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撣國的虛空交易儀軌失敗,是聖蛇靈連禱會在最近百年來遭遇過的最嚴重的損失。
來自全世界各地,對組織最爲忠心,實力最強,行動能力也極高的那麼一批成員,因爲不知名原因全部死亡。
因爲那一次行動,連禱會竺國分部,撣國分部,正國分部負責人全部死亡,導致上述地區連禱會的勢力陷入混亂,甚至可以說一夜瓦解。
但更重要的,卻是來自中亞貝都因地區,真名不知的上一代‘首領’死亡,所有機密聯繫渠道全部斷絕,以至於連禱會在世界島的勢力徹底崩盤,各地勢力只能各自爲戰,甚至徹底隱藏起來。
也正因爲如此,憑藉實力,手腕和本就有的名分,原亞美利加分部高層的年輕人,才能順利地擔任新一任首領。
依照以往的慣例,他將棄用克羅塞爾這個名字,只使用首領這個稱呼,但既然老一批連禱會成員全部死亡,也就代表以往的規矩已經無人在意,克羅賽爾也懶得非要循規循距。
“美洲聯邦地區的成員,數量僅次於世界島,但是這一分部殘存的成員大多支持‘孤立主義’,只想要組織繼續侵蝕美洲聯邦高層,組建一個暗地中的權威和金錢同盟,維護互相的利益——這本質上就大大削弱了連禱會神秘組織的身份,只不過是一個隱藏地更深的資本集合。”
金色長髮的年輕人拿起桌上的照片,他凝視着蘇晝流傳在外,衆人調笑稱之爲‘海王’,被衆多海蛇海魚環繞的照片,神情若有所思。
暗地中的資本集合,沒什麼不好,聖蛇靈連禱會可以作爲超凡方面的公證人,保證各位成員合作時沒有後顧之憂,這樣一來,他們這個邪派組織也可以逐漸洗白,從暗地中轉爲明處,而各位成員繳納的奉金以及保證金,也足以維持組織發展。
但是克羅賽爾卻覺得這樣很無趣——暗地中的資本同盟,這個世界上天知道有多少,但是規模如此大的神秘組織全世界卻只有兩個!
當初他之所以選擇加入連禱會,不就是因爲這樣很酷嗎?
至於降靈會,格調太低了,同樣是玩血祭,連禱會就很隱蔽,不讓其他人知道,而降靈會非要搞的舉世皆知,甚至有些時候是連禱會的祭祀現場被人發現,降靈會還要蹦出來說,那是他們辦的。
太low了,不行啊,那個組織。這就是克羅賽爾當時的想法。
誰知道加入組織還沒到十年,上面的老人就全死光,自己雖然年輕,但是因爲天賦和背後家族的勢力,早早就當上分區幹部,正好首領位置延承下來,他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成了組織首領。
克羅賽爾表面上顯得運籌帷幄,一切盡在掌握中,但說實話,沒人可以在這種情況下不懵一會——我就去參加了一個同學聚會而已,我參加的神秘組織組織上層就全滅了,我還成爲了組織首領?
這麼欽定的嗎?
