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爭取到國際金融投資的那天,利好消息傳來,公司股票大漲,季墨出現在熒屏上。壓抑了數日,終於揚眉吐氣。他甚至認爲在不久的將來,他就能以絕對性壓倒之姿。將厲氏狠狠踩在腳下。
厲氏頂層會議室裡,足有兩米寬的巨大熒屏上。正在播放季氏與國際金融投資中方代表的簽約儀式,高層們瞅着厲御行面無表情的俊臉,心裡惴惴不安。厲氏全面狙擊季氏,沒想到季氏卻絕處逢生,拉到了國際金融投資,這就說明,簽約一旦完成,季氏這幾個月面臨的紅色警報就會解除,厲氏再要收購季氏,就會難上加難。
厲御行定定地看着屏幕上季墨春風得意的表情,他薄脣微勾,彎起一抹譏嘲的弧度。季墨現在越是得意,那麼摔下來時纔會越慘重。
高層們看見厲御行突然詭異的笑了,衆人的心揪了起來,熟悉厲御行的人都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高層們有種想奪門而逃的衝動。生怕被怒火波及。
可就在這時,電視裡情況急轉直下,原本熱鬧的簽約儀式,因爲突然闖入的便衣警察戛然而止,衆人震驚地看着這一幕,簽約儀式是直播的。只聽電視裡傳來爲首的刑警隊長的陳述,“季墨先生,我們懷疑你與四年前葉氏前任總裁葉正先生的死亡有關,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都將呈爲承堂證供。”
簽約儀式現場一片譁然,國際金融投資中方代表的臉給了一個特寫,他沒有絲毫的震驚與慌亂。會議室裡,衆人驚詫地看着這一幕,記者們蜂擁而上。對着季墨一陣猛拍,現場的秩序有些凌亂,國際金融投資的中方代表被擠出了人羣。
季墨被警察帶走前,他轉頭極不甘心的看着鏡頭,那雙蒼目裡有着刻骨的仇恨。厲御行冷冷一笑,從來只有站得越高,纔會摔得越重,他親自把季墨捧到這個高度,也唯有他,能讓他狠狠的摔下來。
如此劇變,讓人歎爲觀止,季氏這次只怕氣數已經盡了。
厲御行站起來,雙手撐在會議桌上,他居高臨下的睨着衆人,淡淡道:“給你們三天時間,我要季氏的招牌換成厲氏。”說完,他轉身離去。
高層們面面相覷,反應過來時,立即着手討論收購方案。
厲御行走出會議室,他的手機響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立即接通,對方不知道說了句什麼,他詫異道:“走得這麼急?我還想請你吃頓飯,感謝你特意回國來陪我演這場戲。”
“御行,你太客氣了,下次吧。”電話這端,與季墨接洽的國際金融投資中方代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下面季墨被塞進警車裡,警車忽嘯而去,他才收回目光,落在遠處的地標性建築。
若不是厲御行相求,他絕不會再踏足江寧市,掛了電話,他轉身走出大廳,身穿黑色西服的秘書連忙迎上來,“沈總,飛機已經申請了航線,兩小時後起飛,我們現在直接去機場嗎?”
男人目光落在虛空的一個點,怔忡半晌,他說:“不要跟着我,我去趟公墓。”
秘書看着他頭也不回的離開,兀自嘆息,沈太死了快七年了,沈總這是第一次踏入江寧市,亦是第一次前往墓園拜忌故人。盡頁節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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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御行放下手機,他步進總裁辦公室,他脣瓣噙着一抹淡淡的笑,自從知道季墨有可能參與殺害葉老的事情後,他就開始着手設計,要讓季墨狠狠摔下來。
如今,他終於達成所願,對爺爺也有了交代,擱在他心裡的石頭,緩緩落了地。
他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遠處的蔚藍天空,他想起什麼,轉身,拿起手機,撥通一組電話號碼,電話很快接通,他聲音輕柔道:“在哪?”
葉念桐站在重症監護室外面,因爲昨天的事,韓沉拒見她,她知道她很對不起韓沉,但是他們之間,難道做不成夫妻,就一定要做陌生人嗎?
