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式的套房足足有兩百平方米。
下一層客廳碩大,地毯灰色,上面繡有精美的羅馬風情的畫,很精美、漂亮卻又不失內斂。
茶几和沙發都是花梨木做的,粵州四季溫度都高,用木質沙發感覺很清涼。
除了沙發外,還有一把很罕見的交椅,這個東西很罕見,說起來現在交椅的實用價值並不太高了,看來喬正清像所有的嶺南人一樣,很信玄學。
交椅在中國古代傳統文化中,是很有文化內涵的東西。
現在一般說誰坐頭把交椅等等,這都是有來源的。
喬正清在自己家裡放一把交椅,平常坐在上面優哉遊哉,估計也有坐頭把交椅的寓意。
喬正清的兒子叫喬亮,這小子年齡和陳京差不多。
自打進屋後,喬亮的眼睛就滴溜溜的在方婉琦身上打轉,看來方婉琦的確是驚豔了,讓喬亮這小子有覬覦之心。
可能是生於官宦之家的緣故,喬亮在方婉琦面前碰了幾個釘子,臉上先前的笑容漸漸就淡了,他眼睛盯着陳京放在茶几上的禮物,皺眉道:
“你們這些人也真是的,送這些東西來幹什麼?現在紀委對送禮抓得是非常嚴的,喬秘書長也是從來就不收受別人的禮物,你們現在這樣大包大包的拎東西過來,你們究竟是想幹什麼?”
陳京一直就沒做聲,心中在忍耐。
這裡畢竟是喬正清的家。自己作爲晚輩過來拜訪,應該要低調一些。
可是喬亮這小子太過分,陳京也忍不住了,他嘿嘿笑了笑,道:“行了,禮物不收可以拎回去嘛!反正我自己也抽菸,幾條煙不嫌多!”
喬亮愣了愣。上下打量陳京,樂了,道:
“嘿。聽你這話你可以走了,還坐在這裡幹什麼?你當這是自己的家啊?我跟你講,喬秘書長今天不在家。你來錯時候了!”
陳京輕輕的笑笑,道:“不在家就等着,一直等到他回來再走!”
喬亮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方婉琦冷眼掃向他也發飆了,道:“你想幹啥?”
“你信不信我找人把你一副眼珠子給挖出來?”方婉琦盯着喬亮冷聲道,她面罩寒霜,剛纔的和顏悅色早沒了。
按照她的性格,遇到像喬亮這樣賊眉鼠眼的角色,她早就要發飆的。
只是她擔心陳京會說她,她一直在心裡憋着。現在陳京跳出來亮了態度,她豈會再忍?
喬亮被方婉琦的態度唬得一愣,他也不是傻子,見兩人這麼牛逼,也清楚自己今天可能惹到硬茬了。
就在他不好怎麼下臺的時候。開門的聲音響起。
一個五十上下的中年人,腆着肚子拎着一個包從外面走進來。
他一進門就哈哈大笑道:“哎呀,小陳和婉琦你們太客氣了,太客氣了!專程還到家裡來了,我都說沒這個必要了!”
在說話的當口,喬正清就走了進來。他穿着一件藍格子襯衫,頭髮梳得油亮油亮,看上去很年輕。
他也是長期在領導身邊工作的人,場面上的話很會說,幾句話就讓陳京和方婉琦覺得特別的親切。
喬正清這時候似乎纔看到喬亮,他微微蹙眉道:“叫陳哥還有方姐!”
喬亮此時變得乖得不得了了,衝陳京笑了笑叫了一聲陳哥,然後便嘿嘿笑笑道:“你們談,我上樓去幹點事去!”
“慢着!”方婉琦叫住他,他整個人定住。
他扭頭看向方婉琦,苦着臉叫了一聲:“方姐!”
方婉琦道:“姐不姐的我們先不說,剛纔這禮物的事兒你得跟我說道說道,你硬說我們是行賄來的,這罪名我們可背不起!”
喬正清微微愣了愣,旋即他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知子莫如父,自己的兒子是個什麼德行他清楚,他臉上的笑容迅速收斂,衝喬亮喝道:“不中用的東西,真是白吃了這麼多年飯了!你方姐的叔叔就是方書記,他的爺爺是咱們共和國的開國元勳,她會給我行賄?用得着跟我行賄?沒腦子的東西,給我滾!”
喬亮灰溜溜的走了,喬正清纔回頭衝方婉琦道:“婉琦啊,你喬叔我最慚愧的地方就是孩子沒教育好,都是內人不得力啊,太驕縱他了,搞得不成樣子,實在是讓人惱火!”
喬正清作爲一省政府秘書長,說出這樣的話太不容易了。
陳京正要說點客氣話,方婉琦卻道:“人無完人,喬叔能夠意識到有問題,就是個好的開端!”
