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城祭祀,水之神信徒的瘋狂聳人聽聞,但是卻並非不可理解。
至少蘇晝一下子就明白,爲何當初他看見那些鎧甲士兵和菁英階職業者時,他們身上的惡念都和燒殺搶掠了上百年的魔軍魔將一樣沉澱發黑,有無數咒怨纏身。
想來,在蘇晝不知道的地方,它們肯定已經屠殺了其他的庇護所城市,亦或是位於迷宮中的一些小型定居點,用那些生命來獻祭了吧。
至於原因,不外乎便是爲它們的神恢復力量,以及徹底消滅潛在的反抗者,他們估計沒有管理一座大城市的時間和耐心,既然如此,不如就全部殺光。
再加上它們之中,還有類似於牧靈者那種亡者導師存在,恐怕可以控制死靈來戰鬥——對於這些上個紀元遺民的存在來說,這個紀元的生命估計和異形差不多恐怖,死了之後說不定還好看一點。
“我們需要早做防備。”
既然已經知道敵人即將大舉來犯,蘇晝和埃利亞斯自然不可能無動於衷,兩人立刻便開始商討接下來的應對措施。
三十分鐘後,一份避難令就從大公府發出,奈瑟爾城周邊散居的普通人全部都被召集回城內,而冒險者也都在廣域通訊中得到消息,中斷迷宮探索,準備回城防守。
而城內,本應當是用於防備亡靈和魔獸攻城而準備的大型地下避難所,也再次啓動。
和其他庇護所城市不同,奈瑟爾城周邊有三座湖泊作爲阻隔,一般很少有魔獸會特意過來,亡靈也同樣是如此,上一次遭遇類似的攻城事件都是幾十年前了,所以這裡的絕大部分民衆都不知道避難的流程,需要有人引導。
蘇晝便作爲引導者之一,帶頭帶領一批批民衆進入地下避難所中,穩定有些慌亂的人形,維持秩序。
“感謝蘇晝大人!”
“蘇晝大人真是我們庇護所的救星啊……”
“如果不是蘇晝大人,埃利亞斯大公恐怕也不可能成功繼位,穩定元素大陣吧。”
“聽說這次也是蘇晝大人率先發現敵人進攻前兆的,不然的話,我們可沒有這麼悠哉進入庇護所的時間。”
而就在蘇晝帶領一批批民衆,走進地底呈現‘串’字形的垂直避難所時,便時不時能聽見有崇敬他的民衆對自己問好,亦或是讚美他的一舉一動。
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所有人都真心誠意的感謝蘇晝最近這段時間的行動,對他表示敬意。
蘇晝雖然實力高強,但是在現實中爲人的確和善,說話更是風趣平和,在加上爲了學會本地的語言,他每次從迷宮出來後,都會去城中的酒館找冒險者聊天,和其他菁英階的職業者高冷的風範大不相同。
正因爲如此,城中的許多普通人,在短時間內就對這位看上去非常年輕的強者親切了起來,甚至稱呼他爲‘奈瑟爾城的守護者’。
這個稱號原本應該是歷代大公專屬的。埃利亞斯對此自然不會有什麼意義,畢竟以他的實力,除卻用自己的血脈穩定家傳的元素大陣外,也的確無法守護這一城的民衆了。
蘇晝是很喜歡別人的讚賞的,尤其是其他人發自真心的認同。
雖然說,他本質上並不在意其他人的評價,無論是行善還是討惡,都是遵從內心的指引,其他人的任何看法都無法讓蘇晝改變想法。
但是,倘若有人認同的話,那麼這也會給他帶來更大的動力。
所以面對這些讚美聲,蘇晝口中沒有回話,但心中卻暗暗下定決心。
“倘若現在連異世界,這些尊敬自己的普通人都保護不了。”
笑着牽着一位小女孩的手,指引她和她的家人進入庇護所中,並得到了一聲甜甜的‘謝謝大人’後,蘇晝心中不禁如此想到:“那未來,我又該如何保護地球和家鄉呢?”
