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邢映北略顯蒼白俊龐上的神情看上去相當放鬆?一進房間就扯了扯領口,望向正躺在病牀.上很有心情調侃他的鄭關,皺了皺眉。
夏紫心中咯噔一聲——莫非被發現了?卻見邢映北突然伸出手朝着鄭關的面龐襲去,就在她都以爲邢映北是要揍鄭關之時,下一秒的邢映北卻只是面無表情地收回了手:“下次想要騙我麻煩工作做得到位一點,你是掉進冰桶了還是去北環遊一週了?還是連我都不知道你們家的產業破敗成這樣了?連正常的暖氣都供應不起了?”
此時的邢映北不若夏紫認識中的溫文如玉的模樣,明明是關心的話語,說出口卻像是找茬兒一樣,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夏紫卻覺得這一刻的邢映北是那麼的真實?她所未曾瞭解過的真實?
被邢映北當中抓包,鄭關也沒有多少尷尬神情,似乎已經很習慣了邢映北的福爾摩斯潛質,只是似笑非笑地調侃出聲:“你吃炸藥包了?好歹我也算是幫了你一回吧?你就這麼對待我你這個老大哥?”
“我早說過不用你幫。”邢映北目光更冷了,隨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補充了一句:“以後不用你再多管閒事,不想養傷的就回去等死,不要浪費醫療資源。”
躲藏在衣櫃之中,夏紫並沒有預期之中的悶窒感,似乎這一切都是鄭關早已準備妥當的?可是她又怎麼會不清楚,若這是一齣戲,那邢映北無疑選擇了對自己不利的那方面,如不是的話……心中原本因爲邢映北正她所不曾見過的模樣而暗自感傷的同時,卻也因爲邢映北的話中意思而呆了呆,鄭關真的身染重病了麼?要不是此時鄭關臉上那不再掩飾的奇差臉色,看那談笑風生的模樣,又怎麼會將他和重病患者聯繫在一起?
夏紫覺得自己彷彿誤闖了一個平行世界一般,這個世界裡的邢映北其實只是個長相和她的那個幼時玩伴一樣的另外一個人呢?可是黑暗中從小洞中看上去彷彿百花筒一樣的世界,卻又無比清楚地告訴夏紫,這就是她所存在的世界,理智雖然告訴她可以安靜挺屍間繼續窺探下去,或許會發現更多更多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可是心中另外一股屬於動物的直覺又在叫喊:不要再聽下去,推開門,離開,趕緊離開……
此時鄭關已經開始反脣相譏,儘管是他邀請夏紫來看這一齣戲,但他也不打算僞裝出什麼溫文爾雅:“說到浪費醫療資源怎麼比得上你?爲了一個女人甚至不惜自殘,哥還真是小看你了,早就說過想要的直接奪過來就好了,你在背後做了這麼多,誰知道了?誰領情了?”
鄭關說着說着,不免真的有些上火,或許他沒有得癌症,沒有看到那晚期的確診之前,還不會如此心焦,可是現在他已經時日無多,那一羣豺狼虎豹,他沒什麼好擔心的,只怕他死了名下的產業會在最短時間內被那羣所謂的親人拿過去壓榨最後價值、發光發熱……他什麼也不擔心,最後就盼着自己這個過命交情的兄弟能夠和喜歡的女人在一起,爲此就算傾己所有,那又算得了什麼?哪知邢映北這小子這麼不開竅?明明知道這會兒是解開誤會、得到女人心的最好機會,他又去幹了什麼了?白白送機會給情敵啊,想到這裡,鄭關整個氣笑了,他這輩子就沒看過這麼癡傻的男人,偏偏這人還是他過命的兄弟,打也不行,還不能跟他急,他這口氣啊,憋得慌。
眼看着鄭關越說越激動,那本來蒼白的膚色這會兒染上了異樣的紅暈,邢映北也發現了異樣,雖說就夏紫這件事,每每談起,鄭關總是表現得比他這個當事人還激動,卻也不至於像今天一樣死抓着不放……
就在那個縈繞在兩人心上口中,呼之欲出的名字即將道出時,卻是一個聲音先打斷了兩個人的談話……
‘吱……’!
屋內的兩個人同時轉過頭,面上卻是迥異的表情,尤其是在看到那彷彿表現魔術般,從衣櫃之中走出的人時……邢映北難得一見的當機了:“夏……夏夏?”
