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給妖妖講起了他和她的故事,更多的,是他自己的故事。
玄青告訴妖妖,他其實在見到鸞兒本人之前,便已經愛上了她。
“大預言術中,我預見了鸞兒的殞命,所以和她要了一根尾翎以備不時之需。只是我的法力同天道比起來,實在是不值一提。我只模糊地看到未來的影子,或許我擔心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也說不定。”
“也是從那個時候,我對這個只存在於預言術裡的虛幻女子,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情愫,只是當時,我不願承認這就是愛。”
“那前輩是什麼時候纔開始正視這份感情的?”妖妖問道。
“我也說不清楚,或許是看到她爲了救心愛之人,毫不猶豫的選擇獻出自己的一根尾翎時,我不得不開始正視自己對她的感情。畢竟這個世上,又有何種火會比妒火更讓人面目可憎呢?”
“可前輩還是選擇了成全。”妖妖道。
“是啊,我一直都在想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否正確,它就像一根刺,每時每刻,無時無刻不紮在我的心頭,直到今日,我還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我當時沒有放棄,而是去爭取她的愛,會不會讓每個人都有更好的結局。”
“可我更擔心,我在大預言術中看到的結局,是因爲我的介入才導致的。所以我憑藉着尾翎隔絕因果之功效周遊九州,不聞不問不曉,方得一心寧靜。”
“可終究是人算不及天算,我、鸞兒還有墨畫,無一人逃得過天道輪迴。”玄青輕嘆一聲,視線望向虛無的遠方,似乎在那裡,有故人朝着他揮手微笑。
之後的路途,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麼,一直走到虛無的盡頭,玄青停下腳步指着前方一層半透明的水簾,柔聲道:“姑娘,穿過這道舊憶之簾,就能回到我們來的地方了。”
妖妖深吸一口氣,一步跨了過去。
她並沒有遇到想象中的阻力,就彷彿從空氣中穿過一般。
妖妖已經可以看到宗堂內的柱子,她回過頭看到靜立原處的玄青疑惑道:“前輩?”
玄青微笑着衝妖妖揮了揮手,轉身朝着虛無深處走去。
“前輩,你要去幹什麼?”妖妖驚訝地喊道。
玄青停下腳步,卻不曾回頭,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你說得對,愛不應被歲月磨滅,過往的千年仿如一日,是時候去找回那些被我遺忘的人和物了。”
“您難道不打算再見鸞兒一面了嗎?”
“心之所念,見與不見,她都在這裡。”玄青說罷,便繼續走向虛無。
妖妖望着玄青漸漸遠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氣將另一條腿也邁出舊憶之簾,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妖妖重重地摔在冷硬的地板上。
妖妖疼得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她爬了起來,看見玄青的牌位前,漂浮着兩團乳白色的光團。
妖妖走上前,還不等她碰到,那兩團光便如同蛋殼一般裂開,露出裡面包裹的物品。
一根修長的尾翎,一滴晶瑩剔透的眼淚。
妖妖難掩心中的激動,顫抖着握住尾翎,一股熟悉之感頃刻間便傳遍全身。
妖妖小心翼翼地將尾翎收好,正在她準備去拿鮫人淚的時候,那滴小小的淚珠似乎突然活過來似的,直接飛向妖妖的胸口,噗得一聲便融入她的體內,只留下一絲冰涼之意。
妖妖連忙屏息凝神,將鬼氣流轉於全身各處,搜尋鮫人淚的蹤跡。終於,她在鸞兒殘魂棲身之處,尋到了這滴鮫人之淚。
鮫人之淚將鸞兒的靈魂殘片包裹其中,化成絲絲縷縷細密的水線,不斷地縫織起來,幾個呼吸的功夫,鸞兒那枚殘缺的靈魂便在鮫人淚的滋養下,凝結成一個腹中嬰兒的形狀,妖妖甚至可以觀察到她的胸脯在有規律的不斷起伏着。
妖妖知道,要不了多久,鸞兒就可以甦醒過來。到了那時,自己只需要將她的靈魂渡到尾翎之上,便可以讓她重生。
一念及此,妖妖有些心潮澎湃。她整理好心情,對着玄青的牌位深深鞠了一躬,然而便轉身離開了宗祠。
拉開大門,妖妖便看到一臉焦急的蒹葭和氣定神閒的秀兒。
一問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進去了一天一夜。
秀兒見到只有妖妖一人出來,似乎猜到了什麼。他有些哽咽地問道:“師祖他老人家可是駕鶴仙去了?”
妖妖下意識地摸了摸秀兒的頭,柔聲說道:“仙人已逝,節哀順變。”
秀兒吸了吸鼻子:“他老人家一生雲遊天下,卻一天都不快活。”
“他心願已了,此後再無需爲世間煩擾而憂心。”妖妖安慰道。
“那他有說些什麼嗎?”秀兒問道。
“他說秀兒若是勤奮修煉,有朝一日一定可以成爲名聲響徹九州的英雄。”妖妖編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秀兒聞言抹了一把眼眶裡的淚珠,堅定地點了點頭。
兩人辭別秀兒,剛出門便遇到氣火急火燎趕來的木玉。
“小焚香,你怎麼來了?”妖妖問道。
“你還好意思問,一天一夜不見人影,小爺還以爲你們被濟世堂的人扣下了。”木玉沒好氣地說道。
“可不是,木玉哥見你們遲遲未歸,都急壞了。”跟在木玉身後的陳思若幫腔道。
妖妖眯着眼打量着木玉,開玩笑道:“若是你真的擔心,怎麼現在纔來。”
木玉氣洶洶地從懷裡摸出一雙筷子,直接丟給妖妖道:“送你的。”
妖妖好奇地將筷子舉到眼前,仔細地打量了一番。
“雕工不錯,粗細均勻,尾端的桃花浮刻也很精緻。”妖妖誇讚道,“用來吃火鍋肯定不錯。”
“喜歡吧,這是小爺昨天連夜給你做出來的法器,用得可是萬年桃花木。”
“別人的法器不是劍就是槍,怎麼到我這兒就成了一雙筷子。”妖妖撇了撇嘴,卻還是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不是你當時說,想要一個既能打架又能吃飯的傢伙當法器嗎?”木玉毫不客氣地說道,“再說了,就算是一雙筷子,也總比你每次打架都和一個爺們兒似的用拳頭強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