“而且那種濫殺無辜,隨意屠城祭祀的水之神,我倘若不能將其挫骨揚灰,我念頭必定不能通達!”
念頭通達,就是最大的理由。更何況,還能用敵人試一試最近自己新開發出的龍鱗的效果。
蘇晝早就躍躍欲試了。
奈瑟爾城一共有一百一十四萬人,一共有八座大型避難所,十九家小型避難所,但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容納全部的人,所以仍有一部分居民將會隨同一些冒險者進入迷宮避難。
蘇晝認爲迷宮很可能是水神信徒的主攻目標,呆在那兒的危險性,其實比呆在城裡還大,但是那些冒險者卻自信的表示迷宮很大,哪怕是近神強者在裡面戰鬥,都不可能波及到躲在角落中的他們。
既然如此,蘇晝也不可能讓他們不躲,更何況他畢竟只是一個人,不可能帶領全部的民衆進入庇護所,有些人非要去迷宮裡,他不可能攔得住。
而等到他配合埃利亞斯做好防備工作,站在城牆高塔上眺望時,已經是十幾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如今,已經半夜。
站在灰巖垛口處,蘇晝與埃利亞斯以及幾位城衛兵長官緊皺眉頭,眺望遠方。
最近的天氣很不好,灰霧越來越濃,這種隨着世界末日而誕生的霧氣,對人並無傷害,但是卻能使得各種靈力法陣運轉不良,如果不是蘇晝有着五靈彩鱗進行靈力轉換,他的天人循環恐怕都無法在這種情況下運作。
幾近沒有任何光芒,慘白色的太陽早已落下地平線,稀疏的星月之光在灰濛濛的天空上無力的閃動,勉強爲大地帶來一絲微不可見的光亮。
蘇晝開啓了自己的熱能視覺,青紫色的龍瞳擴大,儘可能的收納更多的光線。
他能看見,遙遠的地平線彼端,已經隱約出現難民的隊伍,以及肉眼可見的亡靈死氣。
遠方煙塵四起,一隊隊來自米爾克森堡的難民正在騎着馬,使用魔法,乘坐馬車,亦或是其他各類魔獸坐騎,全力朝着大地上唯一的光亮,也就是奈瑟爾城的庇護大陣處奔馳——之前急忙趕來報信的商隊成員,恐怕都沒想到難民的數量居然有這麼多,大致一看,數量至少超過三萬人以上。
緊跟在他們背後的各類亡靈,數量甚至超過了難民,它們就像是驅趕羊羣的獅子那般,將所有難民朝着奈瑟爾城的方向驅離。
隨着難民和亡靈大軍一同靠近,急促的狂風在荒野中鼓動,灰黑色的雲層隨着大風從遠方涌來,迅速的吞沒了本就不躲的月光,讓整片天空都變得漆黑。
隆隆的雷聲和潮溼粘人的雨氣開始同時降臨,氣溫一下就驟降至接近零度。
“情況不對啊。”
蘇晝的面色並不好看,看着這在正國曆史書中記載過許多次,令他一幕頗有既視感的一幕,青年隱約有了些猜測:“它們難不成是打算,用米克爾森堡的難民作爲炮灰和肉盾,進行攻城?”
這句話一說出來,便頓時越看越像是那麼一回事,蘇晝眉頭緊皺:“再加上它們有着亡者導師存在,這些難民哪怕是死了,也能被它們重新利用……活着可以打擊我們的士氣,死了也能作爲武器,這羣人渣,當真是好打算!”
