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靜。
因爲剛纔的振動,周邊所有的源能器械都暫時宕機。
光源皆滅,伯爵府內外陷入黑暗,大門中什麼也看不見,都是伸手不見五指,漆黑的陰影。
庭院中,艾文德伯爵站立起身,他身軀微顫,睜大的褐色眼眸鎖定着後院大門。
這位身材高大壯碩,曾經上過戰場的男人耳朵輕輕抖動,將所有聲音都收入耳中。喉頭滾動,但是乾燥的口腔什麼都沒嚥下。
腳步聲,正在靠近。
沉重無比,彷彿身披全身重鎧的震動,實木地板在那個聲音的踩踏下發出吱吱嘎嘎不堪重荷的慘叫,逐漸靠近大門處。
“是誰!”
他厲聲喝問道:“近衛?近衛!”
伯爵大人呼叫自己的貼身護衛。
但沒有回答。
啪嗒。
突然,有一團漆黑,充滿血腥味的影子被人從陰影中丟出,落在庭院的地上,激起一片塵埃和血花。
血液飛濺到了伯爵的靴子上,這放在平時,原本應該會讓艾文德伯爵勃然大怒,砍掉一兩位運氣不好的侍女亦或是僕役的腦袋。
可現在,他在看清之後,卻不禁後退一步,失聲道:“羅拉騎士?!”
那是一團血肉模糊,被打的奄奄一息的人形。
他身上的鎧甲胸口正中凹陷了下去,一個顯眼無比的清晰拳影烙在源鍛鋼的鋼鎧中央,有裂縫順着拳印的軌跡朝着四周蔓延。
“伯爵大人……”
地上,人形掙扎着睜開腫脹的雙眼,他看見了艾文德伯爵,便奮力開口,吐出一口血:“快,快逃……我,他……強……”
而他口中的伯爵大人卻並沒有將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艾文德伯爵再次看向了那門背後的陰影。
陰影中,一個白髮的人影正在緩緩走出,他渾身浴血,隨後撕掉了身上已經浸透了血液的外衣,然後丟在一旁。
雖然雙手沾滿了血,臉上也都是飛濺而出的血跡,但是蘇晝表情平和地站在伯爵府庭院的大門口,環視了一圈風景宜人,栽種了各種珍稀植物,空氣異常清新的貴族後院。
“羅拉?這個騎士原來叫這個名字。”
“這傢伙雖然幹了不少邪惡的事情,但是心思還算是純真——他本質上,只是聽從‘效忠者’的命令去殺人,去爲惡,假如換上一個好一點的貴族作爲效忠對象,那他指不定可以成爲一位好騎士。”
蘇晝擡起手,他擦了擦臉上濺上的碎肉,搖了搖頭:“可惜晚啦。而且我這麼一路從外城區打進來,看見了不少糟糕的東西。”
“被污染的空氣、工廠排出的廢水、下水道中的乞丐和流浪者、欺壓平民的騎士。”
“貪婪的工廠主、駕駛車輛,隨意行駛,無視行人的伯爵府中人;魔化者的屍骨、吊死在處刑臺上、一大批罪名不知道是什麼的犯人屍體……”
如此說着,凝視着眼前彷彿凝固在原地不動的艾文德伯爵:“我相信你自己也知道。”
甩了甩拳頭上的血液,蘇晝笑道:“艾文德伯爵。”
他的雙眼中彷彿燃燒着足以融化黃金的赤色火焰:“作爲領袖,你做的很不稱職。”
艾文德伯爵此時渾身上下都是冷汗,似乎已經完全被嚇住,動也不敢動。
慢步走近,蘇晝的目光一直牢牢鎖定在眼前這位墨綠色頭髮的貴族身上,他的語氣慢條斯理:“我有些問題要問你。”
“……我如果如實回答了,能不死嗎?”