“我可不能遺忘初心——不和偉大存在交易的連禱會,還是連禱會嗎?不過血祭這東西……”
想到此處,克羅賽爾不禁沉吟了片刻——他自然不是什麼善良的人,血祭這事兒如果需要,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去做,但是目前看來,組織每次血祭祭祀都沒什麼好果子吃,感覺這條路有點走不通了:“取悅偉大存在的方法,血祭靈魂本就是最簡單,也是最下乘的。”
“推翻原有的秩序,這一儀式,纔是聖蛇靈最鍾愛的祭品。”
“多國聯合於獸神界的行動,在未來必將推翻獸神界原本的秩序,而組織潛伏成員進入其中,也可視作是‘我們連禱會’也參與了這一場顛覆秩序的行動……以此爲祭品,說不定能再次獲得一部分超凡傳承亦或是力量——可惜了,上一次預言中,千載難逢,偉大存在最慷慨的那一次祭祀失敗,不然的話,這種規格的儀式,起碼也能再次獲得一絲‘不死血’。”
而說起不死血,就不得不提起蘇晝。克羅賽爾修長的十指交叉未動,而他的頭髮卻如同一隻只小蛇一般靈動的活動起來,從懷中抽出一張張報告,紀錄和分析,讓他再次瀏覽一遍。
“蘇晝……正國最強大,甚至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超凡者。”注視着上面的資訊,他不禁低聲自語:“持有強大的龍之血,但至今爲止卻無人知曉究竟是什麼龍——他的強大和天賦遠遠超出了常理,用怪物來形容半點也不過分。”
“恰好,在組織儀式失敗的時候,他正好也在撣國旅遊,甚至,很可能就是那幾十名倖存的儀軌祭品之一。”
此時,一直侍奉在克羅賽爾身側的中年男人已經退下,而金髮年輕人掏出自己的手機,他登陸微博,皺着眉頭,點開蘇晝的微博號:“事情哪有這麼巧合?”
“或許,組織的儀式並沒有失敗,只是恰好被人截胡,亦或是說,儀式出現意外,組織的人全部都死掉,而交易而來的不死血,卻被一位倖存者意外得到了。”
“強大但是沒有原型的龍蛇之血,不就是來自聖蛇靈的不死完美之血,原初龍蛇之軀嗎?蘇晝的所有條件都符合,他或許就是那個意外得到聖蛇靈饋贈的幸運兒。”
這纔是最有可能的情節。
雖然可能未必是幸運,畢竟依照蘇晝之後那些行動的風格來看,指不定就是他搗亂了儀式,從組織手中強行奪了不死血——克羅賽爾對蘇晝有着最大程度的重視,無論是多麼匪夷所思的可能,他都相信蘇晝辦得到。
與蘇晝爲敵?沒意義,爲什麼要和一個目前沒有利益糾紛的強者爲敵。
克羅賽爾想要的,只是蘇晝一部分身體組織,一點點血而已。
“這一次獸神界,必然會有戰鬥環節,而蘇晝作爲最強者,肯定會對上獸神界的高端戰力——他再怎麼強,也不至於一點傷都不受,而組織的暗子身上攜帶有特殊的封存設備,完全可以趁亂取得一點血肉組織,到時候,我們就可以解析其中殘存的些許血脈,確定那是否是不死血。”
倘若不是,那沒關係,地球最強者的血液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想必美洲聯邦政府也願意以極大代價來交換。
倘若是,那不正好?作爲持有聖蛇靈連禱書這一偉大禱文的連禱會,本就是相關事宜的專家,從中分析出種種隱秘的力量和能力簡直是輕而易舉——到時候,整個組織所有的超凡者,說不定都可以因此而進階!