“蘇先生,請冷靜……”
這點很容易想通,而聽見蘇晝充滿怒氣的話語,埃利亞斯有些擔憂的擡起頭,注視着對方——他有些害怕蘇晝突然大發善心,非要打開城門,迎接這羣難民進來……不談這很容易導致城門被攻佔,難民內部說不定還混雜了許多水神信徒的間諜。
“放心好了,我很冷靜。”
但是蘇晝還不至於這麼蠢,他心善,又不是傻——不談親疏遠近,奈瑟爾城內可是有百萬人呢,三萬難民和百萬奈瑟爾人,他手中的這份責任,孰輕孰重,還是很清楚的。
只是那些水神信徒很明顯搞錯了一點。
那就是,會糾結於這種兩難問題的,都是弱者。
“所以,我要去教訓一下那羣怪物。”
此時寒聲發話的蘇晝,已經全服武裝。
他的左腰間挎着滅度之刃,背部揹着龍角長槍,而右臂一側掛着一把用作消耗的魔法長弓,那是埃利亞斯特意爲他挑選的,並沒有其他多大功效,就是十分堅固的迷宮神物,至少可以讓蘇晝全力出手,發射數箭。
而武裝帶上,聖水,玉髓還有玉液,全部都依次排列好,隨時都能被蘇晝取用。
“我現在去阻擋那些亡靈,你們可以派點人,引導那些難民在城牆周邊的哨戒駐紮下來,等我把它們殺光了,再讓他們一一審覈入城。”
如此說着,蘇晝已經踏上了垛口,赫然是準備直接飛過去,獨自一人衝陣,去擊潰那些亡靈軍隊了。
這還真的不是他託大。
如今的蘇晝,已經修行出了二百四十顆嵐種,配合發力,一拳轟出三百噸拳力簡直就是稀疏平常,放到地球,拆掉一棟摩天大樓的速度未必會比金剛慢。
而雷法,水法更是有了精進,肉體防禦搭配靈力,更是足以防禦常規導彈轟炸,無論是空手撕坦克,引導雷霆轟落更是和吃飯喝水一般簡單。
單論力量,尋常現代化武裝部隊根本無法壓制他,倘若放蘇晝回神木世界,他能一個人一把刀。就把那個時候地球上的所有人都給挑了。
——超凡階的超凡,是超越凡世。
而站在這個境界頂端的蘇晝,已經根本不懼尋常軍隊,哪怕是水神信徒的操控的亡者軍隊也是如此。
“倘若情況不對,那麼請儘快回來……雖然有些自私,但是奈瑟爾城畢竟有一百多萬民衆,更需要您的守護。”
雖然這個決策過於大膽,但是既然這是蘇晝的想法,那麼埃利亞斯等人也無法勸阻,他只是對着準備出發的蘇晝低下頭,輕聲衷告道。
而蘇晝也點點頭,嚴肅的回覆:“自然。”
不過,就在蘇晝準備出發的時候,異變又生。
一直緊緊追在難民身後的亡靈集羣,在距離奈瑟爾城還有很遠一段距離的時候,就突兀地停下了步伐,然後不再追逐,任由難民逃離。
而控制着它們的水之神信徒們,甚至開始原地紮營,似乎開始在設置什麼陣法。
這怪異的舉動,透露出危險的氣息,也讓準備前去衝陣的蘇晝緩下了步伐,開始觀察對方究竟打算幹什麼。
“難不成是打算設置什麼攻城大魔法?”
他猜測水之神信徒們的目的:“亦或是打算佈置陣法,感應地底迷宮中的水之神神殿?也對,它們的目的是恢復自己神明的力量,倘若能找回一座神殿,那肯定是事半功倍。不過,想要成功也沒那麼簡單。”
不談從第五層迷宮開始,前進的道路就變得非常艱險,哪怕是蘇晝都需要注意,不然一不小心就會翻車。
從第六層到第七層,第七層到第八層的迷宮出入口,是極其隱秘的,它們分別位於一條山谷垂直溝的深處,和一處普通的地底熱泉內側,異常難以被找到,哪怕是放那些信徒去找,不花個大半個月都不可能發現。
猜測的時間是短暫的。
“報告,大公閣下,其,其他方向,也發現了亡靈集羣!”
