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書記章志純見大家都不再說話,便說道:“在座的都是曾經對全省的工作作出過貢獻的老同志,說心裡話,我尊重你們,信任你們,歡迎大家對省委的工作諫言獻策。日前競存同志遞給我一份由他起草的報告,這個報告的核心也是建議調整寧康的班子。作爲省委常委,他向組織提出建議本無可厚非,但他卻發動許多人在材料上簽名,大概是想造成一種聲勢,這就不好了!人多不一定勢衆,勢衆不一定理直啊!我不贊成競存同志的做法,也不贊成你們今天採取的這種方式!”
省委書記直言不諱地批評讓邢雲臺感到有些尷尬和後悔,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腦子一熱就在那份材料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腦子又一熱就帶領大家來到了這裡。大概他剛剛離開省委副書記的崗位,心裡那種潛在的失落和不平是他這次“正義衝動”和“領袖衝動”的原因。
“看來我們有些唐突了……”邢雲臺有些愧疚地說。
“老邢啊,你能認識到唐突就很好!”章志純說,“大家今天是爲江雲天而來,但我想你們大概還不認識江雲天。我建議你們到寧康走一走,看一看,聽一聽。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嘛!如果你們願意,我們可以專門組織一個老幹部參訪團,讓大家有計劃地走幾個地方,那時候我願意聽取你們的真知灼見,大家說怎麼樣啊?”
聽省委書記這樣說,大家都很高興。
邢雲臺說:“我們今天的行動太欠考慮,希望章書記原諒!”
寧進和冀湘亭也說:“我們向章書記做檢查!”
吳競存副省長的心情簡直糟透了。當他得知了邢雲臺等人“闖宮進諫”無功而返的消息後,心裡就像吃了蒼蠅一樣彆扭難受。
更讓吳競存糟心的是他的兒子吳飛鯤亦就從德國給他打來國際長途電話,告訴他德國波恩地方法庭已經開庭審理寧康礦機廠的案件。吳競存聽到這個消息,他的心簡直都要碎了,因爲他的兒子已經沒有了退路。他一方面深恨自己的兒子竟然作出那樣爲人所不齒的事,給他這個當省長的父親丟盡了臉面;另一方面他又深恨江雲天不聽勸阻,執意要打這場官司。眼看着自己的兒子即將傾家蕩產而束手無策,吳副省長那種焦灼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飛鯤啊,你這是做的什麼事啊?”電話裡,吳副省長埋怨他的兒子,“我經常對你說善惡總有報,你就是不聽!做買賣要講究誠信!你怎麼能把手伸到生你養你的家鄉呢?你讓我這張老臉往什麼地方放啊!你走到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電話那頭說:“我也是上當受騙嘛!”
吳副省長說:“那你也可以上訴嘛!你爲什麼不把騙你的那家公司告上法庭?”
吳飛鯤說:“那家公司早就破產了,連個人影都找不見。老爸,埋怨有什麼用?你快想想辦法吧!現在寧康方面要終止訴訟還來得及!”
吳副省長冷笑道:“終止訴訟?你以爲自己是什麼人?”
吳飛鯤說:“寧康的董市長拿過我二百多萬的回扣,他不能看着我傾家蕩產而坐視不管!”
“你說什麼?”吳副省長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這着實讓他吃了一驚,“你是說董偉清拿過你的回扣?”
“是的,千真萬確!”吳飛鯤說。
吳副省長略想一想,然後無奈地說:“那是周瑜打黃蓋……”
吳飛鯤說:“就憑這二百萬他就必須幫我!”
吳副省長嘆口氣說:“唉!這件事不能張揚,也許將來他能幫你,但現在恐怕不行,寧康的大權不在他的手裡啊!”
“那我該怎麼辦?”
“我看如果你在德國實在呆不下去就回來吧,國內也有你的用武之地。你哥哥飛鵬不是做得很好嗎?國內迴旋的餘地要大得多。”
“那我在這裡辛辛苦苦掙下的家業就這樣白白地丟掉嗎?我不甘心啊!”
“‘塞翁失馬,安知非福’?丟掉就丟掉吧!‘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就算你交了學費。”
“我忍不下這口氣!”
“眼下忍不下也得忍!來日方長,要從長計議!沒有聽說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古訓嗎?你要學會等待,事情的結果往往會違背了原因,並不是有這樣的原因就一定會有這樣的結果,這就是悖論。生活中充滿了悖論!”