沉默了一會,伯爵大人如此說道。
“不行。”
男人的聲音平靜,但堅決:“而且還會很慘——只是會避免被我搜魂。”
此時,他距離艾文德伯爵只剩下二十米,一旁的管事和侍女也在可怖的威懾中尖叫着逃跑。
但蘇晝卻並不在意這些普通人。
他的目光中只有那位在‘噬惡魔主’視角中,燃燒着純黑色,沒有半點其他色彩的污濁火光:“我剛纔可是在你名號下的幾個醫館裡,看見了不少魔化者的屍體,而幾個倉庫中的屍體更多,且大多殘缺。”
“那些屍體的靈魂都被剝離了,魔化後的器官也被割下……說真的,艾文德伯爵,你是真的將魔化者視作工具嗎?”
艾文德伯爵沒有回答。
甚至,他反而嘴角翹起,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廢話。”
他嘲弄道:“都是我的財產,需要你管?”
自蘇晝轟飛伯爵府大門,已經過去了一分多鐘。
哪怕是再怎麼震撼反應不過來,也足夠艾文德伯爵啓用自己的後手,積蓄力量。
咔嚓,他捏碎了手中的水晶杯,鋒銳的晶體碎片切開了皮肉,令血液流出。
象徵着生命精粹的紅並沒有滴落,直接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個紋章般的法陣,那正是艾文德家族的紋章,但是卻更加古老,更加神秘。
霎時間,沉聲的震盪聲響起,那是伯爵的心跳,劇烈而沉重的心跳聲甚至彷彿正在共鳴,令周圍還未逃遠的管事,侍女,以及地上的羅拉騎士的心跳全部都逐漸同步統一,面露痛苦之色。
而下一瞬,艾文德伯爵擡起右手,原本的紋章法陣幻化爲一柄血色長劍,隨後,他狠辣地擡起左手,咬開了自己的左手手腕血管,一道暗紅色的血光亮起,然後化作一套全身鎧甲,籠罩了他全身。
“雖然不知道你是哪來的蠢貨,但是你讓我準備好了!”
此刻,艾文德伯爵聲音冷酷沉悶,被家傳的‘寄血之鎧’覆蓋的他充滿了十足自信:“不管你是叛亂的義兵,還是摩拉伯爵派來暗殺我的殺手,結局都一樣!”
“那就是被我抽骨扒皮,吊在門口,直到血肉枯乾!”
以血脈傳承的寄血之鎧,乃是艾文德家族世代傳承的高等源能技藝,可以隨着使用者的實力而不斷增強,完全狀態,號稱能抵禦天災。
哪怕是以心光之境施展,防禦力也足以擋住尋常戰艦艦炮持續不斷的轟炸十幾分鍾。
“艾文德家族可不是帝都那邊的幸晉之輩,而是實打實的軍功家族!”
此時,伯爵周身飄蕩着滿溢着源能波動的血液,手中的長劍彷彿能引動體內血液的流動,令人頭暈目眩。
而在他的身後,一隻嘴角流淌着鮮血的黑狼魂影浮現,華麗而猙獰的鮮血鎧甲覆蓋在其之上,隱約還有着齒輪和機械的結構取代了這頭巨浪的關節,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轟!
沒有廢話,憑藉之前的交流時間,將自己的狀態完全調整過來的艾文德伯爵一腳踏出,將地面踩裂,整個人身體如同炮彈一般朝着蘇晝衝來。
空氣被撕裂,撞碎,尖銳的嘯鳴聲卻追不上他的身體。
“狼人?”