很快,其他方向的城衛軍傳來了緊急通訊,通訊法陣中傳來的帶着顫音的通報聲,吸引蘇晝等人的注意力。
根據報告所說,在奈瑟爾城的其他方向,也發現了數量極大的亡靈集羣,它們圍堵住了奈瑟爾城通向外界的所有道路,將這片區域完全地封鎖了起來。
“是打算圍困我們?可是庇護所城市怎麼被圍困,他們不來進攻,我們能在這裡活一輩子!”
蘇晝頓時就感覺荒謬——圍困一座庇護所城市?這簡直就和把一個宅男扔到一座獨棟別墅配置最好的網絡電腦,可以點外賣還有游泳池,然後告訴他他被囚禁在這裡一年,之後就可以拿一百萬一樣,這宅男表示一年?他能在那裡活一輩子!
說得好像是末世將臨之後,奈瑟爾城裡有多少人這一輩子出過城一樣!
一時間,在場所有人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們把握不準水神信徒們的想法和行動——信息實在是太少了。
畢竟,蘇晝來到這個世界纔不過區區十幾天,而埃利亞斯也並不是正兒八經,知曉許多密辛的正常奈瑟爾大公,他們實在是有太多的東西不清楚,以至於只能猜測。
但是很快,一頭霧水的蘇晝就敏銳的察覺到,天氣的變動。
轟!
第一道閃電在天空之上蜿蜒而過,驟然亮起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大地。
這光芒也讓蘇晝看見了,天空上密佈的黑雲已經厚實到搖搖欲墜,不可計量的雨水正在其中積蓄,即將落下。
第一道雷聲響起後,一連串的炸雷接連而至,雷蛇在雨雲中縱橫,撕扯出一道道橫跨天際的光痕。然後,又是一聲巨大的閃電和轟鳴,伴隨着彷彿要轟破人耳膜的雷聲,暴雨開始傾瀉而下。
遠方,水神信徒們的陣法也開始完全發動,一道道淡藍色光柱直衝天際,明亮無比,它們攪動着大氣,從周圍的湖泊中提取水汽,化作全新的雲層。
雨水在一瞬間就將蘇晝全身浸透,水助之力令他感覺到周圍無比濃厚的水靈力。
但,即便敵人制造了雷雨雲,讓整個戰場轉換成了他的半個主場,但是蘇晝卻沒有半點欣喜,亦或是嘲笑敵人自作自受的餘裕。
敵人是水之神的信徒,控制風雨雷電的能力未必弱於自己,而且此時,他能注意到,遠方那環繞奈瑟爾城的三座湖泊,如今正在涌動。
巨大的浪潮,就像是一層層疊起的高樓,洪波於湖面翻騰,彷彿有什麼無形的巨手正在攪動它們一樣。
“這暴雨,還有這個湖面……”
能看見,在短短地數分鐘內,暴雨已經將城外化作一片澤國——所有的道路都被淹沒,任何軍隊都不可能從這種爛泥地中渡過,更何況那些難民?
