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請君入甕

澗邊的兩個人赫然是蒙面人和花靈。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怪事,蒙面人和花靈怎麼會在一道?古二少爺的頭一陣發脹,整個的情況陷入了五里霧中,這一幫謎樣的人物包括死去的似乎已糾結在一起,彼此之間全都有關聯,那表面所顯示的一切完全都是假相了?真相是什麼呢?照眼前的種種跡象分析,這蒙面人是操縱者,他應該就是問題的核心。

蒙面人與花靈在低聲交談,距離遠加上水聲,什麼也聽不到。玄玄悄聲道:“少爺,這情況如何處置?”

“靜以觀變。”古二少爺堅守既定的原則。

“我迫近些聽聽對方談什麼。”

“不必。”古二少爺阻止。

“爲什麼?”

“這蒙面人不是等閒人物,我們一動很容易被發覺,而目前我們只要掌握妙香君和花靈這兩條線索定可解開謎底,急功躁進只會誤事。”

“少爺,我真的被攪糊塗了,這些原本不相干的人怎全湊合在一起?”玄玄猛搔頭。

古二少爺沒回答,他何嘗不困惑,他在想自己與花靈建立的關係。首先,在飛龍瀑是花靈主動找上自己的。然後,花靈對妙香君與門士英的交往大動妒火,似乎與妙香君勢不兩立。而現在,花靈又主動放棄門士英向自己示愛,這到底是真是假?她要跟自己做永久的知己,是她手段的一部分麼?她這樣做是奉命而爲麼?目的又何在?

“少爺,他們要分手了。”

“好,沉住氣別動。”

蒙面人溯澗而上,花靈朝下游走,眨眼間雙雙消失在幽森的林木中。

“玄玄,我們也該走了。”

“回店?”

“對,好好睡他一覺,明早回谷城。”

“這裡的事不管了?”

“我自有道理。”

孟家別業的廢墟。

慘白的月色像死人的臉。

有人影在廢墟里蠕動,原來是古二少爺在指揮玄玄與妙妙挖掘地下室的入口。現在,地道入口已經露出。

玄玄挖得很起勁,妙妙終是女子,頻頻拭汗。

最後一段焦木被挪開,穴口全現。

“成了!”玄玄扔去鐵鍬,直了直腰。

妙妙已累得不能說話。

“玄玄拿火炬跟我進去,妙妙在外面警戒。”古二少爺當先鑽了進去。

玄玄也跟進,點燃了火炬。

沒走幾步,一陣惡臭撲鼻而來。

“少爺,是屍臭,!”玄玄的鼻子是很靈光的。

“奇怪。”古二少爺止步。“別業被火焚,怎會有人在地窖裡?玄玄,火炬給我,你就在原地,方便跟妙妙聯絡,看來這場火劫不單純,說不定我們動手開挖時已經有人在暗中窺探,你要提高警覺。”

“是!”玄玄把牛油火炬交給古二少爺。

古二少爺屏住呼吸以避惡臭,踏入地下室。果然,外面房屋已燒光,地窖裡未被波及,一點火痕都沒有。目光掃處,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靠角落,六具黑衣人的屍體己開始腐爛,看體型都是壯漢,這六名壯漢何以會陳屍此間?

轉向藏寶室,又是一震,藏寶已經被搬空,只剩下笨重的櫥櫃,但都是空的,古二少爺望着空室在想——

搬去藏寶非一二人之力可爲,這六個死者一定是受命搬運的人,完成任務之後被集體屠殺滅口。

縱火燒別業是湮滅痕跡。

真的是如早先的判斷,縱火者是莊亦揚麼?

外面突然傳來呼喝之聲。

古二少爺急急轉身出去,玄玄已不在原來位置,他熄了火炬,竄出,一條人影在殘垣斷壁間穿梭隱現。他兀立在掘開的入口處,在情況未明之前他不盲動,人影掠到身前,是玄玄,不見妙妙的影子。

“玄玄,發生了什麼事?”