但蘇晝只是有些疑惑地自語了一聲,然後搖了搖頭:“不對,還摻雜着點魔鬼的血脈。”
“算了,都一樣。”
他擡起手,掰下了自己的一根手指,發出金屬折斷的脆響。
而在被掰斷的手指根部,有植物根鬚一樣的結構糾纏着冒出,重新組成了一根手指的形狀,一層金屬質地的葉子如同皮膚一般覆蓋在其之上,迅速變成了和原本皮膚一樣,有着血色的白色。
面對以超音速對自己飛馳而來的艾文德伯爵,蘇晝直接將自己金屬質地的手指用力扔出,而在手指的尾端,劇烈的爆炸出現,就像是火箭推動那樣,驟然爆發出了極致的推動力。
咚。原本飛撲而來的血色鎧甲停在了原地,他的左肩出出現了一個空蕩蕩的大洞,就像是被反器材狙擊槍命中了那樣,無論是鎧甲還是血肉骨頭全部都被打飛,貫穿,只剩一層薄薄的皮肉連接着艾文德伯爵的肩膀和左臂。
血液從這巨大的傷口中流出,瞬間就浸透了周圍的地面。
這麼多天的修行,雖然還未正式開始敲定修法,但是蘇晝的‘陰陽輪轉不朽法’已經修至‘不死根’境界的大成。
就像是昔日神木世界的魔將魔帝那般,他的肉體中已經佈滿神木的根系,金屬化的植物表皮堅固無比,更是大大加強了他的肉體柔韌性,甚至可以辦到將自己的手指變成高性能小型破甲火箭彈這樣的事情。
雖然聽上去很反派,但是倘若回到當初,蘇晝現在的形態比魔帝還更加魔帝。
“呼……啊!”
可是這樣的一擊,卻並不能殺死艾文德伯爵。
伴隨着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原本溢散在半空中和滴落在泥土中的血液停止了飄動和浸潤,它們彷彿像是聽見了號令一般,開始逆着方向,朝着原本的傷口處匯聚而去。
不僅僅如此。
“啊啊啊啊!!好痛!”
“我的血,我……”
伴隨着兩聲淒厲無比的慘叫,原本已經跑到庭院角落的管事和侍女都痛苦的蹲在地上,前者大口嘔吐着,而後者就像是瘋了一般抓着自己的臉頰。
但是仔細看便能看清楚,管事嘔吐的並非是穢物,而是自己的內臟和鮮血;侍女抓破自己臉頰後,更是有細泉一般的血流從傷口處涌出。
不多時,兩人便都化作枯乾的皮囊死去,而之前被蘇晝扔在地上,名叫羅拉的騎士也是如此,他剛纔已經悄無聲息的死去,渾身上下的所有血液和源能都被抽乾,化作一條血河,朝着艾文德伯爵匯聚。
肉眼可見的紅霧縈繞在庭院,在蘇晝頗爲驚訝的目光中,令艾文德伯爵以不遜色於蘇晝的速度再生完畢。
“……好強……”
被血色鎧甲包裹的人形微微後退一步,他將手中長劍橫着置於身前,艾文德伯爵後怕的聲音聽起來近乎於咬牙切齒:“但是,只要肉民還在,我就是不死的!”
“別小看了帝國貴族!”
但是,他卻沒搞清楚。
蘇晝吃驚的原因,並不是艾文德伯爵的再生速度。
而是剛剛他體內,心臟處激活的,一團彷彿根鬚般的事物。
那一團細微的根鬚籠罩了艾文德伯爵的整個心臟,它此刻正在劇烈的運轉,將剛纔汲取的生命力,血液,乃至於靈魂,源源不絕地轉換成屬於艾文德伯爵的生命力和源能,強化他的再生能力。
“這是……”
他低聲自語:“世界樹的‘不死根’?”
“爲什麼會有這種東西……唔,倒也不奇怪。”
畢竟,這是世界樹和黃昏曾經戰鬥過的世界啊。
“你殺不掉我!”再一次舉起劍,這一次做好了萬全準備,警惕地注視蘇晝的艾文德伯爵再一次擺出了蓄勢的姿勢。
然後,便又是急速衝鋒!
