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鄭曉燕剛纔就已經在嘀咕,此番拜訪,因私不因公。更新但談話之間,依舊不可避免的要涉及到工作的內容。鄭廣義這個態度,倒是在劉偉鴻的預料之中。前些日子在首都崑崙酒店,鄭廣義的態度就不是那麼友好。只是劉偉鴻現在還需要判斷,鄭廣義的“不友好”,是針對他劉偉鴻本身,還是針對國務院國資辦督察局!
如果僅僅只是鄭廣義對他劉偉鴻個人不感冒,倒也不算什麼。劉局長並沒有在心裡將自己當成人見人愛的超級“小白臉”。個人觀感,可以慢慢改變。如果鄭廣義是對國資辦督察局有意見,不樂意他們前來插手遼中的國企改制工作,那就必須要認真對待了。
各地都有“地方保護主義”,這一點劉偉鴻很清楚,也知道難以改變。但任何地方保護主義,都應該有一個限度,有一個底線。假如遼中省的地方保護主義,是爲了更好地搞好國企改制工作,只是雙方在改制的方法上存在分歧,那還好說,大家求同存異,儘量靠近,採取折中的方式來處理。假如這個地方保護主義,存了私心,是爲了保護那些既得利益階層分割國有資產,那就不行。
洪老總成立國資辦,又再特設督察局,就是要減少甚至是杜絕國有資產的流失,讓國企改制工作正規化,規範化進行。必要的時候,必須要抓一兩個負面典型,開刀問斬,好好整肅一下。
劉偉鴻相信,鄭廣義肯定也明白這一點。
上位者的心態和管理模式,很多時候都是差不多的。
鄭曉燕顯然怕他倆鬧不愉快,插口問道:“媽,小斌呢?他不是放暑假了嗎?”
所謂小斌,指的是鄭曉燕的弟弟鄭曉斌。
“他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格,說是要去可可西里搞調研。一放假就跑掉了。前天還在高原給我打電話呢,說什麼空氣真清新。藍天真藍。白雲真白,把我都聽糊塗了……”
郭蘭邊說邊搖頭。嘴角浮起一絲愛憐橫溢的笑容。
每一個做父母的。對最小的孩子,總是多那麼一分疼愛之意。
鄭曉燕撲哧一笑,說道:“好一個藍天真藍,白雲真白!他怎麼不去做詩人啊?”
郭蘭笑道:“你還別說,他真的寫了很多詩歌,在報紙上發表了好幾首,得空我給你瞧瞧啊……玲玲,不是媽說你,你弟弟就是比你單純。#百度搜閱讀本書最新手打章節#”
鄭曉燕就扁了扁嘴。說道:“那是,他年輕嘛,誰沒年輕過?我年輕的時候,還想做杜拉斯呢!”
郭蘭頓時就瞪大了眼,教訓道:“你年輕的時候?你今年多大?”
鄭曉燕便嘻嘻而笑。
在母親眼裡,自己就八十歲,也還是小孩子。
劉偉鴻卻有些擔心地說道:“郭阿姨,小斌去了可可西里?那得打個電話提醒他一下,可可西里的地理條件太複雜了,而且偷獵者也很猖獗,都有槍支的,叫他一定要注意,千萬不能單獨行動。”
郭蘭立時便緊張起來,說道:“是嗎?那等他下次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得提醒他。”
“媽,要不現在就給他打電話吧。”
鄭曉燕也擔憂了,畢竟那是她親弟弟。
郭蘭苦笑道:“我也想現在就給他打電話啊。可可西里沒辦法用移動電話的,根本沒信號。他得回到營地,才能給我們打電話,平時我就算想找他,也沒辦法。”
聽郭蘭如此一說,鄭曉燕也沒轍了。
九四年的模擬移動電話,沒法跟後世的數字移動電話相提並論。
鄭廣義擺了擺手,說道:“也不要太緊張,他們是一個科研組,十幾個人,跟當地政府打了招呼的。男子漢,總要經歷些風雨。”
劉偉鴻點頭道:“鄭書記教導得是。”
鄭廣義望了他一眼,說道:“劉局長,你們打算怎麼開展工作?”