“我聽到妙妙的叫聲,趕快躍了出去,妙妙竟然已失了蹤,遍尋不見影子,不知是追敵還是失手。”玄玄非常着急的樣子。

“以妙妙的身手,應該不會出意外,這……”

“可是沒見她發出訊號。”

“這的確是有點怪,我們再等等。”古二少爺表面沉着,心裡已經在發急,誰能在轉眼之間帶走妙妙,如果說她是追敵而去,照例她會發出特殊的獨門訊號表示她的去向,如果是莊亦揚,他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能耐。

現場寂靜如死,候了半刻,什麼動靜也沒有。

這裡全是斷垣殘壁,極易隱藏身形,問題是妙妙不可能這麼容易被制,除非是另一個來路不明的蒙面人,也就是妙香君在山中所說的救命恩人,如果是,那焚屋搬寶的公案就得重新評估了。

“少爺,我們碰上了最詭詐的對手。”玄玄說。

“嗯。”古二少爺十分氣憤。

“現在該怎麼辦?”

“我們分頭仔細搜。”

“好!”玄玄應了一聲,立即行動。

兩人在廢墟里穿梭遊走了一陣又合在-起,面面相覷,誰也沒開口,事實非常明顯,妙妙八成已遭了意外。

玄玄的額頭上已急出了汗珠,他愛妙妙至深。

“哇!”一聲慘叫遙遙傳來。

兩人不約而同地循聲掠去,月光下快如兩縷淡煙。

廢墟外的樹影下橫了條身影。

古二少爺與玄玄同時奔到。

橫在地上的是個老者。

“我認識他。”玄玄慄聲說。

“他是誰?”

“妙香君家裡的老管家馮七。”

“哦?”古二少爺的眉頭已結在一起,馮七爲什麼會來廢墟?殺人者是誰?“檢查一下人是否還有救。”

“是!”玄玄應了一聲,上前蹲下身去,伸手探索了一陣,擡頭道:“少爺,心脈還沒斷,有那麼一絲絲,不知道是不是能救活。”

“好,你讓開。”

玄玄起身站到一側。

古二少爺上前蹲到玄玄原來的位置,略一探索,伸指連點了馮七八處大穴,然後抓起馮七的手腕,屈中指,指尖對正“脈根”,一縷真氣從指尖逼出,緩緩透入“脈根”,這是別出蹊徑的手法與衆不同。在被救者氣機薄弱的情況下,施術者必須拿捏分寸不能爭躁,否則被救者會因承受不了外力的振盪而斷了生機。

半刻工夫,馮七有了呼吸,不久,半張開眼。

“馮管家,是誰下的手?”古二少爺急問。

馮七口脣連連抖動,喉頭咯咯作響,發不出聲音。

“誰對你下手?”古二少爺再問。

“是……是蒙面……”身軀一挺,嚥了氣。

“蒙面人下的手?”玄玄驚聲說。

古二少爺放手起身,搖搖頭。

“少爺,沒救了麼?”玄玄脫口說。

“能讓他再開口已經很不錯了。”

“蒙面人不是在荊山麼?他也跟了來?”

“我猜這蒙面人一定是莊亦揚,另一個蒙面人既然是妙香君的救命恩人,沒有理由殺她的管家。”

“這麼說,妙妙是落在莊亦揚手中?”

“現在言之過早,莊亦揚沒這麼大的能耐。”

“可是妙妙曾經傷在他的手下。”

“那情況不同,上一次妙妙帶着妙香君行動,受了限制,而今晚上她是一個人,莊亦揚無法接近她,也許她發現了什麼重大情況而無暇通知我們,現在說什麼都是空的,我們找人。”古二少爺對妙妙始終是有信心的。

一條人影飄掠而來。

玄玄歡然叫道:“是妙妙!”

顧盼間妙妙來到近前。

“少爺!”

“妙妙,發生了什麼事?”

“我在地窖入口處守望,發現有人迫近,出聲阻止,對方掉頭就溜,我追了下去,這裡盡是破牆廢料,極易隱蔽,七追八追竟把人給追丟了,我想到我是負責警戒的,忙又回頭,不料又發現對方在附近逡巡,看來是有什麼企圖,我便來個暗中監視,不久,這老頭匆匆來到,那鬼東西公然現身跟老頭近身談話。”

“你說的老頭是他?”玄玄手指馮七。

“廢話,你少插嘴。”妙妙對玄玄一向不假辭色,也許這是愛的另一種形式。“突然,對方擡了擡手,老頭倒了下去,我現身,對方又逃,我全力追趕,對方回身給我一記暗器,我擋開暗器,對方又沒了影。”

“你說的對方是蒙面人?”古二少爺問。

“對,莊亦揚。”

“你怎斷定他是莊亦揚?”

“這個!”妙妙擡起手,手裡是一大一小兩支梭子。

“子母梭?”

