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笑了笑,說:“你回去,寫個書面請示給我。我給你批幾個字。一則,你拿給老闆鍾看看,讓他知道我的態度,讓他告訴他身邊的人,我對這事是一種什麼態度。這應該能起到事倍功半的作用。二則,如果發生了什麼事,你可以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李向東猶豫了,在敬佩市長的深思熟慮之餘,他感受到了一個領導者的崇高品質,但他怎麼能讓市長爲他承擔責任呢?他不能這麼做!?
市長說:“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李向東說:“我不能這麼做。我怎麼能把負責推給你呢!”?
市長說:“你不把責任推給我,你推給誰?這可是破壞招商引資的大事,你扛得起嗎?”?
李向東說:“扛不起也得扛!”?
市長揮手讓他出去,他不想聽他表決心。他決定的事,不會改變,任何人也可不能改變。?
李向東想,不能讓市長承擔任何責任,唯一的辦法就是,必須圓滿完成這項任務!?
這天下午,李向東與老闆鍾進行了正面接觸。?
老闆鍾五十多歲,堆着滿臉的笑,一看就知道是那種經過世面,遇事不驚,處事圓滑的生意人。他話說得不溫不火,卻又暗藏玄機,讓李向東從他的話裡感覺到他的一意孤行,感覺到他認定李向東像其他人那樣,不能奈何他什麼。李向東也不顯山露水。?
他問:“你幹這行多長時間了?”?
老闆鍾說:“二十多年了。改革開放沒幾年,就出來自己幹了。”?
李向東說:“那可是敢吃螃蟹的先行者。”?
他說:“過獎了。過獎了。”?
李向東說:“錢都讓你們生意人賺我。我們公務員,一個個窮得當當響。”?
他說:“公務員好。公務員都是當官的,誰不給幾分面子?我們這些生意人,去到哪,做什麼事都被人欺,被人欺了還不敢說,打斷了牙只能往肚裡吞。”?
他們在老闆鐘的辦公室裡喝工夫茶。圍在一座大的根碉茶几前邊喝邊談。老闆鐘的辦公樓其實是一幢別墅。建這別墅時,還在城郊,這些年,城不斷擴展,這別墅就進了城,在高樓大廈林立中顯得別具一格。?
李向東說:“你這別墅至少值千、八百萬吧?”?
老闆鍾說:“這只是裝裝門面,讓人看的。外人不知道,生意人,其實沒幾個有錢的,值錢的東西都抵壓給銀行了。拿了錢搞投資,都扔到那些不值錢的荒地裡了。哪一天,那些地不升值,負不起利息,這別墅就是銀行的了。”?
李向東問:“你手上有多少地?”?
老闆鍾“嘿嘿”笑,說:“這還不容易,到國土局一查電腦,就查出來了。我想,你關心的還是張老闆想徵用的那塊地吧?”?
李向東說:“那塊地,可以說,是你投資的一大敗筆。你是搞房地產的,不是搞企業的,怎麼會投資那塊地?離城這麼遠。別說十年,就是三十年,那塊地也不能升值,也不值多少錢。你很清楚,城的重心是向東發展的,越向東發展,這西面就越沒人氣。”?
老闆鍾說:“我不這麼認爲,能不能升值,值不值錢應該看有沒人對它感興趣。有人感興趣就值錢,沒人感興趣就不值錢。那地放在那裡十年八年,我付的成本,我付的銀行利息,我還不算土地升值這部分,就說我的智力眼光投資,這是無價的。他張老闆沒有這個智力,沒有這個眼光,現在才知道這塊地對他的重要了,那他就要爲它付出代價。所以說,我出的價錢是很合理的。”?
李向東笑了笑說:“對土地的瞭解,我想,我應該不比你少,我可是當了好幾年國土局局長的。”?
老闆鍾“哈哈”大笑,說:“我當然清楚。你是我的對手,我怎麼不清楚?凡是我的對手,我都要了解得清清楚楚。知已知彼,百戰不殆。”?
李向東說:“我們是對手嗎?對手還能這樣面對面坐在一起?我了不解起,只能算個說客。”?
老闆鍾搖頭說:“你以爲現在是槍林彈雨的年代,對手相見就要動槍動炮?現在,越是對你笑,越是談得來,才最有可能是你的對手,這樣的對手,防不勝防!”?
李向東說:“真正的生意人!有智慧的生意人!”?
老闆鍾說:“過獎,過獎。”?
李向東說:“不過,我認爲,你還缺少了一樣,現在的生意人還要學法知法。你沒見,好多老闆都聘請律師當企業顧問?做生意,不學法不懂法不行了。”?
老闆鍾呆了一下,問:“你這話什麼意思?”?
李向東反問老闆鍾:“你也學法?也懂法?”?
老闆鍾開始揣摸李向東話裡的意思。他發現面前坐着的這個人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提出了一個大家都知道,但都不提的問題。他要麼太天真,要麼有備而來。他不可能太天真。他肯定是有備而來。他覺得似乎遇到了對手。?
李向東知道,老闆鍾已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從此,他將注視他的一舉一動。他要繼續迷惑他。第一步,他從司法局又調來了一位律師。這律師是全市最有名的,凡他接手的官司,沒有打不贏地,所以,市裡人最叫他“大狀”。第二步,他還要去一次張老闆的企業,裝模作樣地做一次全面調查。第三步,他要開一個他和他手下一行人的全體會議,正式向他們宣佈,他要與老闆鍾打一場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