“我在醫院。”葉念桐直言不諱,她不想隱瞞厲御行,他們之間突破萬難纔在一起,她不希望因爲她的隱瞞而再生隔閡。
厲御行劍眉微蹙,他說:“在醫院等着,我去接你。”
葉念桐來不及拒絕,他就掛了電話,她看着手機,心裡輕嘆,這個向來我行我素慣了,哪裡會理會她的拒絕。她站在監護室門前,透過玻璃窗望進去,看到韓沉躺在病牀上,她心裡的愧疚更深。
韓沉,原諒我,哪怕是報恩,我也做不到嫁給你。
她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往醫院外走去,經過護士臺前,她聽到兩個護士在聊八卦,她本來不在意,但是聽到“季媛媛”三個字時,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步。
護士甲說:“vip病房裡那位季媛媛公主病犯了,自從醒來,就沒一天安生過,病房裡的東西都讓她砸得差不多了,你看剛纔的新聞沒有,她爸殺人呀,季家這次估計是完了。”
“別提她了,還以爲自己是大小姐呢,雙腿都沒了,還傲慢得要死,不知道哪裡來的本錢,等她繳不起醫藥費,被掃地出門時,看她還傲不傲。”護士乙對季媛媛也是相當不滿,老給她們找事,讓人不得安生。
葉念桐站在那裡聽了幾句,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敲了敲護士臺,“請問,季媛媛住在哪間病房?”
兩護士擡起頭來,看到葉念桐時,連忙站起來,兩人對葉念桐也是羨慕嫉妒恨,但是面對她時,卻不敢表現出來,“葉小姐,你好,季小姐住在819病房。”
“謝謝。”葉念桐頷了頷首,轉身離開,走出一段距離,她聽到她們竊竊私語,“看見了沒,做女人就要做這位。”
葉念桐苦笑一聲,做她麼?她有什麼好的呢?
葉念桐來到819病房前,她站在門邊,遲疑了一會兒,她擡手敲了三下門,然後推門進去。
季媛媛躺在牀上,剛剛看完新聞直播,看到父親被警察帶走,她當時眼前一黑,覺得天塌地陷,沒有了季氏這個強大的支柱,她的人生根本完全看不到希望。
葉念桐步入病房,看到的就是季媛媛這副模樣,她緩緩走到病牀邊,目光落在白色被子上,被子下面空空的,什麼也沒有。雖然這一切都是季媛媛咎由自取,但是看到她落得如此悽慘的地步,葉念桐卻並沒有開心的感覺,反而覺得悲哀。
若她不那麼偏執,今天的悲劇就不會發生,她還是高高在上的第一名媛,韓沉也不會躺在牀上,面臨截肢的悲劇。
季媛媛感覺到有人進來,她渙散的瞳孔慢慢聚焦在葉念桐臉上,看到葉念桐的目光盯着被子,她頓時歇斯底里的吼起來,“滾,你給我滾出去,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葉念桐後退一步,遠離她的張牙舞爪,不讓自己處於危險中,她憐憫地看着季媛媛,說:“季媛媛,事到如今,你後悔嗎?”
季媛媛被她眼裡的憐憫刺激得不輕,她抓起枕頭就朝葉念桐砸去,一邊砸,一邊歇斯底里的尖叫,“滾,你給我滾出去,我不要看到你,滾啊!”
葉念桐往後退了一步,就避開了季媛媛的攻擊,她沒指望過季媛媛看見自己時,還能平心靜氣,她定定地瞅着她,道:“你以爲我就那麼喜歡看到你嗎?季媛媛,你有今天,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與別人無關。”
季媛媛的驕傲不允許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落在葉念桐眼裡,那會比殺了她還要難受,她憤怒地瞪着她,“是你,你爲什麼沒有死在飛機上,爲什麼要回來,是你毀了我的一切,我恨不得與你同歸於盡。”
葉念桐搖了搖頭,季媛媛根本就不值得同情,她這樣的人,就應該在嫉妒裡腐蝕,她說:“有些緣分是上天註定的,不是你的強求不來,是你的別人奪不走。我以爲經過這場車禍,你會覺悟,看來我太高估你了。”
葉念桐說完,不再與她廢話,轉身離開。
季媛媛恨意濃濃地盯着她,她厲聲道:“葉念桐,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你等着瞧,我一定會親眼看到你落得比我還悲慘的地步。”
葉念桐腳步微頓,側身望着她,對上她被恨意扭曲的猙獰面容,她淡淡道:“如果這麼想,你心裡會好受一點,那你就這麼想吧,但是季媛媛,除了你的父母,沒有人會因爲你的不幸而變得不幸。”
說完,葉念桐拉開門走出去。
病房門緩緩合上,她聽到季媛媛惡毒咒罵的聲音傳來,她搖了搖頭,季媛媛落得如此下場,是她咎由自取。想到那天撞車時的驚險,若不是韓沉,只怕他們已經跟季媛媛同歸於盡了。
她緩緩離開病房,突然想起一句話,自作孽不可活!