血色的刀光撕裂空氣,帶起宛如流星一般的鋒芒,它溢散的氣流就能切開庭院中的泥土和巖磚。
“是嗎。”
而蘇晝同樣再次擡起手,語氣淡薄。
這次他豎起手掌,宛如刀刃。
“我不信。”
進入埃安世界後,蘇晝的實力的確受到了限制。
因爲位於黃昏世界羣,黃昏原初世界的碎片世界,爲了不被本世界的至強者,亦或是黃昏直系眷族發現,蘇晝並沒有施展全力。
但即便如此,憑藉原本的經驗,傳承和學識,他也能在不突破此界靈輝階的情況下,以肉體改造的方式,施展出壓制心光境的實力。
艾文德伯爵的實力,約莫在心光中,高階左右,這已經相當不錯,畢竟他才三十多歲出頭,未來神意有望,足以支撐得起大貴族的名號。他剛纔是在自己家的後院休息,沒有帶上自己專用的武器和鎧甲,但即便如此,伯爵的實力也非常強大,足以一己之力鎮壓整個艾文德城。
倘若再加上之前那詭異的再生能力,他甚至能和四五個同階糾纏,同樣有着壓制心光境的實力。
但即便是艾文德伯爵全副武裝,也絕無可能戰勝蘇晝。
因爲這個世界的修行還在用刀劍槍械打架,而蘇晝已經用上了火箭。
擡起自己的手刀,蘇晝將其對準艾文德伯爵,然後用力揮出。
源能點燃神木材質的不死根,蒸發血液,爆發出了遠勝於地球火箭推進燃料的能量,在手臂上的孔洞上噴出巨量猩紅色的高熱氣體。
足以將這一截手臂送進幾十萬米高空的巨力,令手刀斬落的速度輕鬆超過聲音,斬裂空氣,帶起一道無形無質的源能真空刃。
衝鋒而來的伯爵大人本能地察覺不妙,他翻轉身體,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一足以撕裂戰艦裝甲的手刀,而衍生而出的源能真空刃越過他的身後,斬碎了領主府後院的牆壁和後面一整條街道。
男人的心中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知曉自己避開了最可怕的一擊。
但是下一瞬,發生在蘇晝手臂上的一幕令他驚愕無比,瞳孔緊縮——雖然手刀斬空,可蘇晝的手指卻彷彿有着自己的意識那樣,彎曲着對準了他的身體。
嗡嗡,源能震盪燃燒,如同光一般的火焰從這些手指的根部亮起,隨後爆炸。
五根子彈,甚至說,火箭一般的手指在爆炸中疾馳而出,將已經閃躲過一次的艾文德伯爵的身軀覆蓋。
血鎧中的貴族是手中的長劍急速變幻,化作一面盾牌擋在身前,五根手指火箭的確被它擋住,深入了盾牌深處,但下一瞬它們就爆炸,劇烈的衝擊波和爆炸聲響徹整個核心城,在艾文德城的中央久久不絕於耳。
嘭!軀體飛出,艾文德伯爵整個身體橫着在庭院中翻滾,他身後的鎧狼魂影已經消散,而原本籠罩在其身上的血色鎧甲也在一陣蠕動後潰散,變成一灘血液,浸入泥土中。
“咳……”
吐出一口血,被打回原形,解除血鎧形態,艾文德伯爵此時心中充滿憤恨,絕望,還有無比的困惑。
艾文德家族的血鎧戰法乃是從帝國開拓南部邊疆時,無數次戰鬥中凝聚而出,是在戰陣中最有效果的戰爭技藝,他可以吞噬敵人的生命,用來補益自己,就像是餓狼會吞噬敵人的血肉,讓自己變得更強。
敵人越多,自己人越多,血鎧戰法就越強大。
而現在,敵人只有一人,自己一方的近衛卻在之前就被擊潰,遠方的援軍現在還沒抵達。
但最重要的,卻並非是這些。
“爲什麼……”
他掙扎着想要從地面上站起,卻被慢步走來的蘇晝一腳踩在頭上,踏進了泥中。
可即便如此,艾文德伯爵依然不甘地發聲,他的語氣彷彿感覺這件事無比荒謬:“爲什麼,我的‘燃靈之術’沒有起效……我的再生能力怎麼被剝奪了?!”
“明明……只要那些肉民還在,我就是不死的……這不可能?!”
他怒吼:“我是不死的!”
“你說不死就不死?”
蘇晝面無表情地足下用力,將艾文德伯爵的的腦袋徹底踩入地裡:“證據呢?”
