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華天居”是楚城市楚江邊上一個並不太起眼的農家樂。
快出楚城的這塊地方,沿着楚江有很多的酒肆茶樓,萬華天居在其中是很低調的,而這個地方就是米潛請客的地方。
從省委駕車到這個地方並不近,但陳京能看出來,這個地方是米潛常來的地方。
這讓陳京又想起,再大的領導,總有幾處常去的秘密據點,這話果然不虛。
“萬華天居”的特點是柴火飯,陳京駕車一到,從院子裡面就竄出一個穿馬甲的小老頭,指揮着陳京的車往後院,嘴中還嚷嚷道:“後頭,後頭……”
陳京聽得出來,這老頭帶有濃郁的沅水口音,他的話的意思應該是說“後面,後面”的意思。
將車停好,小老頭笑呵呵的過來很熟練的拉開了車後面,米潛從後面下車,他微微的理了理衣裳,左顧右盼了片刻,才道:“這裡的環境越來越雅緻了,就是橘子還沒黃,有些遺憾了!”
小老頭連連點頭道:“部長,咱和雅緻沾不上邊,橘子黃時就是秋將盡時,美是美,但是很短暫呢!”
米潛微微的蹙眉,道:“你個老張頭,在楚城生活了這些載,倒學了一身傷春悲秋的文人氣了!真是讓人覺得酸腐得很!”
小老頭哈哈大笑,引着陳京和米潛兩人直往包房走。
包房很簡單,沅水山村的風格,窗戶邊上是用竹製的捲簾遮住,可以上下拉動,很古樸而富有地方的特色。
另外,沅水多竹,房間裡面的竹器很多,尤其是茶几旁邊有一把竹製的躺椅,做工特別的精巧雅緻。打磨得很光華,外面又透了亮漆。
在現在這樣的熱天,不用坐在上面,老遠的看上一眼。就感覺特別的舒適涼爽。
米潛一進門,就坐在了這張竹製的躺椅上,他的手放在扶手上,輕輕的撫摸,道:“陳京,聽說你很喜歡喝茶,在這裡不用客氣。你自己隨便衝就行了,順便給我也衝一杯綠茶。”
在茶几旁邊,電熱水壺煮的茶水已經開了,在茶几下面,裝着各種茶葉的精緻小盒都有,陳京挑選了一盒綠茶,衝了兩杯,用潔白的瓷器端了一杯給米潛。
米潛擺手道:“放那裡吧!”
陳京剛剛把茶杯放好。咚!咚!有人敲門。
門很快被推開,米潛從躺椅上豎起身來,陳京這個時候便看到了一個身材中等微胖。頭髮謝頂的男子從門口走進來。
他一進來,看到躺椅上的米潛,臉上迅速露出了笑容,道:“部長,實在是不好意思啊,我來晚了一些,讓您久等了!”
米潛道:“我們也剛到呢!怎麼?有什麼大喜事嗎?我看你氣色不錯啊!”
米潛看向陳京,指了指來人,道:“小陳,他認識嗎?”
陳京忙道:“是沅水市的萬〖書〗記吧?”
米潛笑道:“眼力不錯嘛!對。他就是沅水的萬讓民。”他扭頭看向萬讓民道:“老萬,這年輕後生就是我們組織部最年輕的部長陳京,現在主持的是幹監處的工作。”
萬讓民笑着衝陳京點頭,道:“強將手下無弱兵,陳京處長的名氣可是相當的響呢!”
萬讓民和陳京握手,他的手很寬厚肥大。很有勁兒。
萬讓民的名字陳京不陌生,全省那麼多地市州,萬讓民是沅水市的市委〖書〗記,在楚江政壇,也算是舉足輕重的一號人物。
沅水市在整個楚江來說排在中流,不上也不下。
沅水那個地方是〖革〗命老區,文化底蘊相當的深厚,民族構成也複雜、有特點,沅水的經濟這幾年發展很迅速,這得益於沅水那邊水力資源很豐富,國家和個人先後投資新建了大量的水電站。
另外,沅水的基礎建設這幾年搞得很不錯,沅水通向周邊地市實現了高速全貫通。
而橫貫楚江東西的高速主幹道和鐵路主幹道也經過沅水,所以沅水市是楚西重鎮,而萬讓民也被人戲稱爲“西天王”。
今天吃飯都是沅水特色菜,鱖魚摻了野菜做的幹鍋,土豆絲是煎餅的,小饅頭是放在平底鍋上煎的,還有紅薯粉炒的雞蛋,這一些都有濃濃的地方特色。
陳京這纔想起來,米潛最早是從沅水出來的幹部,沅水市市委〖書〗記以前就是米潛擔任的。
米潛之後,又經歷了一任,就到現在的萬讓民了。
可以看出來,萬讓民應該算是米潛提拔起來的幹部。
陳京今天能夠進入到米潛的圈子中來,這應該是米潛給他的一個積極的信號,這說明他對陳京的信任上到了一個新的臺階了。
而陳京通過今天的機會能夠和萬讓民熟悉,這恐怕也是一次有意的安排。
對米潛這樣的安排,陳京覺得很高興,陳京進省委組織部這麼久,也就是今天,才真正得到了米潛的認同和信任,這算是對他在組織部工作的最大的褒獎了!