葉念桐長出醫院,外面陽光正好,她張開雙手,閉上眼睛,擁抱陽光。十月的陽光,不似八月的毒辣,暖暖的灑落在身上,像是能驅走所有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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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御行開車駛入醫院時,就看到葉念桐張開雙手站在陽光下,他停下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半晌,他才解了安全帶,緩緩朝葉念桐走去,他從身後摟住她的腰。
葉念桐受驚不小,連忙睜開眼睛,感覺到身後傳來熟悉的體溫,她頓時笑逐顏開,柔聲道:“你什麼時候到的?”
厲御行將下巴擱在她肩膀上,不顧路人詫異的目光,他說:“剛到。”
頻頻有人朝這邊張望,葉念桐先不好意思了,她拉開他環在她腰上的手,說:“御行,我們走吧。”
厲御行順勢握住她的手,牽着她朝車邊走去,走了幾步,葉念桐突然道:“我剛纔去看季媛媛了。”厲御行腳步微頓,復又邁開來,他神色淡淡的,道:“下次沒有人陪伴,不要再去看她,她很危險。”
葉念桐站定,擡頭望着他,陽光下,他的俊臉上掠過一抹冷峻的光芒,她怔了怔,說:“她失去了雙腿。”
“那是她罪有應得。”厲御行冷酷道。
葉念桐輕嘆一聲,她上前一步,伸手抱了抱他,然後放開他,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葉念桐明白,厲御行並非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麼冷酷,他對季媛媛,並非全然的絕情。
但是在愛情的世界裡,是容不下第三者的,季媛媛註定是被犧牲的那個。
而她,是幸運的,在他還愛着厲家玉時,她闖進了他的生命裡,讓他爲她心動。在她離開的四年裡,他身邊亦有季媛媛這樣的美人相伴,哪怕他忘記了她,他的靈魂深處也始終爲她情深。
她的幸福,是厲御行的情深。
厲御行站在副駕駛旁,愣了幾秒鐘,他知道葉念桐剛纔給他的擁抱是什麼意思,這個小女人,總是能用她最獨特的方式讓人感到安慰。
他轉身繞過車頭,步上了駕駛座,他繫上安全帶,葉念桐已經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她偏頭望着他英俊的容顏,微笑道:“我們現在去哪裡?”
厲御行發動車子,車子駛出醫院時,他說:“去拜忌爺爺還有你的爸爸媽媽。”
葉念桐詫異地盯着他,四年前,他們沒有一起去她父母的衣冠冢拜忌,後來一直是她心裡的遺憾。她回江寧市後,去拜忌過一次,厲御行也沒有跟她一起去。
她一直在想,什麼時候有機會,可以把他帶去爸爸媽媽的衣冠冢,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
“呃?”
“呃什麼呃,我身爲他們的女婿,卻一直沒有去拜忌他們,我心裡慚愧。”厲御行瞥了她一眼,當初他便想得不周到,她不提,他也沒當回事。
葉念桐以手託着下巴,笑眯眯道:“你也知道慚愧啊。”
前面紅燈,厲御行踩下剎車,他伸出大掌,覆蓋在葉念桐的小手上,他說:“桐桐,對不起,以前虧欠你的,我都會一一補償給你,謝謝你,還願意給我機會留在你身邊。”
葉念桐一怔,他突然這麼感性,倒讓她不自在起來,“你今天怎麼了?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嗯,我怕我對你還不夠好,你選擇了我會後悔。”厲御行深情款款的道。
葉念桐笑了起來,她說:“如果會後悔,四年前我不會生下慢慢,如果會後悔,我不會跟你回江寧市來,御行,你完全不用擔心,我會後悔。就算是海枯石爛,就算是滄海桑田,我對你的愛都不會改變。”
厲御行聽過她很多次告白,卻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感動。從恢復記憶後,他才知道四年前,自己爲了逼她離婚,做得有多過分多離譜。就連她最親的人去世時,他都沒能陪在她身邊,反而給了她沉重一擊。
他太混蛋了,所以才更無法原諒自己當時對她的傷害。
他將她的手拉到脣邊,輕輕啄吻,很虔誠的樣子,“桐桐,我愛你!”
