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桐受寵若驚,詫異的看着厲御行,卻見他一臉認真。倒真像要請她吃晚飯,但是……“厲總,不好意思,我有約了。”既然決心遠離,她便不會再給自己任何理由與藉口留戀。
厲御行挑高一側眉毛,一而再被她拒絕,他心裡很不爽,想起中午時,她拒絕那名男職員的態度,與此刻拒絕他的態度一模一樣。他輕嘲:“不過是吃頓飯,葉小姐不會以爲有別的意思吧?”
葉念桐錯開目光,“沒有……”
“那就收拾吧。”厲御行搶在她再度拒絕前,堵了她的後路。幽黑的眼眸裡盛着淺淺笑意,投向她。她今天有點不一樣,中午在辦公室裡,他就感覺出來了。
燈光下。她畫着淡妝,粉色的眼妝將她身上職業女性的幹練淡化了許多,反倒像是鄰家妹妹一樣,純真可愛。畫了眼線的緣故。顯得她的眼睛特別大,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目光澄澈。
葉念桐騎虎難下,默默的收拾東西。同時,也在絞盡腦汁的想,該怎麼拒絕這頓鴻門宴。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解救了她,不管此刻打來的是誰,都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她拿起手機,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接起來,“喂?”
“念桐。你還在加班?”手機裡傳來韓沉關切的聲音,葉念桐擡頭看了厲御行一眼,見他也正盯着自己,她連忙移開目光,往玻璃窗那邊走去。
“嗯,已經做完了,對不起啊,我一工作。就忙忘記今晚跟你的約會了。你等我半個小時,我馬上趕過去。”葉念桐離開了厲御行能夠聽見的範圍,就開始胡謅了。
韓沉愣了一下,他們今晚沒有提前約好的,但是葉念桐這麼說,就是有情況,他立即配合道:“不用,你在哪裡,我過去接你。”
葉念桐透過玻璃窗,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沒動的厲御行,突然覺得,她好像把自己埋進坑裡了,她說:“那好吧,我在東寧公司。”
掛了電話,葉念桐握緊手機,轉身走回到會議桌旁,她將手機放在一邊,繼續收拾文件,“厲總,我真的已經有約了,您先走吧,下次有機會,我做東。”
“是韓沉吧,沒關係,韓沉我也認識,一起吧。”厲御行靠站在會議桌旁,看着她收拾文件,那語氣完全沒有打擾了別人約會的自覺。
葉念桐皺了皺眉頭,她還記得四年前,厲御行對韓沉有多不感冒,他們有幾次爭執,都是因爲韓沉。現在他居然要跟去她跟韓沉的約會,簡直瘋了。
葉念桐將文件與電腦放進大包裡,剛拉上拉鍊,斜刺裡伸來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掌,搶在她前面,拎起了包,轉身向門外走去。
“……”葉念桐盯着他頎長的背影,一陣無語,這是挾包以令下屬麼?
厲御行走到門外,瞧她沒有跟上,他回過頭來,盯着呆站在原地的她,輕挑了挑眉,“愣着幹什麼,走啊?”
葉念桐沒辦法,只好快步走出去,走到門邊時,順手關了燈。長廊上,很安靜,葉念桐落後厲御行兩步,跟在他後面。她實在想不通,厲御行現在在玩什麼。他知道她“已婚”,爲什麼還糾纏着不放,難道真是衝孩子來的?
不,四年前她離開時,沒人知道她懷孕了,所以厲御行也不可能知道,那麼他這樣緊追不放,又是因爲什麼?再回想他們重逢後,他對她的態度,一直很奇怪,像是對待陌生人,又不完全是。如果真是把她當成陌生人,他不會在洗手間裡強吻她。如果不把她當陌生人,他的行爲舉止中,又透露着怪異。
好煩!