夏紫扯了扯嘴角,本來該是心虛的,卻不知道爲什麼,對上邢映北那有些閃爍的目光時,突然間反而直接了起來:“是我。”
此時臉上帶着一絲薄汗的女人不是他心中心心念唸的人又是誰?邢映北從來都是聰明的,只是這些日子因爲一心一意想要將事情趕緊弄完去找夏紫……誰讓他找了一個那麼稱職的助理呢?不僅前些日子能夠深入敵營誘騙敵軍步步踏入陷阱之中,如今更是緊盯不放,他無法,只能加緊時間處理手中的事務,也不想夏紫的痛白白犧牲。也是因爲如此,明明已經獲得了階段性的勝利,邢映北卻變得比先前還要忙碌,先前虧損的身體就算有靈丹妙藥的支撐,也耐不住他這樣的消耗,那臉色竟是比身染重病、纏綿病榻的鄭關好不了多少。
邢映北很快就明白了這是鄭關的安排,下意識地開始回想自己之前所說的話,是否暴露了什麼不該說的事情?這一遲疑,便讓夏紫得了先機:“我問你三個問題,你們兩個從一開始就是合作的?”
面對夏紫那雙湛亮星眸,邢映北訥訥地說不出謊言,他也從來不擅長對她說謊的,悶悶地點頭:“是,可是……”看那張越加冰冷的小臉時,邢映北心中一緊,幾乎是下意識想要做出解釋,就被夏紫打斷了話茬。
“很好。”竟是從那個時候起就把自己耍得團團轉嗎?不,那話頭分明是自挑起的,也就是說這些個老狐狸都是在那個時候達成的一致,齊齊將她矇在鼓裡的麼?好,很好!夏紫氣樂了,沒有聽邢映北的辯解,繼續問出心底最大的疑問:“你故意弄壞身體,是爲了拖延時間還有轉移我的注意力?”這句話在夏紫的舌尖上翻滾了幾遍,最終艱難地問出口。
答案其實已經很清楚了不是麼?但是在看到邢映北那彷彿做錯事孩子的表情時,夏紫還是心涼無比,要知道她先前一直那麼努力地奮鬥着,不就是想要保護對她而言重要的朋友們?這一次好不容易做了點事情,以爲自己終於能夠保護自己的朋友時……現實卻給了她那麼沉重的一擊,若是這些和平日子是需要以他們犧牲自己、弄壞自己的身體爲代價,她還有什麼臉面活下去?
邢映北不傻,只是在面對夏紫時,平日裡那副遊刃有餘的模樣就失靈了,他怔怔地看着夏紫那氣得青白的小臉,紛亂的思緒努力想要組織語言解釋時,那一邊夏紫已經丟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映北,在你的眼中,我就是這麼沒用的人嗎?”
這個問題邢映北沒有回答,而夏紫也不需要得到答案,因爲她心中已然明瞭,正是因爲明白,越發痛苦,當下隨即眼眶微紅,扯了扯嘴角,脫口而出的話語中的暗啞是那麼讓人心驚:“我明白了。”深吸了一口氣,夏紫越過邢映北,朝着病房門口走去……
邢映北是想要拉住她的,想要阻止她的離去的,可是在對上那微紅的眼眶時,他再一次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真的傷了夏紫。並非因爲她心靈脆弱,正因爲她將他當成了最值得信賴的人,甚至從沒有懷疑過,所以一旦打破,更加難以復原。
鄭關就在一邊看着,暗自感嘆自己這個平日裡讓那些老狐狸都叫苦連天的傢伙,今天竟然跟小綿羊一樣,看來也就夏紫能做到這種事情吧?慨嘆歸慨嘆,見夏紫都離開了,自己的這個好弟弟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後,直接把他給氣樂了,他拖着難受做一回月老他容易嗎他?敢給他浪費試試,二話不說,隨手抄起手邊的枕頭,就劈頭蓋臉地朝着邢映北地頭上砸去:“愣着幹什麼?追啊!”
柔軟的力量襲來,將心中那股迷惘打破,邢映北總算是醒了,轉頭飛也似地朝着門外衝去……
看到那兩個人都消失不見,連那串腳步聲也越來越遠,鄭關這才重重喘了口氣,莫名想要大笑,卻冷不丁一陣劇咳……不多時,手中竟然多了一抹鮮血,他僅是怔怔地看着,默默掏出藏藍色的帕子擦去,丟到了垃圾桶中,隨即望向窗外,凝望着那迷離的陽光,慢慢閉上了眼睛……
夏紫走得很快,尤其是在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和叫喊聲響起時,不知怎麼的,下意識地拔腿跑了起來,可是無論她一再提速,身後始終跟着一段不遠的距離,突然,一聲輕呼聲響起,令她下意識地回頭一看,就這麼一眼,便被攬進了一個清冽的懷抱之中,這樣緊貼彼此的曖昧狀態不禁令她呆了一呆,緊接着掙扎了起來,氣惱低喊:“放開。”
“不放。”邢映北卻像是耍賴一樣,死死抱緊了懷中的人,像是溺水的人一樣:“夏夏,站住,先別急着走,你聽我說,你想知道什麼,今天的我都可以告訴你,求你……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