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人正喝得熱鬧,長髮老師已經有幾分醉意,東張西望地問,表妹老師呢?表妹老師跑哪去了?我要跟她喝一杯。他說,你們不要偏幫她,她再有一杯就醉了,我要把她灌醉了。這一次,我要破記錄,不要每一次醉的都是我。他大聲叫,表妹老師!一擡頭,正好見表妹從外面進來,就舉起杯搖搖晃晃站起來,沒等他走過去,坐他身邊的副鎮長一把拉住他,說,你坐下。別喝了幾杯又搞事。他看見表妹身後還跟着李向東和楊曉麗。
副鎮長笑着說:“表姐和表姐夫又來了。”
李向東笑着說:“你們很熱鬧啊!”
他先伸出手和副鎮長握手。副鎮長說,大家聚一聚,週末,喝了幾杯。他問,表姐夫吃飯了嗎?李向東說,剛吃過。表妹說,我表姐夫有話要問你。副鎮長左右看了一下,說,我們坐那張桌吧!附近有一張空桌。他叫服務員拿茶過來。
長髮老師還不罷休,說:“表妹老師,你跑哪去了?你不在的時候,我喝了十多杯了,他們一個個都敬我,就剩你沒敬我了。你也應該敬敬我吧?如果,不是我,你能加入我們這個團隊嗎?”
表妹說:“我不能喝了。”
楊曉麗本也口喝,又見長髮老師醉了七八分,就接過表妹的杯說:“我來替她喝吧!”
長髮老師問:“你是誰?”
楊曉麗說:“我是她表姐。”
長髮老師笑了,說:“表姐妹一起來喝我,是不是太擡舉我?”
楊曉麗不跟他廢話,先把酒喝了,然後示意長髮老師也把酒喝了。長髮老師豎着拇指說,好,好。我喝,一定喝。就一手扶着桌,一手舉杯把酒喝了。楊曉麗問,還要不要再喝?李向東說,你湊什麼熱鬧?楊曉麗說,我最看不慣這種欺壓女人喝酒的人。她是壓低聲音說的,長髮老師還是聽見了,說,我欺負表妹老師了嗎?這麼問,他就瞪着一雙酒紅的眼睛看大家。
他說:“我喝了十多杯,表妹老師才喝了三杯。是三杯吧?”
楊曉麗說:“那就繼續喝。”
長髮老師說:“繼續喝就繼續喝,我喝一杯,你要喝兩杯。”
副鎮長衝着長髮老師說:“好了,好了,別鬧了,影響多不好?”
他說,人家表姐表姐夫好不容易來一次,看見你這個樣子,會放心表妹老師在我們這裡工作嗎?
他又對李向東說,長髮老師喝了酒好吵吵,人倒是沒什麼!
他說,別喝了,要喝跟其他幾位兄弟喝。
長髮老師卻笑了起來,說:“你真夠奸的,你這當官的真夠奸的,明知道我不夠他們喝,還要我跟他們喝。你想要我醉啊!每一次我都掉進你的圈套。這次,你別想還能把我套進去。”
說着,他就坐下了,像是汲取了教訓,又像是聽了副鎮長的勸,說我不喝了,你們誰叫我都不喝了。我吃菜。我就只是喝酒了,這一桌的菜還沒吃呢!又像是說,那就別喝了。
李向東見這邊靜下來,就對副鎮長說:“看來他們還挺聽你的。”
副鎮長說:“還可以吧!”
兩人坐下來,李向東便掏出自己的名片遞給副鎮長。本來,李向東是不會隨身攜帶名片的,到了這個位置,只要是公務,身邊總圍着一羣人,人還沒到電話早到了,下面的人早誠恐誠惶地做好準備,人一到,再蠢笨的人也能明顯意識到,走在前面走在當中那人是市委書記了,想要電話或手機,不到一定的層次,問他秘書問市委辦的人,人家還不一定給你。即使是局長一級的想見他,也先向分管領導或常委或副市長彙報工作,再由常委副市長決定,這事是不是應該再呈報市委書記?
文仔卻多了一個心眼,認爲李向東剛到東江市,認識的人不多,又喜歡私自出去走走,便弄了三幾張名片放進他的錢包,或許能應應急。這會兒,那名片真就應了急。
至於李向東爲什麼要給副鎮長名片呢?一則人家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未必會告訴你想要知道的情況,一則也不想驚動其他人,只讓副鎮長一個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可以了。
副鎮長接過那名片一看,還是驚得目瞪口呆。甚至有那麼一刻,閃過一個念頭,懷疑這是真是假真?是不是遇到了膽大包天的詐騙分子。
李向東說:“我只想了解一下幾方面的情況。”
他說,一是你們團隊的運作情況,每年能做成幾筆生意?二是像你們這種團隊,在你們這個鎮,甚至在整個東江市有多少?除了搞服裝還有哪些種類?大概是怎樣一種情況?三是大家是怎麼看待這件事的,尤其是政府部門,是怎樣一種態度?
副鎮長好一會沒有說話,不知是還處於一種恍惚,沒能接受這表姐夫竟是新調來的市委書記,還是在思考李向東提出的問題?李向東也不急,讓他有更多思考的時間。
楊曉麗也坐了下來,說:“還是回鎮政府談吧?在這裡太吵了。”
這話是說給副鎮長聽的,是暗示他,你沒必要懷疑李向東的身份,我們到哪談都可以。
李向東說:“你現在不說也可以,就當我先向你打個招呼,給你個議題,星期一,我抽空到你們鎮來。”
副鎮長一次次感覺到了壓力。他想,你怎麼就知道這市委書記是假的?想他要騙你也不會那麼沒技巧,明顯有表妹這條線索在,他騙了你跑也跑不了,再說了,你就是回答了他這些問題,他又得到什麼呢?你又損失了什麼呢?但如果,他真是市委書記,明顯看出你對他不尊不敬,以後的麻煩說不定就鋪天蓋地了。這麼想,他就覺得寧願相信比不相信更明智。
於是,他便按照李向東提出的三個方面,談了情況和看法。他只是簡單地談了他們這個團隊的情況,更多地談他們鎮,以及據他所知的東江市這方面的情況。
他說,東江市應該有百多家像他這種性質的工作室,幾乎各個行業的都有,廣告業是最多的,其次是動漫業,再就是服裝業了,有三十多家,當然水平參差不齊,有的還能夠維持,有的屬慘淡經營,但也有一些只是出於愛好和興趣,不太在乎能不能賺錢。
他說,政府對這些工作室的態度還是非常支持的。比如,許多人議論他搞這個工作室分散了精力,但鎮委書記卻從來沒批評他,有時候還向他了解工作室的情況,鼓勵他多設計幾個好的服裝圖樣。說他不怕他賺錢,倒是怕他賺不到錢。說他賺錢的同時,許多家庭作坊式的小企業也賺了錢,且比他賺的還多。
李向東問:“鎮政府就只是停留在口頭上的鼓勵嗎?有沒考慮過重點扶持一兩個這樣的工作室?”
副鎮長迷惑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政府爲什麼要扶持這種民間的,甚至是出於興趣和愛好組建的工作室?
李向東拿出手機打電話給戴水平,他說,戴市長嗎?我是李向東。他說,我現在在市邊鎮瞭解到這樣一個情況,民間有一些專搞創意的工作室。是的,是的。幾乎涉及到各個行業。你也知道這個事!以前,有沒有搞過專題調研?如果有,叫他們把調研報告送到我辦公室。好,好。我秘書回去休假了,叫他們送到市委辦吧!現在。晚上我看一看。
這電話是當着副鎮長的面打的,又讓副鎮長目瞪口呆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