爲什麼再生能力被剝奪了?多簡單。
雖然不清楚那所謂的‘燃靈之術’究竟是什麼,但蘇晝完全猜的出來,那一術法,就是依靠位於伯爵心臟處的‘世界樹之根’,汲取其他人的生命力,爲自己提供無盡生命力的秘術。
而他口中的肉民,指的應該就是整個艾文德城中所有的民衆。
剛纔,就在蘇晝進入伯爵府,和對方說話的那段時間,他就察覺到艾文德伯爵似乎是啓動了什麼法陣,源能波動雖然輕微,但是籠罩全城,甚至深入移動都市的核心。
原本想要隔斷這個法陣的影響還有點困難,畢竟蘇晝現在的實力也不強,辦不到隔絕整個城市。
但誰叫對方施展這秘法的中介,是神木的不死根。
而他蘇晝身上正好有‘大道之樹’親自給予的神木之氣呢?
蘇晝自己也是神木——戰艦神木那也是神木——憑藉他的經驗,隔斷艾文德伯爵心臟中的神木根鬚感應簡直輕而易舉,簡單過呼吸。
但是蘇晝的心心情卻並不輕鬆。
蹲下身,一隻手伸出,抓住對方的脖頸,蘇晝的手指用力之大,甚至抓破了艾文德伯爵的皮膚和血肉,直接握住了他的脊椎骨。
提着脊椎骨將對方擡起,蘇晝與滿臉血泥和穢物的伯爵對視,紅色的眼瞳中,源能正在旋轉。
然後,他開始,‘搜魂’。
天仙之魂,強行對一位心光階的源能修行者搜魂,效率不要太高。
僅僅是短短几秒,蘇晝眼眸中的光芒就黯淡下來。
他已經知曉許多事情的緣由。
“……原來如此,難怪這個世界對魔化者如此歧視惡劣,可是領主仍然允許魔化者生活在城市中,甚至還不設置種種措施,令魔化者可以自由擴散自己的數量……”
“因爲,魔化者本身,從肉體到靈魂,都是這個世界的‘燃料’!”
在埃安世界,操控源能的基礎條件,就是擁有靈魂。
密度極高的源能,只有通過靈魂以一定頻率震盪共鳴,才能自由操控。
能完成這一步,就是凝魂階。
而所有的魔化者,從魔化病完全發作的那時起,就是這個等階。
他們可以和一般的修行者一樣操控源能,只是因爲每個人的天賦不同,操控的熟練程度,以及受過教育的程度,並不能完全發揮出這份力量。
本質是一樣。
而埃安世界最重要的造物,爲移動都市提供能量源的‘巨型源能爐心’,是在四百年前被創造出,並在之後的一百多年,阿斯莫代七世的時候被改良成了如今的模樣。
原本的源能爐心,最多也就是驅動一個堡壘,一個城堡,一個小型要塞級別的戰艦行動,再多絕無可能。
可在阿斯莫代七世的鼓勵和完善下,全新的巨型源能引擎,全新源能爐心的效率,性能提升至足以驅動小半個城市的地步。
但是,這個引擎,卻只能在‘血月’時,最少也是在月光照耀下,才能完全驅動。
因爲,只有血月時,魔月照耀之下,源能被極致活性化後,全新的源能引擎才能完全爆發出那強大的能量轉換效率。
可是,月亮不常有,血月更是如此。
如何才能在白天,也能讓源能活性化?
尋覓了許久,最終有一位研究員找到了答案。
魔月催化出魔化病,本質是活性化的源能強行催化出靈魂,反而干涉肉體病變魔化。
換而言之,靈魂本質,就是源能的純粹產物,就是最活性化的源能體現。
燃燒靈魂釋放的光芒,就如同魔月之光,可以最大化的增加源能爐心的效率。
靈魂,就是驅動移動都市行駛的源能爐心,不可缺少的添加劑。
當然,誰都知道,正常修行出靈魂的人非常稀少,是職業者的預備役,拿他們的靈魂作爲催化劑,實在是太過浪費,就像是用檀香木當成燃料取暖一樣。
既然如此,魔化病患者,魔化者那廉價又可以量產的靈魂,便成爲了添加劑唯一的來源。
雖然效率不如正常凝魂的高,但是魔化者的靈魂數量多啊!