“不錯,他就用這對付我,幸虧我早知其中奧妙,否則絕對閃不開,少爺該記得莊亦揚從妙香君手中奪得三種獨門利器,子母梭是其中之-,另外還有“刀中箭”和“七巧寶盒”,所以我斷定這蒙面人便是莊亦揚。”

“哦。”古二少爺點點頭。“有一點令人想不透,管家馮七突然來到廢墟,又與莊亦揚近身交談,顯然雙方是事先約好見面的,何以有這約會?而最後莊亦揚卻對馮老頭下殺手,爲的又是什麼?”

妙妙默然。

這謎底無人能揭破。

就在此刻,一個聲音道:“我知道爲什麼。”人隨聲現,是“武林公子”門士英,從林木深處轉了出來。

“是門老弟?”古二少爺有些意外。

“古大俠,”門士英抱拳。“想不到在下來遲一步,馮管家竟然遭了不幸。”目光掃向馮七的屍體。

“門老弟知道什麼?”

“馮管家接到莊亦揚的傳柬,相約在此見面談判放回香君的條件,馮管家未與在下商量便匆匆趕來赴約,在下從下人口中得知消息立即前來,想不到還是遲了一步,看樣子雙方並沒有達成協議,莊亦揚纔會下手。”門士英咬牙切齒,一副恨極的樣子。

“妙香君她……”玄玄開口。

“玄玄,你插什麼嘴。”妙妙立即制止。

“香君怎麼樣?”門士英急問。

“她可能仍然被莊亦揚藏匿在附近。”古二少爺接過話,眼前的情況太複雜,有暫時保持秘密的必要。

“哦?”門士英十分沮喪的樣子。

“門老弟,你查不出莊亦揚藏身之處?”

“在下沒放鬆過,這東西太狡獪。”

“他爲什麼沒找你?”

“這……在下想是遲早的問題,他定有什麼陰謀,所以才避開在下,照理他找的對象應該是在下才對。”

“你們曾是朋友,知道他的來路麼?”

“他從沒吐露過,在下也亟於想知道。”

就在此刻,妙妙“哎”了一聲,歪倒地面,寂然不動,猝然突發的狀況,三人齊爲之駭然而震。

“這是怎麼回事?”門士英脫口驚叫。

“妙妙,你怎麼啦?”玄玄面目失色。

古二少爺皺皺眉,蹲下身去探索了一陣,起身道:“我們回客棧去。”

“少爺,她……受了傷?”玄玄最着急。

“先回去再說,你抱她走。”說完又向門士英道:“門老弟,馮管家的後事就留給你處理了。”

“這是在下的份內事。”

玄玄抱起了妙妙,他愛極了她,但從來不敢碰她,現在是得其所哉,但那一份微妙感卻被這猝發的意外沖淡了。

客棧房裡。

妙妙躺在牀上昏迷不省。

古二少爺坐在桌邊,玄玄焦灼地搔首踱步。

“少爺,穴脈氣血完全正常,沒有傷,沒中毒的跡象,也沒聽說她患有什麼宿疾,這到底怎麼回事?”

古二少爺搖頭不作聲,他正在深思,這情況太離奇也太突兀,好端端一個人竟然會昏迷不省人事,如果世間真的有鬼,你可解釋爲碰上了邪祟,可是他根本就不相信這種荒誕不經的事。

“咯咯!”院門起了叩擊聲。

玄玄立即奔了出去,不久又回頭。

“什麼事?”

“店小二傳送一張字條。”玄玄把字條遞上。“少爺,居然有人威脅要我們離開谷城,真是天大的笑話。”

古二少爺接過手,只見上面寫的是:“字達古二少爺,速離谷城,少管閒事,貴手下兩日後不藥自愈,如不聽忠告,必將埋骨異鄉。”後面沒署名。

“少爺,是莊亦揚那小子的傑作麼?”

“也許是,也許不是。”

“怎麼說?”

“莊亦揚應該沒這麼大的能耐也沒這麼大的膽子,我們的身份和任務已經泄了出去,說不定對方誌在阻撓我們追尋‘碧玉蟾蜍’,可是,對方是誰呢?主角‘天煞星’已經不在人世,另一個副角‘狼心太保’孟飛不但遭了滅門,現在連家業都已成了廢墟,剩下可疑的便只有蒙面人和‘天眼客’,而他們何以不在山中對付我們?”

