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京這麼快重返澧河,這實在是讓澧河政壇很意外。
這次陳京不是單獨而來,他的身後,是堂堂的德高市市委書記,這一身份的轉變,導致的結果是澧河昔日陳京的領導,現在需要在外面迎着凜冽的寒風一等幾個小時,來迎接他的到來。
陳京是從泄河出去的幹部,這本來是繆河的一大優勢,也是澧河的一大驕傲。但因爲有了易明華的存在,這個優勢要驕傲現在成了澧河的一大尷尬!
易明華得到消息,聽說市委伍書記要到澧河來,大冷的天,他額頭上汗涔涔而下,心中十分緊張的給市委方克波打電話。
方克波在電話中語氣不是很好,甕聲道:“這麼一點事也值得你打電話過來?書記下來視察,你就用心的接待,我能幫到你什麼忙?”
方克波很生氣的把電話掛斷,易明華直愣愣的看着早已經沒有聲音的電話話筒,心中的腸子都悔青了!
當初壓住陳京,易明華從來就沒想到會有今天,現在陳京搖身一變成爲了市委書記的秘書,而且號稱是市委書記的第一心腹,這讓易明華感覺非常彆扭,如芒刺在背,不知道怎麼過這個坎兒。
作爲一縣的一把手,少不了要和上面溝通,易明華和伍大鳴之間溝通的渠道全部掌控在陳京的手中,易明華和陳京搞得是水火不容,現在讓他如何面對陳京?
這還只是一方面,關鍵是現在在班子內部,別人頻頻拿這件事情來做文章,對易明華在泄河的威信構成了極大的威脅。
就在陳京離開泄河的那一天……幾乎所有的縣委常委還有政府黨委班子都去參加他的歡送會,獨易明華一個人好像被孤立了一般,這事就引起了很多的議論。
易明華擔任紀委書記那麼多年,一直傾力打造的清正的形象,現在開始被人詬病了,泄河開始有易明華迫害幹部,打壓異己的傳聞,又有易明華沽名釣譽,面子上欺世盜名,背地裡一肚子男盜女娼的言論。
易明華結了兩次婚,第二次婚姻是他把人家女人肚子搞大了,人家纏着他不鬆手……易明華萬般無奈……才結束他第一段婚姻。芒件事情是他很不光彩的過往……當初他前妻和女兒還爲這事鬧到了單位上。
那個時候易明華還在下面擔任黨委書記,他不知使了什麼手段把這事壓下去了,但是受那件事情的影響,易明華在仕途上屢屢吃虧。
現在,那件事過了經多年了,本來都是成年舊事了!但是成年舊事經過了發酵和醞釀,現在再傳出來,版本是相當具有殺傷力的,易明華爲此大爲光火,卻又毫無辦法。
值得易明華慶幸的是陳京並沒有讓易明華難堪,伍大鳴接見泄河班子的時候他並沒露面……伍大鳴在澧河還是老一套,接見了縣常委後,重點是人大、政協和老幹部座談。
陳京參與了這次座談的全過程,但是他沒有料到,在這個座談上會出事。
本來是一個其樂融融的座談,卻因爲澧河前任的常務副縣長,現在已經退下來的朱衛國的一個發言,將整個氣氛全部破壞!
朱衛國開頭就講近五年來,澧河班子搞亂了整個沮河整個社會,他第一點講了彩水水泥廠,他措辭很難聽,把彩水邵冰瑩直接就說成了一個婊子,到處靠跟領導幹部睡覺要政策、要錢,彩水這個窟窿,政府前前後後填了千萬之多。而且還造成了極大的不穩定因素,這中間那些人是要負責任的?爲什麼沒有追究?
第二點,他講到了開發區,稱現在政府又在大把的燒錢搞沮河開發區。澧河開發區前前後後燒了上億元,徵收了老百姓幾萬畝土地,造成大量的土地閒置,現在班子還不漲記性,還在大規模搞投資,他們這和做法,是要讓泄河老百姓永遠窮下去,永遠的翻不了身……
朱衛國這個,講話語驚四座,他這是明確的將矛頭指向了正在任的泄河班子,完全不給沮河現任班子留面子,語氣激昂慷慨,老頭雙手舞動的樣子激情扛扛的。
陳京以前沒有和朱衛國打過交道,但他聽過朱大炮的名聲,只是沒想到,這老頭退下來了,還能有這樣的脾氣。
他心中瞬間明白,朱衛國能夠出現在這個座談會上,那絕對是有人事先安排的。
伍大鳴視察西北三縣,澄河這是最後一站,肯定有人已經研究伍大鳴的動作了,然後從容佈置,纔有了今天這一出。
陳京這樣一想,很自然就想到這事說不定和市裡有關係,因爲伍大鳴的行程和做派,第一時間被市裡洞察的可能性最大,然後從市裡傳遞到澧河,這個流程可能更清晰。
有了朱衛國這個大炮講話,伍大鳴神色明顯有些不高興,以他的智商,這事是怎麼回事,自然是瞞不過他。
還好,現場人大主任胡國林掌控局面的能力很強,他發言將朱衛國的講話風頭搶了過去,並且將朱衛國摁在椅子上再也沒講話!
