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方黨委部門工作了若干年,雖然沒有混出個模樣,但卻看到了聽到了不少在圈外看不到聽不到的故事。任何一個人羣都有自己運行的軌跡,但官場的路似乎比其他的路更多一些荊棘,荊棘下面說不定還掩蓋着陷阱。因此大家就不能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看着上司的眼色。是的,你要想向上爬一個臺階,就必須學好“看眼色”這一門功課,就必須把自己嚴嚴地包裹起來,在上司面前裝得越恭順越好,因爲官場不喜歡獨立的性格。你只須像一匹磨道里的驢那樣“聽喝”就是了。這就是“官大一級”的官場定律。
我工作的這個城市原是一個地委行署的所在地,大約在2000年吧,這裡曾經來過一位很有才華很有魄力的市委書記。他的到來,使這座城市徹底改變了容顏。他來到這裡工作僅僅四年,就做了歷屆領導四十年都沒有做成的事情。老百姓從他身上看到了這座城市的希望。但就是因爲他有獨立的性格,甚至敢向上司說“不!”這就很讓那些更高一級的官員惱火,於是他就必須離開自己的崗位。儘管老百姓對他寄予厚望,儘管他一再請求讓他完成手頭的工作以後再走,但卻無濟於事。他是流着眼淚離開自己的崗位的。那天,當他離開機關大院的時候,許多人包括許多老百姓自發地聚集在機關大院爲他送行,那場面顯得很有些悲壯。他的離去讓這座城市也和他一起流下了眼淚。這是這座城市從古至今從未有過的景象,還沒有哪一任縣官離任的時候受到老百姓這樣的擡舉。
我不是在編故事,這絕對是生活的真實。
這件事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爲那位市委書記痛感惋惜的同時,也讓我這個多年身處官場但到最後也沒有念通官場這本經的“官員”不得不來認真地思考“官場”這兩個神秘字眼所蘊含的真意。那是我在機構改革離開崗位以後,感覺不必再看誰的眼色了,這時候回過頭來一看,一些事情彷彿就有些明白了。是的,往往身在其中的時候,就“不識廬山真面目”。一旦隔開了一段距離,有些原先看不清楚的事情就豁然開朗了。於是,經過一年的時間,就有了這部《官場》。
當然,這部小說不是寫那位市委書記,但我從他身上痛切地感覺到,官場應該給那些有才華有魄力的官員們留一些表現自己的空間,這於國於民無疑會大有好處。但這需要更高一級的官員有一點“海納百川”的胸懷,能夠真心實意心悅誠服地容下比自己有能力的下級。如果是這樣,他將功莫大焉!但這樣的官員實在是太少了,此真所謂“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是也!其實,“千里馬”也並非“常有”,得到一匹真正的“千里馬”絕非易事。我敢說,不管哪裡慶幸有了這匹“馬”,哪裡就必將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從這個意義上說,“千里馬”才真正是撐起社會的脊樑!
順便說一句,那位市委書記的運氣還不錯,離開這座城市以後總算遇到了個把“伯樂”,他的才華纔不至於被徹底埋沒。
不過,官場這潭水實在是太深了,它絕不會依據人們善良的願望而改變自己的運行軌跡,利益集團的鬥爭將會永遠持續下去。因爲有鬥爭,官場生活纔會顯得起伏跌宕波瀾壯闊,這就爲作家提供了永不枯竭的創作源泉。但我想,官場小說僅僅把目光盯住“反腐”似乎還不夠,好像還應該更加深入下去,從歷史、文化、傳統、制度、人性等等方面挖掘官場各種現象的根源,這樣的文學作品對社會大概纔會更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