“這一說,妙香君和花靈似乎也脫不了干係?”

“是有可疑。”

“我們怎麼辦?”

“等上兩天再說,對方字條上既然說兩天之後不藥自愈,離開不離開都是一樣。”古二少爺沉凝地說。

“少爺,要是兩天之後妙妙醒不過來……”

“到時再說。”

兩天,像兩百年那麼長。

妙妙果然醒過來了。

“妙妙,到底怎麼回事?”古二少爺迫不及待地問。

“我也不知道。”

“除了莊亦揚你還接觸過什麼人?”

“沒有。”妙妙斬釘截鐵地回答。

“在你的記憶裡,可曾發生過什麼比較特殊的事?”

“我想是沒有。”妙妙搖頭。

“少爺,”玄玄很鄭重地說。“對方以妙妙怪現象威脅我們離開,說是兩天之後會自動醒轉,現在妙妙醒了,但我們卻沒離開,對方一定不甘心會再耍花樣,而且變本加厲。憑少爺跟我們兩個竟然被對方如此玩弄,我實在吞不下這口氣,非把這兔崽子給挖出來不可,少爺一向是光明正大,我和妙妙可不計較這個……”

“你的意思是……”

“對付什麼人用什麼手段,我要發揮我的專長。”

“易容改裝?”

“對,我們的身份已經曝光,等於明擺着讓人算計,如果我們變成一明兩暗,互相呼應,對方便無所遁形。”

“嗯,可以一試。”古二少爺答應了。

酒店裡。

古二少爺又在喝酒,老毛病,一個人叫上一桌子菜,每道萊他都吃,但淺嘗即止,合口味的便多夾幾筷子,說他是浪費也好,擺闊也好,反正他就喜歡這調調,否則就有虧“少爺”二字的稱號了。

當然,這會引起不知道他的爲人者的側目,但他是我行我素,一點也不在乎旁人的反應,“少爺”我自爲之。

一個粗豪的閩西大漢來到桌前。

“砰!”大漢拍了下桌子,杯盤都騰了起來。

“你這是做什麼?”古二少爺並不生氣,反而笑着問。

“擺臭場面也不是這等擺法,你不嫌這是糟蹋浪費麼?你家金山銀山花不完?”大漢橫眉豎目。

所有目光全投射過來。

“你看不順眼?”

“不錯,大爺我看不順眼。”

“你看不順眼可以不看,又沒人請你看。”

“嘿!老爺我今天要教訓一下你這紈挎子。”

“有意思,怎麼個教訓法?”

大漢擡手就要掀桌子,酒客們全伸長了脖子看這熱鬧,古二少爺兩隻手肘擱在桌上,依然面帶微笑。桌子腳像是長了根,大漢掙得面紅耳赤,額暴青筋,頸了變成了牛脖子,桌子竟然不動分毫。

“坐下來喝兩杯如何?”古二少爺恍若沒事人兒。

“去你的!”大漢惱羞成怒,放開手,舉掌掃向桌面。

古二少爺彈了下指頭,這動作沒人注意到,那大漢揚起的手掌停在半空,掃不下也收不回去,汗珠子從額頭大粒地冒了出來。

“火氣別這麼大,那會吃虧的。”古二少爺和顏悅色地說。“我沒有花不完用不盡的銀子,也不是擺場面,更不是紈挎子,生來的脾氣不喜歡攢錢,你沒聽說過財去人安樂這句話?有錢放在口袋裡不花會生病。”這是哪一門子的歪理只有他自己知道。人各有性,尤其是佯狂的人,其行徑總是與衆不同的。

這時,一個高挑的半百老者快步來到桌前。

“尊駕你是大名鼎鼎的古二少爺?”

“談不上鼎鼎大名,一個江湖小卒子罷了。”

“失敬。”老者拱手。“劣徒生來魯莽多有冒犯,請二少爺海涵,老夫這廂賠禮。”說完又一次抱拳。

“不當事、不當事,你這徒弟憨直得可愛。”說着又彈了下指頭,然後收手坐正。

大漢穴道已解,一副尷尬狼狽相。

“還不快向古少俠賠禮。”老者疾言厲色。

大漢十分不情願地抱抱拳。

“不必了,我一向不作興這個。”古二少爺擺擺手。

“胡阿蠻,你的蠻子脾氣再不改遲早會吃大虧,你這樣會誤大事知道麼?我們巴巴地從岳陽趕來爲的是什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探出‘金劍’莊亦揚的行蹤,你一鬧如果被對方發覺豈不是功虧一簣?”