世界上最簡單的三個字,也是最情深意重的三個字,便是我愛你。葉念桐望着他,脣邊的笑意越來越深,她很自豪的道:“我知道。”
他愛她,正如她愛他一般,哪怕歲月流逝,她亦從未改變過分毫。
這世上最幸福的事,便是你愛他,正好他也愛你,這才畫出了一個圓滿的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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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墓園,葉念桐手裡捧着一束小雛菊,看着墓碑上葉老爺子的照片,她彎腰將小雛菊放在墓碑前,她說:“爺爺,我帶御行來看您了。”
厲御行長身而立,站在墓碑前,他朝葉老爺子鞠了一躬,“爺爺,對不起,時隔四年,我纔來看您。當年害死您的兇手已經落網,他們將得到法律的嚴懲,您在九泉之下,也會欣慰了。”
葉念桐在來時的路上,就聽厲御行說過,警方在那名保安手裡找到了當時記錄了別墅裡發生一切的監控錄相帶,記錄了那晚季墨試圖謀殺葉老爺子的全過程,並且還找到了當時被丟棄的兇器,上面有季墨的指紋。
這次季墨難逃法律的嚴懲!
她看着黑白照片上的爺爺,似乎看到爺爺的嘴角上揚了,她說:“爺爺,當初在醫院裡,您要對我說的,是遠離季家人是嗎?您擔心季家人傷害我對嗎?如果當時我沒有聽錯,我就會懷疑您的死,也不會讓您冤死了四年。”
厲御行見她自責,他走過去,伸手攬住她的肩,鄭重對葉老爺子承諾道:“爺爺,我會替您照顧好桐桐,我會加倍的愛她,給她幸福,您放心把她交給我吧。”
葉念桐感動得熱淚盈眶,她盯着爺爺的照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爺爺連眼神都變得欣慰了,她哽咽道:“爺爺,我會幸福的,您安心吧。”
他們離開葉老爺子的墓碑,來到葉念桐父母的衣冠冢前,因爲是空難,沒有找到他們的遺骸。當年葉老爺子爲了紀念他們,就立了一個衣冠冢,方便他們前來悼念故人。
厲御行親手將花束放在墓碑前,墓碑上有一張葉三夫妻的合照,照片經過日曬雨淋,已經開始泛黃褪色,但是還是能看出來兩夫妻的模樣。
葉念桐長得很像媽媽,明眸皓?的,果然是母親長得美,女兒也毫不遜色。
厲御行在墓碑前毫無預警的跪下來,葉念桐一驚,上前一步,想要拉他起來,“御行,你幹嘛,你起來。”
厲御行堅定的拿開她的手,他看着墓碑,說:“遲了四年,身爲他們的女婿,我應該向他們磕頭。”
說完,他真的虔誠的磕了三個頭,葉念桐再度被他感動了,這個男人總是有辦法讓她感動得無以復加。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給她的父母跪下磕頭。
厲御行磕完頭,他望着墓碑,說:“爸媽,對不起,我現在纔來給你們磕頭,對你們來說,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女婿,對桐桐來說,我也不是一個稱職的好老公,對慢慢來說,我更不是一個稱職的好爸爸。但是我會努力成爲一個好女婿,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爸爸。謝謝你們,給了我一個這麼善良的老婆,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給她幸福。”
葉念桐在厲御行身邊跪下,亦是向父母磕了三個頭,她說:“爸爸,媽媽,他就是我跟你們提過的那個人,你們放心吧,女兒現在很幸福,將來也會更幸福,你們安心吧。”
厲御行偏頭望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緊緊攥住,經歷過這麼多事,他終於明白,怎麼去愛一個人,纔是對她最好的。
從墓園下來,葉念桐的心還處在剛纔的感動中,她擡頭望着身邊的厲御行,她說:“御行,謝謝你,即便是忘記了我,也再度愛上了我,謝謝你,讓我的生命完整,謝謝你,讓我的心不再漂泊。”
厲御行在她面前站定,伸手將她擁進懷裡,他情意綿綿道:“桐桐,應該說謝謝的人是我,謝謝你,如此執着如此熱烈的愛着我,是你教會了我,到底該怎麼去愛一個人。”
葉念桐將頭靠在他懷裡,她潸然淚下,她搖了搖頭,“不,應該說謝謝的人是我,是……”
她話未說完,就被厲御行伸手抵住脣瓣,他深情的凝視着她,輕嘆道:“桐桐,我們不要謝來謝去了,你是我生命裡的sunshine。”
葉念桐眼睫輕顫,眼淚滾了下來,厲御行心疼極了,他俯下頭去,吻住她的眼眶,將她眼瞼上的淚悉數吮幹,她的淚,是幸福的淚,卻讓他心疼,他吻了吻她的額頭,說:“別哭了,嗯?”
葉念桐用力點頭,不哭,以後她再也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