那些一路自米爾克森堡逃難至今的難民,如今全都被這突降的滂沱豪雨困在了原地,而碩大雨點砸落在奈瑟爾城內房屋屋頂的衝擊,甚至能令木板瓦片劇烈的震動。
啊……
蘇晝深深吐出一口氣,他終於發現自己忽視什麼了。
——這裡是千湖之國,位於三湖中央的城市。
而他們的敵人,是早就有所準備的‘水之神’。
而‘水’,倘若想要殺人,根本就不需要使用刀劍啊。
這是,因爲過於‘善良’而產生的忽視。
“這裡,可是有着百萬人……”蘇晝如此自言自語道,嗓音突然有些乾澀:“但是那些傢伙,可是一羣以屠城爲目的的惡魔啊……”
的確,什麼時候,屠城只能攻佔城市,由軍隊進入,放火砍殺了?在超凡的世界,力量既能更好的助人,也能更好的殺人。
不知爲何,蘇晝突然覺得有點好笑,自己明明可以輕鬆看穿敵人戰鬥時的每一步想法和決策,平日斬殺敵人時,也不介意使用各種堪稱殘忍暴虐的手段……可是在這方面的邪惡,卻總是差了一點,沒辦法和那些真正的惡人相比。
“還是太天真了啊,自己。”蘇晝感受着冰冷的雨水從手臂上流過,滴落在地……不過,現在也不是反省自己天真的時候。
“必須阻止他們繼續這樣積蓄力量,埃利亞斯,我現在就去破壞他們的大陣!”
在想通的那一瞬間,沒有絲毫猶豫,蘇晝踏步而起。
二百四十顆嵐種同時啓動,有着完美軀體的青年渾身頓時就被一陣陣狂風覆蓋。轉瞬之後,狂風帶起的靈光散去,半透明,流動的風之鎧甲包裹了青年的全身,令他漂浮在半空。
自神木世界得到的周身嵐甲,其完全體乃是明光鎧的樣式,這與異界迥然不同的設計,凸顯出一種奇異的美感,層層疊的紋路充滿着厚重的威嚴,而頭頂被完全保護的風盔之上,只有雙眼處有一道縫隙風力較弱,而兩點紫青色的光芒在背後閃爍。
蘇晝右手緊握着滅度之刃,閃動的雷光和火炎之力在黑色的刀身上流動,而左手五指如同鐵鉗一般緊握住龍角長槍,將其扛在肩頭,槍頭上,流動着森然的靈光。
“你們自己小心,我去去就回。”
呈現出自己的完全戰鬥形態後,只留下了一句話,下一瞬,蘇晝便以風助之力掙脫引力,飛上天空。
他化作一道閃動的雷光,朝着遠方的敵人營地急速撲去,而這一次,埃利亞斯並沒有嘗試去勸阻對方,這位小大公同樣察覺了遠方湖泊的不對勁,他也想到了那恐怖的可能性,頓時便面色一變。
“不行,倘若對方真的要用三湖之水水淹奈瑟爾城,城牆根本擋不住,除非……”
“只能動用那最後的手段了!只是這樣的話,後果也非常嚴重。”
咬着牙,如此想到,但是埃利亞斯也知道,現在可不是猶豫的時候:“不能完全倚靠蘇先生,我們必須自己想辦法!”
“只能這樣辦了。”
頓時,他目光一凝,下定決心,同樣帶着護衛們快步離開,埃利亞斯朝着大公府的密藏密室而去。
天空之上,雨雲之中。
此刻,飛在半空中的蘇晝感覺到,原本應該無比親和自己,甚至是主動迎合自己的雨雲,如今正拒絕自己的控制。溟涬化龍法控制雲雨的力量,被另外一股力量切斷。
那股莫名浩大,但是卻冰冷無比的力量,支配了這些雲層,令它們拒絕其他一切外來力量的滲入。
這,應該就是水之神的神力,那些水之神的信徒以祂的力量控制了這些雨雲,降下了這場不正常的暴雨。
甚至,這股力量還混雜在暴雨的雨水之中,這陰冷的氣息企圖鑽入蘇晝的體內,但是被他體內的靈力排斥而出——爲了避免過多的消耗,蘇晝直接開啓自己那還未命名的龍鱗護體,一層層灰白色的熒光農曆浮現在蘇晝的體表,擋住了這些氣息浸透。
蘇晝加速,繼續朝着敵人的營地疾馳而去。
“這一次行動很危險,蘇晝。”
而此時,雅拉的聲音微微響起,它用耐人尋味的語氣提示道:“你也能看得出來,敵人陣營中的超凡階一點也不少——而且,這樣的天象變幻,很可能水之神本尊就在那邊。”
“你這麼貿然過去,倘若陷入重圍,到時候說不定連藉助天神刻印跑路都困難。”
“倘若只是因爲危險,就不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還有應該做的事情,那麼人活着是爲了什麼?”