“是,師父!”

“回桌去!”老者再朝古二少爺帶歉地點點頭才與大漢回到自己桌上。

古二少爺可心動了,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線索,決定跟蹤這兩師徒,心裡一高興連喝了三大杯。

不久,師徒倆會帳離去。

古二少爺也跟着出店。

梅園。

花時早過,現在是綠樹成蔭葉滿枝。

園子的中央有幢磚瓦平房,一條路由平房直通園門,圍牆不高,所以在園門位置向內看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幢被翠綠擁抱的平房。古二少爺站在園門外,他是跟蹤那一雙師徒來的,師徒倆已經窬牆淌進園中。

許久不見動靜,古二少爺不由狐疑起來,師徒倆不可能這麼久不採取行動,而莊亦揚也不可能如此疏於戒備。從跟來時觀察,那半百老者的身手是不俗,但絕不會高於莊亦揚,而那大漢只是個空有蠻力的渾小子,憑師徒倆要對付狡詐如狐的莊亦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兩人另外有什麼仗恃的絕活。

盞茶時間已過,園裡岑寂如故。

古二少爺可不耐煩了,他繞到側方窬牆而入,藉着梅樹的掩護,神不知鬼不覺地迫近那幢平房,房裡靜悄悄彷彿是間空屋,兩師徒也不見影子。

這裡真是莊亦揚藏身之處麼?

又靜待了片刻,他索性現身,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房子是一明兩暗,兩端各突出一間掛角,一間堆放農具什物,另一間是竈房,門都沒關,所以一眼便可看清。堂屋門半掩,隱約可看出佈置得還不俗。

“有人麼?”古二少爺發了話。

沒有反應。

古二少爺心頭疑雲又起,略作思索,他進入堂屋,沒人,兩邊房門垂着布簾,看不見裡面是什麼情況,但判斷是臥房絕對沒有錯。莊亦揚已經遁走了?那兩師徒呢?既然已經登堂入室,當然得看個究竟。

於是,他用藤條挑開下首房門的布簾,有涼榻桌椅書架,桌上還有筆硯,是普通書房的佈置,沒有人。他轉到上首門,挑簾,是臥房沒錯。當目光掃到牀上,頓時兩眼發直,心頭卜卜亂跳,全身也發了麻。牀上平躺着一個膚白如玉,體態玲瓏的女子,片絲不掛,妙相畢陳,雙眸緊閉。似乎是睡熟了。

怔了片刻,才警覺地放下布簾,一顆心仍在狂跳。

這太離奇了,雖然時近黃昏,但還屬於白天,一個女人家不可能這樣睡的,分明說是莊亦揚的窩藏處,怎會……

突然,他腦海裡映出孟家別業地下室中妙香君裸裎在牀的那一幕,無疑這又是莊亦揚的傑作,可是這女子是誰?是睡着了還是昏迷了?那兩師徒人又在哪裡?如果說追莊亦揚而去應該發出聲音纔對,自己卻一無所聞?

一連串的問題。

他的確沒勇氣再掀門簾。

“有人麼?”他把嗓門放得很大。

一咬牙,他硬着頭皮進入房中。房裡的光線已經很暗,但牀上瑩白的胴體在朦朧中更顯得懾人心神。

他鎮定了一下,走近些,現在他想不看也不行。上次妙香君的事有妙妙在身邊可以處理,而現在是他一個大男人,這可相當地棘手。愣了一會,他那佯狂不在乎的本性擡頭了,人嘛,不是男人便是女人,管他。

“喂!姑娘,你可以起來了,這樣會着涼。”

牀上人寂然不動。

於是,他伸手一探,忙又縮回來,牀上人冰涼,他的心也冰涼,牀上人已是一具女屍,早已斷了氣。

他怔住,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刻,外面傳來人聲和腳步聲。

“就是此地沒錯,包圍屋子。”

“是!”不少人的應聲。

古二少爺心中一動,趕緊出房。

堂屋門外兀立着一個目閃寒光的老者,旁邊隨着一個英氣勃勃的年輕人,勁裝佩劍,看來是個好手。

古二少爺站到堂屋門邊,與一老一少正面相對。

“你就是古二少爺?”老者開口,語氣極不友善。

“我就是。”

“我家小姐人呢?”