劉偉鴻忙即挺直了身子,答道:“鄭書記,我們打算先從第二重機開始調查。這個工廠,目前已經停產了,聽說正在申請法院破產保護。五千多職工都下崗了,我們先找下崗工人瞭解一下情況吧。”
鄭廣義微微頷首,隨即說道:“有關國企改制的情況,還是應該多多和省政府那邊溝通。樹山同志那裡,對情況的瞭解可能更詳細。”
樹山同志,指的是遼中省省長高樹山,也就是曾經被劉偉鴻扇過兩回巴掌的高原的老子。出任遼中省省長已經有段時間了。鄭廣義這話,中規中矩,自然是不想讓人誤會,他要干涉省政府那邊的日常工作。
高樹山可是王秉中總理極其看重的幹部。
不過在劉偉鴻的記憶之中,另一個平行世界,這位高省長,後來在經濟上犯了很大的錯誤,出逃美國。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
當然,在另一個平行世界,此時此刻,也不是鄭廣義出任遼中省委書記,而是另有其人。
劉偉鴻重生之後的蝴蝶效應,已經開始逐步的影響到了共和國高層的很多人事佈局。這種影響,到底是好是壞,劉偉鴻現在也無從判斷。但既然已經身在局中,那就只能走下去,沒有退路了。
“是,鄭書記,我們肯定會向高省長和省政府彙報的。”
眼見得兩人之間,只要談到公事上頭,就有點不大“愉快”的意思,郭蘭便笑着問道:“劉局長,劉司令和林主任身體很好吧?不知道林主任在京華,過得習慣不習慣?”
劉偉鴻忙即答道:“謝謝郭阿姨關心,我爸我媽,身體挺好的。我媽在京華過得也還比較習慣,她是技術幹部,每天工作也比較忙。”
郭蘭含笑點頭,說道:“哎呀,年輕就是好啊。當年我經常去看病,和美茹很談得來的。她就是那種專注於工作的性格。”
劉成家是共和國大軍區司令員之中最年輕的一位,也就五十出頭年紀。林美茹可能也比郭蘭小几歲。至於她們兩位之間是不是真的很談得來,那就不好說了。只是劉偉鴻登門拜訪,禮節上,郭蘭當得如此客氣幾句。
劉偉鴻笑着說道:“我媽倒是有點後悔,說是做了外科醫生,好一陣子連肉都不敢吃。”
郭蘭就笑起來,搖了搖頭:“每一個工作,都有它的難處。”
又聊了一陣家常,劉偉鴻便即起身告辭。今晚,本來就是一個禮節性的拜訪,劉偉鴻也沒打算貿然與鄭廣義深談有關工作上的事情。現在剛到遼中,還是兩眼一抹黑呢,情況一點都不瞭解。
鄭曉燕也跟着起身。
郭蘭詫異地問道:“玲玲,今晚不在家裡住?”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坐了不到一個小時,馬上就走,怎麼做閨女的?
郭蘭的語氣之中,便帶上了一點責備之意。
鄭曉燕笑嘻嘻地說道:“媽,您是不知道,咱們督察局,不比其他單位,領導的工作作風,嚴厲着呢。今晚上還得有許多工作要商量。再說,我是督察局辦公室主任,職責就是爲領導服務,領導要是有事找不着我,我得挨批評。”
劉局長頓時腦袋就大了,只是當着鄭廣義和郭蘭的面,不要說厲聲訓斥這個滿嘴跑火車的下屬,就算瞪一瞪眼睛,似乎都於理不合。
郭蘭嗔道:“哪有這麼回事?這孩子,就知道胡說八道!”
鄭廣義淡然說道:“對工作要求嚴厲一點好。你以前在計委上班,就是太自由散漫了。既然你現在是督察局辦公室主任,那就做好你的本職工作,不該你插手的工作,不要隨便過問。”
鄭廣義這就是明着警告鄭曉燕,遼中的國企改制,水很深,你不要摻和進去。到時候,別人難免不會將鄭曉燕的所作所爲,和鄭廣義聯繫起來。
劉偉鴻此番來遼中調研考察,將鄭曉燕也帶了過來,正是鄭廣義對劉偉鴻不滿意的主要原因。年輕人,處置這些複雜事務,果真還是差了點火候。如果換上年紀較大的賀競強劉偉東等人,肯定不會這樣莽撞。
既然鄭廣義開了口,郭蘭也就不好勉強鄭曉燕在家裡住了,只得依依不捨地送到了門口。
鄭曉燕又輕輕摟住母親的脖子,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媽,等過兩天,我就過來住,陪着您!”
郭蘭點點頭,不過還是吩咐了一句:“工作要緊,記住你爸的話啊,不該插手的,不要過問。”
“嗯,我知道了。媽,您放心吧,其實,劉偉鴻不是你們想象中那樣的毛頭小夥子。”
“什麼?”
郭蘭眼裡掠過一絲驚訝之色。
“媽,再見。”
鄭曉燕卻鬆開了雙手,笑着朝郭蘭揮揮手,快步上了小奧迪。
“回賓館!”
劉偉鴻淡淡地吩咐道。
鄭曉燕便望了劉偉鴻一眼,低聲說道:“高省長那裡……”
劉偉鴻不置可否,身子往後微微一靠,不再說話。
鄭曉燕也就不吭聲了。
奧迪車隨即駛出了常委院,直赴鴻宜賓館而去。
劉偉鴻剛剛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移動電話便驟然震響起來,劉偉鴻按下接聽鍵,剛剛聽了兩句,嘴角便浮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