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京和高衛這一聊天,聊得暢快,一直聊到了凌晨兩點多。
剛好外面下了雨,屋子裡面又暖和,國橋縣小縣城晚上又安靜,兩人一人衝一杯香茗,陳京又買了兩盒煙,抽着煙喝着茶,兩人就聊開了。
不聊不知道,一聊陳京心中非常的震撼。
高衛的知識相當的淵博,無論是經濟知識還是政治理論功底,都讓陳京高山仰止。
更讓陳京汗顏的是,兩人聊到文化乃至文學方面,高衛對古典經典名著竟然能夠信手拈來的背誦,尤其是古人的經典,儒家道家法家各種名篇名著,唐宋八大家散文,唐詩宋詞經典名句,一直到外國的雨果、高爾基、泰戈爾的經典著作,高衛竟然都瞭若指掌。
高衛的思維很敏捷,反應很迅速,有時候兩人談話,陳京只一張口說幾個字,他就能明白陳京的意思。
這樣的溝通非常的高效,正印了那句話,聰明人之間的交流都是高效的。
而兩人談得最多的還是楚江,高衛問陳京最多的便是德高。
德高各個縣區的情況,德高發展的路子,還有德高老百姓的基本生產生活。
兩人聊得酣暢淋漓的時候,高衛道:“陳京啊,我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但是我的祖籍卻是江南,我父親是南方人,我母親是北方人。說起來汗顏,吃慣了北方的麪食,卻吃不慣南方的米飯。
看慣走慣了北方的平原,卻見到了高山峻嶺心中就犯怵。
你看看我們今天來的路,那些山,那些崖。我們人站在山崖之間是多麼的渺小?
我很羨慕那些祖祖輩輩都生活在山裡的人,因爲這樣的人面對大山而勞作。他們從小就會懂得敬畏,懂得自身的渺小,這樣的人,能吃苦,很堅強,只要有合適的條件給他們,他們所蘊含的能量是非常驚人的。”
陳京道:“高部長,您羨慕,我還羨慕呢!我也是楚城人,如果不是組織把我放到德高待幾年。我哪裡會懂這些事兒?”
高衛接口道:“所以我說。我們培養幹部的方式方法要改變,一定要重視基層,這一次部裡面由米部長倡導,提出幹部要走基層的號召很好,就像我們這一次下來。
單單是走這一趟路。我們都受益良多,尤其是我,對你而言,恐怕是一趟辛苦的旅程吧?”
他頓了頓,道:“接下來幾天,我們就到這國橋走走,你帶我轉轉。剛纔車上你不是說我們是做柿子生意的嗎?我們就搞一點柿子,也來做做生意!”
陳京笑道:“高部長,柿子要秋天才紅。現在還只有花呢!這裡的人說看花,就是說預訂柿子,我們是來看花的!”
高衛愣了愣,笑道:“我又出洋相了!在家的時候,我母親經常說我們幾兄妹,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看來她老人家總結得有道理!的的確確是五穀不分!”
他自嘲了幾句,興致又來了,道:“陳京,你說這國橋這麼大一個縣,就只有一點柿子嗎?除了柿子外,還有什麼經濟作物?或者是還有什麼生意可做?
你想想,你看這裡資源這麼多,這裡的石頭、這裡的植物,這裡的藥材,這都是寶啊,我們都可以拿來做生意呢!”
陳京愕然,他沒料到這個高衛還真要做一筆生意,這不是鬧着玩兒嗎?
一個省委組織部部長下來調研,半路跑了,跑到了深山老林出錢做起了生意,自己還跟着他瞎起鬨,這回去不挨批恐怕都難了!
高衛興致這麼高,陳京又不好打擊他積極性,他沉吟了一下,道:
“如果說出產,那就只有木材了!我們總不能搞一車杉木出去販賣吧?”
高衛愣了愣,道:“這個好,這個好!木材就木材!對了,你不是幹過林業局長嗎?搞木材生意這是你的老本行了,我們就幹一次木材生意,明天我們就租一輛車下鄉下村,去找這方面的貨源!”
高衛興致一來,就特別激動,來回在屋子裡踱步。
良久,他看看錶,驚呼一聲,道:“天啊,都凌晨兩點了,睡覺睡覺,明天早起,現在時間緊迫,我們一刻都不能浪費!”
晚上,陳京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覺。
這一次下來,遇到了這麼一個大佬,考察調研不做了,竟然要做木材生意,這不是開玩笑嗎?
匪夷所思,天馬行空!