吳副省長這樣教訓他的兒子……
香港東方投資公司總裁助理沈筱寧回到了寧康,與她一起回到寧康的還有東方投資公司的副總裁康祺以及他們的工作團隊。
沈筱寧回到寧康以後沒有和康祺一起住進自己的那套別墅,也沒有住進世紀大酒店,她讓康祺住在了離世紀大酒店不遠的香格里拉大飯店。他們擬首先和寧康方面就投資事宜進行談判,然後再舉辦婚禮。
沈筱寧和康祺來到寧康以後把日程排得很滿,他們先拜會了寧康所有與投資事宜有關的官員。他們拜會的第一位官員當然是市委書記江雲天。在他們回到寧康的第二天上午,沈筱寧和康祺帶領着他們的兩個主要隨從來到寧康市委書記的辦公室。江雲天和程普、張克勤、李軼羣等人都在這裡等候他們。
“筱寧啊,現在我們就等着喝你的喜酒呢,說說你的打算!”程普說。
沈筱寧的臉微微有些紅,她說:“我聽江書記的。”
江雲天笑了:“那好哇!我就來給你們主持這場婚禮。具體事情我讓曲秘書長和洛主任幫你們操辦,筱寧你跟他們都是熟人,有什麼事儘管跟他們說。”江雲天說道。
“我……謝謝江書記……”聽江雲天這麼說,沈筱寧顯然很激動。
程普對康祺說:“康祺先生啊,這真是千里姻緣一線牽,你們兩個走到一起不容易,希望你能倍加珍惜呀!”
康祺說:“一定一定!”
張克勤說:“康祺成了我們寧康的女婿,還什麼‘先生’啊?我要特地跟康祺說幾句,筱寧是我們寧康的閨女,我們都是筱寧的孃家人,你可不許欺負她呀!你若是欺負她我們可不饒你!”
康祺漲紅了臉說:“我哪裡敢呀……請放心,我會好好待她……”
寧康市委書記的辦公室裡頓時傳出一陣愉快的笑聲。
……
沈筱寧和康祺第二個拜會的是市長董偉清。
董偉清和沈筱寧的會見遠沒有在市委那面隨便和輕鬆。
一見面,兩個人都有些尷尬,他們的心裡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董市長,你好!”沈筱寧首先走上前去與董偉清握手。
“你回來了?”董偉清握住沈筱寧伸過來的手問。
“回來了。”沈筱寧說。
董偉清鬆開沈筱寧的手又轉向康祺。他知道現在是什麼場合,他不能對昔日的情人有任何留戀的表示。
董偉清握着康祺的手說:“我們是老朋友,見到你很高興,歡迎你再次來到寧康!”
康祺說:“謝謝董市長,請董市長今後多多關照!”
董偉清說:“不必客氣,大家隨便坐吧。”
自從上次沈筱寧在世紀大酒店一手導演的“康祺事件”發生以後,董偉清就十分瞧不起這個看上去有點怯懦的康祺。但今天他是代表東方投資公司的總裁來寧康談判投資事宜的,雖然此時此刻董偉清從心底裡不情願讓投資事宜成功,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出任何的不理智。況且作爲總裁助理的沈筱寧就坐在康祺的一邊,董偉清就更不能帶有絲毫的不良情緒,他必須拿出寧康市市長應有的沉着和大度。
“張李玉萱總裁好嗎?”坐定以後董偉清問。
“她很好!”康祺說,“張李總裁讓我代她向董市長致意!”
“謝謝!”董偉清說,“聽說她終於決定向寧康的旅遊開發區投資,作爲一市之長,我表示衷心的感謝!希望大家合作愉快!”
“是的!張李總裁抱有最大的誠意。”
“這就好!”董偉清想起了上次張李玉萱來寧康的時候,本來已經談妥的投資事宜她又突然變卦,這使董偉清至今都耿耿於懷。如果那次引資成功,就是他董偉清的功勞。而現在卻要記在別人的頭上,這不能不讓他感到失落和妒忌。
“康祺先生,我有一件事至今弄不明白,想向你請教……”董偉清說。
“董市長言重了,什麼事啊?”康祺問。
“上次張李總裁親自來寧康的旅遊開發區進行考察,並已經確定了投資意向,爲什麼一夜之間又突然改變主意呢?你能告訴我其中的原委嗎?”董偉清說。
“這件事當時我也不太清楚,事後我才聽說是因爲總裁瞭解到臺商投資的仙子大廈工程出了些問題。她認爲旅遊開發區的運作機制存在着比較嚴重的缺陷,所以就臨時改變了主意。”康祺說。
“哦!是這樣……”
“董市長,”沈筱寧說,“時間不早了,你肯定很忙,我們就不打擾了。”
“哦!也好……”董偉清說。
“謝謝董市長在百忙中抽時間接待我們!”康祺站起身來說。
“不客氣!”董偉清說。
“董市長,”沈筱寧趁着和董偉清握手的時候說,“過幾天我要和康祺舉行婚禮,到時請你一定光臨……”沈筱寧對董偉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費了很大的勇氣,不知怎麼心裡就感到一陣酸楚,眼裡大概也積聚了過多的水分。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在董偉清面前竟然會感到有些內疚。
沈筱寧懷着極其複雜的心情離開了寧康市政府大院,她和董偉清之間的關係也將就此永遠地畫上句號,這不能不讓沈筱寧心裡隱隱地感到有些無奈和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