喬正清愣了愣,顯然是被方婉琦這句話嗆住了。
但他轉念一想,尤其是想到方婉琦的身份,他輕輕的笑了笑,心中的那點不快煙消雲散了!京城方大小姐如果沒有一點脾氣,那也不是方大小姐了!
喬正清坐在交椅上,眼睛看着陳京道:“小陳,我早聽說你喜歡喝茶!嶺南的茶風很盛啊,所以你來嶺南是再合適不過了!”
秘書長水平就是不一樣。
表面上是說茶,其實是在說他已經對陳京有了足夠的關注了,沒有足夠的關注,怎麼知道他喜歡喝茶?
官場上的事兒就是這般奇妙,要表達一個意思,說的卻是完全不相干的事兒。
喬正清注意陳京其實也就是近幾天的事兒。
這一次省裡幹部公選,陳京能夠勞煩方路平親自給喬正清打招呼,這就已經是相當了不起了。
可儘管如此,喬正清也並沒有太在意這事。
陳京雖然是方家的女婿,但是級別比較低,年齡比較輕,喬正清堂堂的秘書長,也算是一方人物,還沒必要去在這上面套什麼近乎。
更何況這一次公選極其嚴格,省裡某重要領導早就放出話來,要務必保證這一次公選公平、公正,領導說這話,實際上就是在放出警告,在這樣的情況下,喬正清也不會輕易有什麼動作。
但是,全省的公選考試陳京赫然得了第一名,這讓喬正清實在是震動了一下。
他終於意識到,可能這個叫陳京的年輕人恐怕不那麼簡單。
他這一瞭解,終於發現了微妙的關係。
原來陳京根本就不算西北一系的人,他是中原的幹部,很得現在中原派系的沙明德賞識,另外,現在中組部最特立獨行的一個副部長,也是從嶺南提拔上去的,這個人也非常賞識陳京。
現在方路平又親自打電話過來讓喬正清關照,他此時也恍然,敢情陳京還是一塊香饃饃,哪裡是一個需要照顧的人?
喬正清親自坐莊泡茶,他的茶藝的確不錯,手法和火候都把握得很精到。
茶也不錯,安溪的鐵觀音,包裝不起眼,但味兒很有勁,應該是專門到原產地淘的好東西。
房間裡衝了茶,喬正清便有一搭無一搭的聊嶺南的事情。
作爲嶺南省政府秘書長,基本算是能夠洞悉嶺南政壇的老狐狸了。
喬正清心中清楚,針對這一次全國公選一批正處幹部的事情,在省委層面上是存在相當爭議的。
尤其是嶺南的本土派把這件事當成了巨大的威脅,當初嶺南省委某重要領導就一力推動過這事,但一直沒成,原因就在這裡。
而這一次之所以有這樣一個動作,也全都是中央干預的結果。
儘管如此,這一次公選的規模也相當的有限,幾百人爭奪幾十個名額,這明顯就是敷衍應付。
單這一點就體現了公選在嶺南的阻力非常大,而在其他地區又非常熱,所以,這其中有很多微妙的東西。
這些事情,喬正清不能夠說,只能夠營造一種感覺,如果陳京悟性高,他應該能夠悟到。
兩人喝了幾泡茶,喬正清忽然問陳京,道:“小陳,這一次你想選擇去哪個市啊?”
陳京沉吟了一下,擡頭道:“我初步考慮,想去海山市!但是競爭激烈,究竟行不行,這事還是個未知數……”
喬正清眉頭一皺,他沉吟了一下,終究還是忍不住,道:“爲什麼不是南港?南港可是特區,在那裡可能更有利於外來幹部的發揮,而且特區的包容性,應該會更好一些!”
方婉琦在一旁道:“是啊,陳京!我可聽說嶺南人很排外的,海山可是嶺南本土人很集中的地方,你在海山能比得上南港?”
她嘿嘿一笑,道:“而且南港是國務院劃定的特區,在特區任職,面子上也好看一些不是?”
陳京一笑,道:“得了,都八字沒一撇的事兒,你還真以爲有那麼多地方讓我挑呢!”
他頓了頓,道:“喬叔,南港競爭太激烈,想去那裡的人很多,我不一定有機會。而且,作爲特區,受關注的程度高,作爲外來幹部,更加難於發揮!
嶺南人排外,嶺南人也好客,究竟是被擠走,還是融入進去,都得靠自己!我呀,我能夠去有機會留在嶺南,我就滿足了!”
喬正清點點頭,一語不發。
陳京表現得很沉穩,考慮問題也很周到。
更讓喬正清認同的是陳京內心散發出來的那種自信,陳京的自信不是那種胸口碎大石的感覺,感覺有些淡淡的,這種淡淡的自信,恰好能給人很強的信服感。
“小陳,喬叔這裡的大門一直都對你敞開着,以後遇到了問題,遭遇了困難,隨時給我聯繫,我能夠幫到的一定努力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