葉念桐抓了抓頭髮,不想了,她管他做什麼,他把她當成陌生人也好,當成前妻也罷,反正她已經決定,再不跟他有所牽扯。等這個項目步上正軌,她就不用再來東寧公司,也許今後就不會再見面。
g市是一線城市,要真想避開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
打定主意,她整個人都覺得輕鬆起來。
厲御行走進電梯,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放鬆,是因爲馬上要見到韓沉了嗎?他們的感情似乎很好,好到讓他心裡莫名有些嫉妒。
“你跟韓沉是怎麼認識的?”電梯裡,厲御行突然發問。
葉念桐詫異地望着他,她跟韓沉是怎麼認識的,厲御行不是一清二楚,他怎麼會這麼問?是在試探嗎?“你……不記得了?”
“什麼?”厲御行側身看着站在自己右手後方的女人,她的反問讓他很疑惑,他不記得什麼了?
葉念桐定定地看着他的黑眸,他眸裡的困惑讓她心裡添了一層疑慮,隨即她又苦笑,那半年的時間,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麼呢?恐怕什麼也不是吧,否則他不會連她跟韓沉是怎麼認識的忘記了。
“沒什麼,只是……”葉念桐話沒說完,厲御行的手機響起來,他看了她一眼,說:“抱歉,接個電話。”
葉念桐從他手裡拿走包,看他從褲兜裡掏出手機,自然的接起來,她往後退了一步,不想聽到他電話的內容。
厲御行掃了一眼來電顯示,沒有避諱葉念桐,直接接聽,“喂?”
“御行,我聽說你去g市了,你不是說回來了就不去了嗎?”手機裡傳來季媛媛不滿的質問聲,前兩天她問厲御行,是不是回來就不去了,厲御行說是。她想着趁他回來,帶他回家去吃飯,順便讓爸爸跟他提提結婚的事。結果今天好不容易等到爸爸出差歸來,她去厲氏,才知道g市的項目出了問題,他又飛去了g市。
“這邊有事沒處理好。”厲御行聲音很冷淡,回答時,他掃了葉念桐一眼,發現她背靠在金屬壁上,看着數字顯示屏,不知道在想什麼。
“什麼事啊?我本來說今晚讓你陪我回家吃飯,結果你放我鴿子,我爸爸很生氣。”季媛媛是想說自己很生氣的,但是她清楚厲御行的性子,對她始終不冷不熱的,她要真這樣說,只會自討了沒趣。
厲御行耐着性子哄她,“等我下次回去再說,你有時間就哄哄你爸爸。”
“御行,可是我想你了怎麼辦?”季媛媛嬌嚷着,她鼓了幾天的勇氣,今天跑去情趣睡衣專買店,買了性感的睡裙,就是想成爲他真正的女人。
前兩年,她還不怎麼想這方面的事,但是媽媽跟她說,像厲御行這樣的男人,要抓住他,就要先懷上他的孩子,有了血緣親情,他們的關係纔會牢不可破。
其實她哪裡不想啊,這兩年厲御行的身體慢慢恢復,看着他漸漸恢復成正常人,她也有那方面的需要,想跟他**。但是恢復成正常人後的厲御行,幾乎都不讓她近身了。
她抱他時,他沒多大的牴觸反應,她一旦想親他,他幾乎是立即推開她。有一次,她心裡很受傷,也很委屈,她哭着問他,爲什麼不碰她?