陳京腦子裡面就回蕩着這兩個詞,這個高副部長,陳京以前沒怎麼接觸,沒想到這人還真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思路啊……
迷迷糊糊,陳京看到外面天亮了,他輕手輕腳起牀去洗嗽。
洗漱完畢,他回到自己房間靜坐,掏出手機悄悄的開機。
手機開機,剛剛有信號,電話就響了。
他一看來電,馬上接聽,就聽見電話那頭汪鳴風劈頭蓋臉的罵道:“陳京?你搞什麼名堂?你把高部長帶哪裡去了?電話也不通,你沒收到我的信息嗎?
你知不知道沙書記馬上要動用武警部隊搜鋪你們了?”
陳京嚇得一條,連忙壓低聲音把昨天的事兒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汪鳴風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道:“這個高衛,還真是有生意經啊,搞木材生意,虧他想得出來!”
他頓了頓,道:“陳京,你要記住,高部長的安全你一定要保證,有什麼情況,你隨時跟我聯繫!至於工作安排嘛……高部長想怎麼安排,你就照着執行,除了我以外,其他的人你也就甭用聯繫了吧!”
陳京愣了愣,道:“汪主任,我們真在這裡運一車木材出山?”
汪鳴風沒好氣的道:“我怎麼知道?這你得問你們的高部長……”
“嘟,嘟!”聽着手機裡的盲音,陳京怔怔發愣,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高衛的喊聲:“陳京,起牀了嗎?早點起牀,我們早點出發!”
陳京和高衛的木材生意終究沒做成。
兩人租了一輛麪包車,在國橋縣城附近的幾個鄉轉悠了一通,剛剛聯繫上貨,就聽到警車鳴着刺耳的警笛,從四面八方圍過來將兩人的人和車都包圍了起來。
開面包車的司機嚇得渾身發抖,像篩糠一般在座椅上癱軟成一團。
陳京和高衛卻神色自若的對望一眼,陳京攤了攤手,高衛臉色很難看,道:“你出去吧!”
陳京從車上下來,一溜人從警車後面出來,領頭的一人五十多歲的年齡,腦門上的頭髮稀疏得不成樣子,他腆着肚子一路小跑,後面的人跟着他跑。
他們走到陳京面前,領頭的人道:“您……您……您是陳處長?高……高部長呢?”
他有些語無倫次,問了這句話,又覺得不妥,又道:“我叫周策華,就是這國橋縣的縣委書記。”
陳京明顯能夠感受到周策華的拘謹,平日裡威風凜凜、執政一方的書記,像國橋這麼閉塞的地方,他更是土皇帝。
可是現在,周策華卻像小學生一樣惶恐,眼巴巴的看着陳京。
今天大早,他還在被窩裡面睡覺,就接到市裡計書記親自打過來的電話,說省委組織部有重要領導到了國橋縣。
讓他立刻動用一切力量查找,計小平在電話裡面放了狠話,說周策華如果這個任務完不成,他這個縣委書記也就不用幹了。
周策華一接到這個命令,立刻召開緊急會議,全縣能調動的警力都被他調用了,最後在國橋賓館查到了陳京的登記信息,然後全縣警力搜查,最終才趕到這裡來將陳京兩人截住。
“周書記,不要這麼大的陣仗,你這個陣仗擺出來,人家以爲是搜鋪罪犯呢!”陳京道,“高部長就在車裡,讓人都散了吧!”
周策華回頭,雙手舞動,就像是指揮交響樂一般,嘴中還喊道:“都散了,都散了……”
車來得快,走得更快,最後只留下周策華和他貼身的幾個人,還有兩輛車。
陳京心中長吁了一口氣,這樣也好,木材還沒付錢,如果他和高衛真搞了一車木材運出去,恐怕這在整個楚江都是一個大新聞了。
驚動了國橋縣委,一切的計劃都化爲了烏有。
高衛也恢復了他省委組織部長應有的姿態和威嚴,在他下榻的國橋賓館,他還接見了國橋縣委班子。
國橋縣委書記周策華和縣長伍思年精心準備了工作彙報,搞得氣氛非常嚴肅。
可是高衛哪裡有心思聽這些人照本宣科?他心中還在遺憾自己自由的時間太短暫,一車木材沒來及運出去呢!
加之昨晚睡得晚,今天又起得早,在這個時候他精力早就不濟了,只差要打瞌睡。
接見完國橋縣委班子,高衛休息,陳京卻見到周策華等一衆人還在外面惶恐的站着,他便走過去道:
“周書記,你們該幹啥幹啥去吧,派一輛車一個小時後出發,送我和高部長去庸州!”
周策華連連點頭,卻又期期艾艾的道:“陳處,您和高部長能來我們國橋,我們上下都感到很鼓舞!這麼匆匆的就走了,我們也沒什麼準備,就一點土特產,山裡的東西……”
“都放車後備箱吧,這一次是真叨擾你們了!”陳京道。
他伸出手來,周策華雙手伸出來和他緊握,神情是分外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