原定一個多小時的座談會,開了四十分鐘的樣子就結束了,座談會結束,伍大鳴叫住陳京劈頭問:“這個朱副縣長你以前認不認識?”
陳京道:“我以前沒有和他打過交道,但是知道他的名聲,以敢說話、敢放炮出名!”
伍大鳴眼睛盯着陳京,良久,他方道:“行了,我知道了!今天就不一起吃飯了,我有些累,想單獨休息一下!對了,明天清早我們去那個水泥廠,還有開發區看看,你去安排一下,不要搞得太多人!”
陳京從伍大鳴身邊離開,他忽然明白,伍大鳴問這話是因爲他以爲朱衛國是陳京有意安排的。
一念及此,陳京後背感覺冷颼颼的,還別說,讓朱衛國出來鬧騰一下,還真是一陰招。陳京開頭還沒看明白,現在想想,還真是險些中招了!
如果不是伍大鳴對自己的信任度高,陳京覺得今天這事自己就懸了!
陳京想想,自己是離伍大鳴最近的人,自己又是沮河出來的人,自己又和易明華有矛盾,這些和和的條件,都讓陳京成爲了最有理由安排朱衛國出現的人。
安排朱衛國,可以趁機打壓易明華,還可以在彩水和開發區的問題上再引起一下市裡的注意,這些都是對陳京有利的事……
陳京越想,心中越發涼,至此他才清楚,書記秘書還真不是那麼好當。
古人有言,伴君如伴虎,做領導秘書雖然沒有那麼誇張,但是領導的心思又怎能琢磨得透?一不小心,可能就落得萬劫不復的下場,今天這事太險了!
陳京馬上給劉明輝打電話,劈頭就問:“老劉,怎麼搞的?書記想和政協人大的同志們聊一聊,怎麼把朱大炮給叫去了?搞得場面很尷尬,險些下不了臺!”
劉明輝在電話那頭也很緊張,道:“我剛剛仔細查過了,這事應該是昨天縣委開會決定的,昨天開會的內容就是商討今天伍書記的接待問題,那個時候可能參加座談的人員名單就定了吧?”
陳京想想也有那個可能,再多劉明輝也不知道,他便掛了電話。
電話剛機,趙一平的電話過來了,他小心翼翼的問陳京,問伍書記是不是生氣了。
陳京不隱瞞他,道:“能不生氣嗎?誰見了朱大炮能高興?敢情好,朱大炮一開口,沮河幾任班子的成績都被否定了,這讓伍書記怎麼表態?書記說了,明天上午要去水泥廠和開發區看看,我又擔心會有節外生枝的發生!”
趙一平在電話那頭捶胸頓足,道:“陳主任,這是我的錯,這個座談名單是我擬定的,老朱是別人推薦的,我看他是老同志,平常敢於說話,比較正直,便同意了,沒想到竟然鬧了這麼個結果!我要做檢討啊!”
陳京在電話那頭一聽趙一平這樣直接就承認了,他又想朱衛國是別人推薦給趙一平的,誰有能力向趙一平推薦人?
陳京閉上眼睛,他心中倏然清楚,那個背後的人必定是易明華,趙一平也是上了易明華的當了!
一想到易明華,陳京心情漸漸的平和,他和易明華之間的問題,那是死結,解都解不開的矛盾。
現在看來,易明華對此看得很清楚,陳京也清楚自己的存在對易明華來說意味着什麼,也許自己的不存在對易明華纔是最重要的。
給自己點上一支菸,陳京深吸一口,緩緩的吐了一個菸圈。
他忽然想,伍大鳴這個時候在想什麼呢?德高政壇的複雜,陳京初接觸,就感受到了其複雜,極其複雜!
如此複雜的環境,這麼大一個亂攤子,該如何收拾?
要往前走,到處都還有暗刀暗槍要防着,一不小心,就可能走錯,一步錯、步步錯,就是萬劫不復。高層政治果然複雜得讓人頭疼,現在的局面陳京根本看不明白,他自己內心都發虛,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就中了別人的槍了,然後莫名其妙的就被掛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