蘇晝在這個時候,從不多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他平靜的回覆雅拉的提示,然後右手握緊了滅度之刃的刀柄:“放心好了,我之所以率先修成龍鱗在身,本就是爲了能對應這種以一對多的情況。”
如此說道,他再次加速。
在第二代智慧果,以及靈力器官化的大腦支持下,二百四十顆嵐種開始位移,匯聚,古老的明光鎧甲開始解體,最後,重構成彷彿火箭一般的形狀。
“時代變了,異世界的傢伙——該讓你們見識一下流體動力學和火箭推重比的力量了!”
——我當教授這麼些日子,可不僅僅是在食堂大吃大喝的!
咬緊牙關,蘇晝的雙眼鎖定了前方那一根淡藍色的光柱,緊接着,狂暴的力量開始加速。
300噸的推動力,開始推動他這一百五十公斤左右的軀體向前突進——剎那之後,伴隨着一道真空走廊在半空中被拉起,蘇晝整個人化身人肉導彈,直接以高超音速,朝着水神信徒的營地——
撞去!
與此同時。
營地之中。
獨角鯨人‘信使’,此時正在營地的中央,眺望着遠方籠罩在元素大陣這一半圓形微光光罩中的奈瑟爾城。
暴雨侵襲着那一座城市,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將其摧垮
似乎覺得有些武器,它低下頭,環視着營地周圍,那些正在互相蠕動叫囂,發出陣陣刺耳靈音的亡靈怨靈,濃厚的死氣瀰漫,反而令它甘之若飴。
“土的時代落幕了,一切都會聚集在末世所在——生者在此,亡者也在此。”
它凝視着眼前的亡靈,不禁喃喃自語:“全世界一共四十二個庇護所城市,已經有十三個淪陷,吾神已經恢復‘近神’之力……只要找回主神殿的遺留,那恢復神靈之境,指日可待。”
如此說道,它不禁下意識的摩擦自己的獨角,語氣變得有些羞愧:“位於奈瑟爾城迷宮之下的,很可能便是主神殿——唉,倘若那幾位使者沒有遭遇意外,父神很快就能恢復上一個紀元末期,爲了庇護我等這些不成器的子民花費的力量了,這樣的話,這一次紀元,說不定就有可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雖然這一行動失敗,但是寬厚的神並沒有責怪它們,反而贈與了它們更大的力量……所以,它們並沒有從奈瑟爾城的密藏中找到它們最需要的迷宮地圖這件事,如今已經不重要了。
信使漠然的擡起頭,看向正在降下暴雨的天空:“這些土之紀元的傢伙,以爲抵抗到底,就能拖延我們找到神殿的位置?天真的可笑——只要水之神真的想要找到祂的神殿,哪有那麼複雜!”
“只要我們將三湖之水全部都倒灌進入迷宮,將整個奈瑟爾城都淹掉,那麼無論是什麼入口,什麼地形,對我等而言都和掌心上紋一般清晰!”
事實的確如此。
迷宮雖然龐大,三湖之水未必能填滿,但是它們也不需要填滿迷宮,只需要通過操控流水,流過每一個角落,尋找可能的出入口就夠了——這樣一來,最多兩三天,它們就能完全探索一個迷宮的上下。
米爾克森堡周邊的迷宮,就是被它們用這樣的手法探索乾淨的,爲了奈瑟爾城的迷宮,它們已經實踐過了,有了足夠的經驗。
至於這樣會死多少人……呵,土之紀元的種族,和它們水之紀元的種族有什麼關係?