只要還有魔月存在,還有源能輻射和干擾存在,魔化病患者只會原來越多。
而且,提取靈魂後,魔化者的肉體上,那些病變的部分,本質上也是一種超凡素材,可以用來製造武器裝備,種種靈械器材。
什麼都不會浪費。
魔化者,會自我增值的燃料……超凡素材。
會自己走路的莊稼和財富。
“原來如此。”
蘇晝長嘆一聲,他握緊了捏着艾文德伯爵脊椎骨的手,令這位伯爵大人發出一聲慘烈的痛呼:“那你們又爲什麼想要對我的孩子出手?爲什麼最近又開始大肆抓捕魔化者?”
“明明自然死亡的晚期魔化病患者就足夠供應移動都市的源能爐心所需,你們這樣的行動又是打算幹什麼?”
“因,因爲……帝都那邊,說要啓動一個巨型的源能爐心……”
脊椎骨都被人捏住,這樣的感覺不僅僅是‘生命被操之於人手’,徹底崩潰的艾文德伯爵近乎是祈求般道:“您,您這麼強大,應該也知道的吧?”
“聖日即將熄滅,我們的世界即將陷入黑暗,想要活下來……就只能依靠源能引擎,更加龐大的源能爐心!”
“帝都那邊正在優化源能爐心的設計,陛下說他需要大量優質魔化者作爲材料和薪柴……我們,我們就爲祂送過去……”
說到這裡,艾文德伯爵提高了音量:“我們這是爲了拯救世界!”
“只是點魔化者而已,燒點魔化者的靈魂……”
他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
但是,只有留給伯爵大人的,只有‘咔嚓’。
他的脊椎被蘇晝捏碎,頭掉了下來,然後又被一腳踩碎,如同西瓜。
艾文德伯爵死了。
“拯救世界?”
嗤笑一聲,蘇晝垂下眼眸。
他淡淡道:“輪不到你們來救。”
蘇晝擡起頭,看向遠方正在動亂的各個城區。
位於艾文德中的各個魔化者,已經察覺到了最近這段時間的不安定,他們也充滿困惑和疑慮,看着朋友親人神秘消失,積蓄怒火與仇恨,等待着發泄的時機。
蘇晝的出現,打破了平衡,令原本萬無一失的艾文德城守衛勢力舉動失措,前線指揮完全崩潰,所以看準機會的魔化者便化作原始的暴動者,開始衝擊其他上城區,乃至於核心城。
“魔化者的緣由,我明白了。”
蘇晝一步邁出,他站在伯爵府庭院的牆頭,俯瞰着這一切:“但是疑惑卻越來越多——燃靈之術是什麼?他又爲什麼會有世界樹的不死根?”
“這個世界的貴族將普通人看做可以爲自己生命充值的肉民……這種狀況,又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思索着這一切,蘇晝搖了搖頭。
他準備離開,回到初耀研究艦中,和燧光以及拂曉等人聊一聊這方面相關的問題,看看有沒有新的情報。
但是就在蘇晝準備邁步離開的時候,他卻察覺,艾文德伯爵的屍體上,浮現出了一輪昏暗的光芒。
“惡魂?”挑起眉頭,蘇晝的語氣有些不可思議:“不應該啊,他的實力頂天也就超凡,統領的邊都挨不上,怎麼可能會有惡魂!”
惡魂的機制看靈魂,而不是蘇晝的實力,在蘇晝的天魂業位面前,沒有霸主,天仙階,惡魂是凝結不出來的。
但很快,他便發現,那昏黃的光芒並不是惡魂。
“等等?”
甚至,就連雅拉也有些驚訝地從蘇晝的靈魂中浮現,飄蕩在蘇晝的肩側,注視着這一切。
祂驚訝地搖了搖頭,不解道:“這是……”
“這是,黃昏直系眷族的靈魂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