能看見,克羅賽爾的微博賬號名稱,叫做【蘇晝後援團014】。
這沒什麼奇怪的,作爲粉絲打入內部羣,掌握第一手消息,纔是正確的行爲——他甚至是官方粉絲主羣的管理員之一,和羣主【我全都懂!】也打好了關係,至少混了個面熟。
據說羣主還是蘇晝現實中的友人,日後找機會,說不定還能在現實中,以線下聚會的名義,悄悄靠近蘇晝,混入他的朋友圈。
“不過那樣風險太大,看穿人精神的秘法在這世界上可不稀罕,以蘇晝和我大境界的差距,冒險和收益不成正比。”
克羅賽爾上線,在羣中水了一會——當然,這是爲了保證自己在粉絲羣中的活躍程度,而事關機密,他也不能讓其他人代爲行動。金髮年輕人的目光冷冽睿智:“不過,我卻可以僱傭其他人,作爲我線下的身份,前去參加線下聚會,尋找機會。”
克羅賽爾的計劃,可謂是天衣無縫,他沒有展露出任何敵意,自然就談不上起衝突,他現在對蘇晝也沒有任何惡意,故而哪怕是神神道道的秘法亦或是至誠之道,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先知。
如果可以,能將蘇晝這位可能持有不死血的存在,拉入連禱會之中,那纔是最好的結果——面對強大的力量,任何組織的想法都絕不會是非要將其消滅,而是嘗試將其納入自己的體系中。
“差不多,是和暗子聯繫的時間。”
如此想到,白銀,環境和寶石鑄就的奢華王座上,金髮的年輕人閉上眼睛,開始與遙遠彼端的連禱會暗子聯繫。
【蛇附之法】
克羅賽爾修持的秘法,是爲古邁錫尼地區,源自戈爾貢-蓋亞一系,源自大地龍蛇之力的力量,正如同神話傳說中,他的頭髮可以化作蛇,目光可以令人身軀僵硬,甚至石化。
但是戈爾貢一系的力量,抵達霸主初階便是極限,如果想要繼續向上推演,就必定會抵達昔日大地之神,地母蓋亞的領域,但那至少也是大主神的力量,換句話說,起碼也是創主一階的力量。
跨越實在是太大了,從統領巔峰霸主初階,直接跨越到創主,克羅賽爾可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前所未有的天才,可以橫跨近乎兩個大境界領悟修法,故而他只能選擇中途轉修古亞美利加神代傳說中,羽蛇神庫庫爾坎的體系。
也正是因爲如此,被血脈的力量影響,克羅賽爾對血肉活祭並不像是上一代首領那麼感興趣。①
但即便如此,克羅賽爾依舊能使用一部分源自戈爾貢的秘法——將自己的頭髮化作的小蛇憑依在其他人身上,施展蛇附之法,這樣他便能與被附身的存在共享同一視角,甚至是交流,影響被附體者的一部分行爲。
也正是因爲如此,他纔不擔憂那位暗子會一時貪心,得到蘇晝的血肉組織後拒不上交,自己拿去研究使用。
“讓我看看,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自信地笑着,克羅賽爾啓動秘法,他的精神跨越遙遠地距離,直接與‘暗子’聯通。
然後,他的笑容凝滯了:“這是怎麼回事?”
因爲,當克羅賽爾同步暗子的視野後,他便看見了一張臉。
他看見了,一個年輕人頗爲嚴肅面容。
這一張臉很近,不到一米的距離,簡直可以說是貼身了,倘若是超凡者之間,被人貼近到這個距離,哪怕是言隨法出的大魔導師,也不可能說出哪怕是半個字。
但是相比起這個危險的距離,更加可怕的,卻是對方的身份。
一頭有些散亂的黑色長髮,被胡亂的手法束在身後,那清秀整潔,看上去陽光乾淨的容貌,可以給予人最初良好的第一印象,這頗具親和力的臉,克羅賽爾簡直無比熟悉。
是蘇晝。
這是蘇晝的臉。
他就在暗子的身前。
“這位美洲的朋友,你身上的咒怨,有點多啊。”
此時,蘇晝正在和暗子說話,他說的是中文,完全不管對方能不能聽懂。
青年伸出一隻手,搭在暗子的肩膀上,雖然看似輕柔,但是足夠將鋼鐵當水捏散的力量就在這五指中凝聚,克羅賽爾可以感覺到,暗子此時渾身僵硬,動都不敢動,更別說反抗反駁了。
“這可不僅僅是被罪犯討厭詛咒就能積攢起的衡量,你絕對殺過無辜的人,還不止一個。嗯,這個味道,還有哀嚎,是血腥味,我聽見了痛苦的嘶鳴。”
“居然還是虐殺?喂,愛斯特納先生,你們美洲聯邦怎麼搞的,怎麼連變態殺人魔都能放進來,還讓他加入行動隊?”