發出冷漠的笑聲,信使的語氣,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反正,末世時,都是要死的。而且,想要真正的迎來下一個紀元,那麼當今紀元的生命,就必須死到一定的數量,只有等所有的靈魂都歸入地底之後,下一個紀元的元素本質,纔會從所有迷宮的源頭之處涌出。”
“這一次復甦的神祇,還有一位風之神,我主稍後便要和祂決戰,決定下一個紀元的歸屬,土之紀元的遺民死的越多越好,早點迎來真正的末世,準備更充分的我主,勝利的機會就越大!”
不同紀元之間的生命,天生就是敵人,爲人工推動末世進度加快,這也是信使等水之神信徒之所以屠城的理由……其實,在它們看來,這也算不上屠城,畢竟對於水之紀元的智慧生命來看,土之紀元的人類,不過是一羣有着智力的無毛裸猿而已,它們殺無毛裸猿祭祀,就和無毛裸猿殺牛羊祭祀差不多。
但是就在這時,信使突然聽見了前線傳來了驚恐的聲音。
“天上有什麼東西過來了——快閃開!!!”
這是聲音信使記得,是一位菁英中階的巨貝之民,這一族裔有着厚實的外殼,行動遲緩,防禦強大,天生就能控制強勁的水流。那位巨貝之民實力雖然比不上自己,但是憑藉那一身強勁的防禦,一般的超凡高階也不是不能挑戰,切磋一二。
很少能聽見它那麼驚恐的聲音,簡直就像是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一樣。
下意識地,信使擡起頭,看向巨貝口中,那有什麼東西正在過來的天空。
然後,它便看見,原本完全被雨雲覆蓋,漆黑一片的天空,被一道明亮無比的青紫色火光點亮——一顆彷彿隕石,又彷彿箭矢般的怪異魔力匯聚體,正在以它們難以觀察的急速,從遙遠的天際,朝着它們的所在直墜而來!
“什,什麼?!”
信使驚愕的張開巨嘴,它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已經沒有這個時間了。
青紫色的‘箭矢’劃破大氣,撕碎雨幕,它帶着一道長長的弧線,直截了當地朝着水神信徒的營地全速襲來!
“警戒!敵襲!”
伴隨着這一聲尖銳的高鳴而來的,是火箭命中目標後的巨大爆炸聲和轟鳴。
爆裂的炙風形成的裝甲轟然破碎,而隨之破碎的,是數以千計的怨魂亡靈,數以百計的水之民士兵,十幾位水之民超凡者,還有那一位倒黴的巨貝之民。
大地坍陷破碎,垮塌成坑,泥漿混雜着高熱的暴風朝着四面八方掃過,與靈力的狂潮一同席捲了小半個營地,直入天際的淡藍色光柱因此搖搖欲墜。
轟——隆隆隆隆————
緊接着,聲音被超過,空氣被撕碎的爆鳴聲,才隨之而來。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信使有着在超凡高階中也稱得上強大的力量,剛纔的撞擊雖然聲勢浩大,但是單憑餘波還傷不了它——擦去身上飛濺的泥漿,還有不知何時飛濺上的屍體碎塊和血液,它愕然地看向爆炸的中心,目光滿是難以置信。
然後,它便看見了。
有一個搖搖晃晃的‘人影’,正緩緩地從那‘隕石’墜落的中心處,無數屍骸廢墟之間緩緩站起。
他一開始的身姿還很勉強,似乎腿骨斷了,但是他彎下腰,爲自己正了正骨頭後,就恢復了正常的戰姿。
然後,那個人影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轉過頭,看向信使所在的方向。
獨角鯨人,與人類的目光互相交錯對視。
“找到你了。”他用水之民從未聽過,也完全無法理解的怪異強調,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而信使的心中,一種名爲‘毛骨悚然’的感覺,正如同在燒紅鐵塊上滑動的冰塊那般,沿着它的脊椎骨急速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