的羽絨服脫給她,卻被她淡淡回絕了。
少女精緻的眉目間散發出某種嚴肅的堅決,時間緊迫,一刻也不能耽誤!
“給小姐讓出一個位置!”伴着曼妮的喲呵聲,原本圍成圈的僕人們紛紛往兩邊退,帶着驚異的表情讓出了一條路。
“小姐,就是這裡了。”曼妮將瑞雅希帶至渾身是血的男人跟前,將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她有些不解地看着臉色被凍得青白的精緻少女,剛剛自己着了魔竟然把小姐帶來出來!且不說少爺如果知道了會怎麼發火,但說就是帶小姐出來,一個瞎了眼睛看上去纖弱單薄的少女又做得了什麼?
“曼妮,急救箱呢?”瑞雅希自己心裡也不怎麼有自信,雖然以前和哥玩過這種捂住眼睛治傷的遊戲,可那時醫治的對象是一條小狗,而現在的確實一個活生生的人——是,丹尼爾……想到這裡,她的手不由有些微微發抖。
“他失血過多,現在不清楚他傷在哪裡不要輕易移動他,曼妮,你脫掉他的衣服,告訴我他的傷口在哪裡,什麼樣?”“脫,脫衣服?”婦人不可置信地看向表情認真的少女,周圍的僕人也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這洋娃娃到底是來做什麼的?!這都什麼天氣了,再脫了衣服少爺不就——“你再磨蹭下去他就真的救不回來了!”知道曼妮在猶豫些什麼,瑞雅希一針見血道。
瑞雅希的話讓曼妮心中一涼,但她仍然有些猶豫。
“那個,小姐……”就在情勢僵持時,人羣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衆人不禁回頭看去,只見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
“南丁格爾太太?”曼妮的聲音中有些詫異,瑞雅希也順着聲源,空洞的蒼藍色星瞳望向有些顫巍巍的老人。
老人上前一步道,“我年輕的時候當過護士,我想或許我可以幫上什麼忙也說不定。”
她的話讓瑞雅希心中一陣欣喜,成功的把握又多了幾分,她連忙道,“我很需要您,請您上前幫我檢查他的傷勢,我的眼睛看不見。”
衆人聞言皆是看向說話的少女,眼神有惋惜,有詫異,原來這麼美麗的人竟然是個瞎子!
瑞雅希感到了許多射向自己的灼熱視線,可現在不是爲這些事情分神的時候,丹尼爾要沒有時間了,這時她最需要的,就是百分之百的專注!
“南丁格爾太太?”“是,小姐。”老人上前一步,仔細打量着背靠着松樹已經陷入昏迷的丹尼爾,衆人不由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她的定論。
“左邊肋骨斷了兩根,三處刀傷,兩處傷口很淺不礙事,但腹部的一道割得很深,這麼冷的天氣都沒能凝住血液,傷口依然往外滲血。還有肩部,這是……槍傷?”槍傷?!衆人似是聽到了什麼恐怖的名詞皆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繼續說。”少女聲音很冷,似乎一點也不吃驚。人們再次爲她的淡定投以了複雜的怪異目光。
“子彈似乎只是擦過,所幸溫度低,傷口並沒有感染。啊,少爺的後腦,似乎受過撞擊或打擊,腫得厲害。”
“就這些了?”“嗯,就這些了。”老人的語氣十分確定。“謝謝您。”瑞雅希真心實意地向她致謝。還好,這些人沒有輕易移動他,不然按現在這種情況,不到別墅他就沒命了。
果然,她必須用到那個東西了嗎?可是……
不行,沒時間想那麼多了!
瑞雅希咬了咬牙,冷聲道,“曼妮,給我刀。”“啊,哦!”胡亂從醫藥箱裡翻出一把手術刀,曼妮匆匆遞了上去。
居然還真有?瑞雅希在接到手中冰涼的刀具時微微有些詫異,她本來還想着,要是沒有就……
蒼白的芙頰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可疑微紅。
少女暗暗告誡自己要專注,一手握刀,擡起自己的另一隻手——“小姐!”一旁傳來了曼妮的驚呼聲——“小姐你爲什麼要割傷自己?!”
眼下沒有時間去解釋,瑞雅希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流血的手指放入了男人口中,另一隻手揉捏他的咽喉強迫他嚥下她的鮮血。
“小姐——!!”曼妮捂住嘴狠狠倒抽了一口氣——天!小姐這是要做什麼!
“南丁格爾太太,把這帶藥粉給他吃下去!快!”瑞雅希沒有理會曼妮和衆人的唏噓聲,從上衣口袋裡掏出那帶她走之前千萬乞求不要用上的藥粉交給老人。
“好的小姐。”雖然心裡有疑惑,但老人看着少女臉上沉靜的認真,還是應聲將藥粉灌進了丹尼爾的嘴裡。
“好了嗎?”等了許久不見動靜,瑞雅希不禁有些着急。她的血有讓細胞快速分裂的能力,這也是她被迫以一身是毒的代價所換來永生不死的身體的最有力的武器,她的血。
可是,她的血作爲最厲害的藥,也同時將一個人毒害致死,因爲細胞會瘋狂分裂不受控制。
她給丹尼爾吃的藥粉就是可以抑止他的細胞失控分裂的東西,只是,這種東西會讓他的身體從此對她的血產生免疫,以後他如果再想碰她,她就失去了最後的保護自己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