古二少爺心中一動,立即想到房裡牀上的少女裸屍。

“你家小姐,誰?”

“襄陽‘百里侯’的千金杜芸香。”

“我不認識什麼杜芸香,不過裡邊上房裡有一個女的,你們自己去看是不是。”古二少爺表面淡然,但內心卻不免嘀咕,“百里侯”杜仲是荊襄一霸,跺跺腳可使風雲變色的人物,聽說他有個寶貝女兒是朵浪香花,專在外招蜂引蝶,見了英俊的年輕男人從不放過,聲名狼藉,那房裡的女屍會是她麼?莊亦揚是小白臉,這可能性很大。

老者偏頭道:“小李,你進去看看。”

年輕武土從古二少爺身邊擦過,步向上房。

古二少爺望着老者道:“你是誰?”

老者冷森森地道:“杜府總管夏十寒。”

古二少爺微哂道:“‘鐵心冷血’夏十寒?”

老者臉皮子抽動了數下道:“你還算有見識。”

“啊!”驚叫聲中,叫小李的年輕武士從房門跌撞而出。“總管,大小姐她……已經被姦殺。”

“什麼,被姦殺?”夏十寒慄叫。

“是的,這小子膽大包天。”小李激越萬狀,人已到了古二少爺身旁,劍已亮在手中。

夏十寒的目光已變成了兩把冰刀,直刺在古二少爺的臉上,老臉連連抽動,花白的鬍鬚箕張逆立如刺蝟,那形狀說多可怕有多可怕,從牙齒縫裡迸出聲音道:“小子,你應該死一百次,然後再把你挫骨揚灰。”

古二少爺猛省這是安排好的陷阱,借刀殺人之計,酒店裡那兩師徒是誘敵之餌,玄玄說對了,對方拿妙妙作爲威脅迫自己離開放棄管這妙香君的公案,在不被理會之下玩了這一手毒着,莊亦揚的確夠陰險。

“老小子,你聽着,我來此是爲了追緝‘金劍’莊亦揚,人剛到便發現房裡的女屍,根本還不明白……”

“住口!”夏十寒冷喝一聲。聲音冷得教人皮膚起慄。“鐵證如山,休想狡賴,杜大小姐是我家主人的掌上明珠,你現在該明白後果是什麼。”

“我再說一遍,我是不小心掉入陷阱。”

“嘿!姓古的,多一個字都不必說,準備付代價。”

“颯”小李的劍已刺向古二少爺的背心。劍出人杳,古二少爺已移位到對角方向,他又一劍劃出,果然是好手,劍如疾電驚鴻,辛辣凌厲無比,氣勢之足以令人窒息,換了一般高手,根本沒有轉念的餘地。

古二少爺又換了一個位置。

“這兩招禮讓,表示我古二少爺心中無愧。”

“你在放屁!”小李劍又出手,是一式“長虹貫日”,直刺心窩要害,所不同於流俗的是加了五個變化。

“當!”地一聲,古二少爺的藤條敲上劍身,這藤條不但堅逾精鋼,而且條身上所傳出的暗勁有千鈞之力。小李的劍被盪開幾乎把握不住,人也退了三步,頓時兩眼發藍,他頭一次領教這種超凡的功力。

“堂屋裡太窄,到外面去。”古二少爺從容步出。

小李跟着掠出。

夏十寒面對古二少爺。

那批包圍屋子的武士聞聲聚攏,圈在外圍,竟然不下三十人之衆,看神情每一個都是千挑百選的好手。

古二少爺神情自若。

“上!”夏十寒揮了下手。

聯手合擊在一般情況下最多不能超過六人,否則便會互相掣肘反而給敵人以可乘之機,在八尺半徑之內佔六個方位?每一個體都有最適切的施展空間,是以令下之後進入圈子的是六名武士。四劍雙刀在不同方位同時出手。

月已升,月光下刀光劍影匯成了一片森寒。

古二少爺的藤條揮灑而出,旋動,恰恰是六條鞭影。

驚叫聲起。刀劍破雲飛殞,六名武十暴退,都變成了徒手,沒有人受傷,這份功力的確足以驚世駭俗。

第二波又涌上,全是使劍的,沒有任何過場,出手便攻,精選的武士,在平常情況下每一個都可以獨當一面,可惜碰上的對手是無人確知其功力深淺的古二少爺,這些好手在他眼裡只是不堪一擊的庸手。