當時他的回答,差點沒讓她吐血,她到現在都還記得,他當時的模樣。很冷,是冷到骨子裡的冷,但是他的神情再冷,都沒有他的話冷,他說:“我硬不起來”。
她照顧他四年,爲的不就是做他名副其實的妻子,可是他一句“我硬不起來”,將她徹底打入地獄裡。
後來,她偷偷飛去國外,找專家問及這個問題,因爲她想知道,這算不算是腦瘤患者手術後的後遺症之一。當時那位專家說:“這種情況確實少見,但是也並不是不存在的,一般造成患者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有幾種,第一,他手術前可能給自己某些心理暗示,術後對一般女人的靠近,不會產生反應;第二,你們中國人不是有句話,破殼而出的雛鳥,在看到第一個生物時,會下意識的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媽媽,也許是因爲你常期陪伴在他身邊,在他心裡,已經把你當成母親一樣的存在,所以他對你不會有男女之間的正常反應。”
季媛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國內的,她照顧了厲御行四年,她一直以爲,他對她的依賴,是男女之間的依賴,卻沒想到,他對她的依賴,是對母親的一種依賴。
這個答案對她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她陪伴了他四年,照顧了他四年,她不是想當他的“母親”,而是想當他的女人啊。
厲御行再度掃了一眼看着數字顯示屏發呆的葉念桐,他也不知道自己這行爲算什麼,“我現在在外面,有應酬,回去再給你回電話。”
“御行……”季媛媛喊了一聲,那邊手機已經掛斷。她氣得將手機狠狠丟在牀上,然後一屁股坐下,看着牀上放着她精心準備的情趣睡衣,她心裡火光四起。
抓起黑色的情趣睡衣,她用力撕起來,壓抑了幾年的憤懣,如洪水一般決堤而出,她嘶吼着:“四年了,我耗費青春浪費時間守在你身邊,我算什麼?你對我硬不起來,你對誰才硬得起來,葉念桐嗎?可惜她已經是死人了,死人了,你這輩子都見不到她了。”
她撕碎了睡衣,扔在地上,氣得用腳去踩,“厲御行,你這個混蛋,你怎麼可以如此傷我的心,怎麼可能如此辜負我對你的愛?是不是就算你忘記了她,你的身體依然會記得她?是不是這樣?哈哈哈,就算是這樣,哪有如何,除非你去陰曹地府跟她會合,否則你這輩子都別想見到她。葉念桐,爲什麼你死了還佔據着他,爲什麼?”
季媛媛撕累了踩累了,她氣喘吁吁的倒在地毯上,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落進地上米色的地毯裡……
厲御行捏着手機,轉身望着她,“你剛纔想說什麼?”
葉念桐回過神來,目光落在他身上,意興闌珊道:“沒什麼,厲總,我今天真的累了,恐怕沒精力陪您去吃飯。”她從大包裡拿出錢包,遞給厲御行,“今晚這頓我請,您想吃什麼,我買單,現金不夠,到時候我給您補上。”
厲御行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想要看出她的敷衍,許久,他收回目光,伸手接過她的錢包,粉紅色的錢包十分精緻,他打量了一眼,順手放進西裝口袋裡,“好。”
葉念桐:“……”
葉念桐就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他堂堂一個總裁,厲家的家主,厲氏的決策人,他會少錢花?居然真的不跟她客氣,想想他吃頓飯要花的錢,她肉疼又後悔,剛纔爲什麼要爲了堵他後路,將錢包給他?
厲御行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沉地,他挑眉問道:“不樂意?後悔了?”
“我纔沒有,只是厲總這麼爽快,真是讓人刮目相看。”葉念桐話裡微微含諷。
厲御行裝沒聽出來,他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裡,隨意的靠在電梯的扶手上,睨着她,說:“我還沒嘗試過花女人的錢是什麼滋味,今天破一次例。”
“……”臉皮忒厚了這人,真是無藥可救。
葉念桐不再心疼自己的錢包,反正裡面也沒多少現金。電梯到達一樓,葉念桐拎着包往外走。厲御行看着她手裡的包,剛纔他幫她拎過,知道她包的重量,他伸手過去,想要接過來,卻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貞聖莊弟。
手背上的乾燥溫熱讓葉念桐驀地仰頭,電梯前的光線並不明亮,她看到厲御行線條分明的臉龐,他的大手裹着她冰涼的小手,深沉的黑眸也凝望着她,他的手指像是不小心地穿過她的指縫,慢慢地合擾,與她十指緊扣。
葉念桐心跳加速,她的手包裹在男人掌心裡,仿若無骨般柔軟。她如觸電般,猛地縮回了手,手背上的灼熱卻彷彿更甚,那股燙意,一直燙到她心裡去。
她移開視線,沒有拿回包,不想再跟他的身體有所接觸,她快步走出電梯,像身後有鬼在追趕一樣。
厲御行握緊了包帶上殘留的溫度,像是還將她的手攥在掌心。這感覺,太微妙,微妙得他還來不及細細品味,便已經消失。他擡頭看着前面落荒而逃的背影,深邃的眼底滑過一抹細微的東西,他慢慢踱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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