當然,陳京也隱隱能感覺出來,米潛可能內心在醞釀自己的前途的問題。
綜合考慮此前米潛跟他說過要拆分幹監處,又講陳京的工作要調整,現在米潛讓陳京見萬讓民,萬讓民又是地方的一方霸主。
米潛這樣的安排,不能不讓陳京聯想到自己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被下放的可能性。
……
和米潛的飯局結束,陳京又急匆匆的趕到汪鳴風所在的“武陵山莊”。
汪鳴風下放衡州擔任副〖書〗記,市政府黨組〖書〗記,市長候選人,這是典型的破格提拔,對汪鳴風來說,也意味着他的仕途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和挑戰。
對於這一次提拔,汪鳴風從內心還是對陳京很感激的。
不誇張的說,如果沒有陳京處理衡州問題的成功,汪鳴風是不會有這樣的機會的。
而陳京在衡州問題上的成功處理,衡州市委〖書〗記孫千石得以保全,在這樣的情況下,省委在斟酌衡州新任市長人選的時候,路省長的建議人選就是汪鳴風。
路仲強建議汪鳴風,這就是他對沙明德的投桃報李,兩位最高領導之間的默契和妥協,成就了汪鳴風。
在武陵山莊,汪鳴風宴請的都是一衆心腹好友。
除了陳京外,省委秘書處的幾個貼心的秘書,還有省城幾個單位的一衆二層骨幹和副廳長,陳京在這個宴會上不覺得有壓抑感。
因爲汪鳴風請的這些人,都沒有楚江政壇很了不起的人物,而這其中,聲名最盛的恐怕就要算陳京了。
汪鳴風拉着陳京喝酒,兩人一共舉了三次杯,陳京感受得出來,儘管汪鳴風依舊風度翩翩,依舊錶現得很沉穩低調,但是,他的舉止之間,那種躊躇滿志的味道還是掩蓋不住。
想來,衡州這個舞臺是夠大的了,汪鳴風在那個舞臺上,應該可以一展其才華。
但是陳京隱隱還是有些擔心,衡州那個地方不好待,而且孫千石那個老傢伙也太狡猾,陳京有些擔心耿直的汪鳴風在衡州的奮鬥之路可能比他想象的更是充滿艱辛。
而在這個飯局上,陳京還見到一個意外的人,這人就是臺灣宏新集團的大陸區總裁邵銘。
陳京第一次見邵銘的時候,那天是打高爾夫球,也就是在那場球上,陳京見到了歐念菁,實際上也就是金璐。
在那場球上,陳京認識了陳之德,他也因此開始走進屬於沙〖書〗記這一系的圈子。
對邵銘這個人,陳京也是頗有印象的,作爲楚江省的著名外資商人,而且是臺商,邵銘在楚江是受到重點照顧的。
宏新在楚江的健康發展不僅涉及到外商投資楚江的問題,而且還涉及到大陸和臺灣之間的經濟文化交流的問題。
也正因爲這個原因,邵銘在楚江的地位遠遠超過了一個商人。
他周遊在楚江上流社會,遊走於名流之間,很有手腕,也很有人脈。
他主動端着酒杯過來和陳京敬酒,看來,在他的眼中,陳京這個楚江省政壇新崛起的未來之星,還是相當有結交價值的。
他風度翩翩,一杯酒碰過以後,他笑道:“陳處長,最近可很少看您到球場上馳騁了,怎麼了?工作就這麼忙?”他滿臉推笑,湊近陳京道:“陳處長我可跟你說,工作永遠都是做不完的,可要保重身體啊,勞逸結合最是適合保養!”
陳京笑道:“邵總風雅,我是遠遠及不上呢!”
他和邵銘碰杯,心中暗暗的搖頭。
打高爾夫球是貴族〖運〗動,陳京現在的身份和財富還支撐不住他玩這樣的〖運〗動。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的工作太忙,而且組織工作都是黨內工作,鮮少和社會接觸,也沒有必要有太大交際面,像打高爾夫球這樣的活動,自然也不可能接觸到。
說起來,陳京還真有些想下放了,在組織部做這樣的工作,雖然是上頗有權柄,但是這類工作畢竟不關乎到一個地方的發展和進步,不牽扯到一方百姓的生產和生活,更牽扯不到社會進步。
這不能不說是個遺憾,爲官之人,又有幾個不想執政一方,牧一方百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