劍芒交織中人影倏杳,像有形無質的怪物忽然消失。

進擊的方自一愣,一股旋勁突然暴卷,力道之強足可摧毀一幢屋子?六名武士撞成了一堆。刀劍不長眼睛,這回見了紅,但那是他們自己的兵刃所傷。古二少爺並沒下手,他只是發了一掌而已。

“退下!”夏十寒暴吼出聲。

場心中的武士狼狽退開。

夏十寒面對古二少爺。

“小子,你有資格跟本總管一戰。”口氣相當不小。

“哈!頭一次有人擡舉我。”古二少爺話中帶諷。

“你小子以爲還能逃得了?”

“我從來沒逃過,要是想走沒人留得住。”

夏十寒雙掌一錯,上步進擊。

古二少爺揮動藤條。

罕聞罕見的劇鬥疊了出來,夏十寒一雙手比十般兵器還要厲辣,抓、拿、砍、劈、點、戳互用,而且每一式都具驚人的威力,尋常高手只消被他的手沾上,不死也要負傷。古二少爺採取守勢,見式破式卻沒反擊,藤條彷彿成了活物,轉折伸縮靈巧臻於極致,似乎熟知對手路數,破解的方式簡直妙到毫巔。

所有在場的全看直了眼,連呼吸都窒住了。

沒有火爆的場面,但兇險自在其中。

轉眼間過了二十個照面。

“姓夏的,你真的不聽我的解釋?”古二少爺發話。

“拿下你之後你再慢慢解釋。”夏十寒冷聲以應。

“我是在給你留面子,別不知好歹。”

“你不配。”

第二十四章 華嶽三公第八章 荒山驚魅第二十章 守株待兔第六章 辣手摧花第十七章 節外生枝第十七章 節外生枝第十章 曙光初現第二十九章 絕地干戈第一章 詭決妙鬥第九章 請君入甕第十二章 行屍武士第三十五章 無頭交易第三十三章 一波三折第十六章 合浦珠還第二十章 守株待兔第五章 情仇交織第八章 荒山驚魅第二十八章 又見強敵第四章 豺狼行徑第十六章 合浦珠還第十七章 節外生枝第二十六章 勾心鬥角第九章 請君入甕第八章 荒山驚魅第二十九章 絕地干戈第二十一章 江山一注第十三章 狼跡狐蹤第二十六章 勾心鬥角第二十六章 勾心鬥角第二十二章 黑衣女煞第十一章 無妄之災第二十三章 雲嶺一怪第二十九章 絕地干戈第二十二章 黑衣女煞第二十五章 心結難解第八章 荒山驚魅第二章 奇逢怪遇第二十二章 黑衣女煞第二十章 守株待兔第一章 詭決妙鬥第三十四章 絕頂琴聲第十八章 霧迷煙漫第十一章 無妄之災第三十三章 一波三折第十六章 合浦珠還第二十四章 華嶽三公第三十二章 招魂老怪第二十九章 絕地干戈第五章 情仇交織第二十三章 雲嶺一怪第十八章 霧迷煙漫第二章 奇逢怪遇第十三章 狼跡狐蹤第三章 鬼蜮伎倆第十九章 賭國春秋第十九章 賭國春秋第八章 荒山驚魅第七章 野店迷蹤第十章 曙光初現第三十四章 絕頂琴聲第十一章 無妄之災第十八章 霧迷煙漫第十一章 無妄之災第十二章 行屍武士第五章 情仇交織第三十章 謎底初揭第二十八章 又見強敵第八章 荒山驚魅第七章 野店迷蹤第六章 辣手摧花第三十二章 招魂老怪第十章 曙光初現第二十章 守株待兔第十章 曙光初現第五章 情仇交織第二十一章 江山一注第二十五章 心結難解第二十五章 心結難解第三章 鬼蜮伎倆第十一章 無妄之災第七章 野店迷蹤第六章 辣手摧花第三十三章 一波三折第二章 奇逢怪遇第十五章 歷劫雙姝第六章 辣手摧花第七章 野店迷蹤第三章 鬼蜮伎倆第十三章 狼跡狐蹤第十五章 歷劫雙姝第二十八章 又見強敵第三十章 謎底初揭第十四章 土城風雨第十七章 節外生枝第十七章 節外生枝第二十六章 勾心鬥角第二十四章 華嶽三公第二十八章 又見強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