蘇晝的說話聲很輕,聲音也很好聽,聽這種聲音說話,哪怕他是在噴人,也是一種別樣的享受,而蘇晝語氣中那種不解的疑惑感,任誰都聽得清楚,並且心生同感。
但是克羅賽爾卻能從這聽上去陽光開朗的語氣中,聽出一股無比深沉的魔性,和如同烈火一般的惡意。
那是喉頭吞嚥的聲音,是食慾和敵意一同涌起的浪潮,是大蛇凝視青蛙的目光,是比起遇到天敵,更加恐懼,更加絕望的感覺。
彷彿那美少年一般的容貌下,潛藏了一個根本無法看清真身,無比兇惡的怪物。
而他正在凝視着暗子身體之後,那名爲靈魂的本質。
——死——殺意——會被吃掉——他爲什麼會在這!
克羅賽爾歸根結底是一位天才,能以二十多歲的身份執掌連禱會,擔當新任首領,且他人毫無異議,自然有其實力,面對蘇晝的靈魂壓迫,他只是慌亂了一瞬,便作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啪嚓。
他徹底斷開了蛇附之術。
而陷入絕望的暗子頭頂,兩根不起眼地頭髮當即斷裂,變得灰白。
“咦?奇怪。”
此時此刻,崑崙秘境。
正在和其他國家行動隊,進行獸神界任務前,正式碰頭交流的蘇晝,卻放開了握住暗子,一位名叫安德雷斯的美洲行動隊成員肩膀的手。
他有些納悶的自語道:“這傢伙原本給我一種很重要的感覺,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就變得有些普通了起來。”
而直到這時,包括正國在內的各國行動隊衆人,才反應過來來蘇晝剛纔的行動。
在交流的最初,本應該在道聖之後發表講話的蘇晝,卻突然跨步,來到美洲行動隊之中,他直截了當的出手,制住了那位名叫安德雷斯的行動隊隊員,然後開始上面的那些詢問。
“安德雷斯?虐殺?變態殺人魔?”
被稱之爲‘巖塔’的高大男人,複述了一遍蘇晝的話,他眉頭緊皺,看了一眼道聖,然後看了一眼蘇晝,最後看向半跪在地的安德雷斯,這位美洲行動隊隊長吐出一口氣,他沒有多說,而是肅然道:“安德雷斯,說話,反駁,不然,就是默認。”
他的言辭簡潔有力,說話之時,在周圍帶起一片片靈力的漣漪。
而現在還沒有從噬惡魔主帶來的本能壓迫中恢復過來的安德雷斯,此時根本無法反駁……撒謊不撒謊,在這種時候,沒有絲毫準備的情況下,在場的人,誰看不出來?
正國開放了崑崙秘境這一隱秘傳承地點給各國行動隊——這是爲了人類的安危。
而同樣爲了人類的安危,哪怕是美洲聯邦也不可能作出護短的行爲,放任危險分子混入進入獸神界的隊伍當中——理論上,哪怕安德雷斯真的是殺人犯,那也輪不到蘇晝去指出,先不說沒有證據,哪怕是有證據,也自有美洲聯邦的法律去懲處。
但是現在情況特殊。
而聖光的使用者,巖塔愛斯特納同樣是嫉惡如仇的存在。
所以他低聲道:“說實話,安德雷斯——要麼證明自己的清白,要不等着上超凡者法庭。不然的話,就等着死在這裡吧。”
這是最後的面子了——安德雷斯畢竟也是在基金會,爲官方和社會的和平做出過貢獻的資深探員,他救過許多人,做出過許多貢獻,並在無數次的檢測中,得到了所有人的信任。
也正是因爲如此,他才能被允許加入行動隊。
而安德雷斯也很清楚這點。
所以,在蘇晝平靜的目光注視下,在周圍所有人驚疑不定的注視下,他擡起手,舉過頭頂,身軀緩緩向前靠,貼在地上,作出了美洲聯邦最標準的投降姿勢。
俯身在地,安德雷斯苦笑道:“是,沒錯……我是間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