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羣實在是太多,太多。派出所的警察趕了過來,也沒有辦法來維持這樣的秩序。因爲大家不是在鬧事,而是在熱情地挽留任笑天,是想要給任笑天敬上一杯酒。
“天哥,這事我可幫不上你。”全慕文站到了一旁。
陶部長也爲眼前的這一切所震撼。要想得到老百姓的如此厚愛,可不是做上一點表面文章就行的事。他注意到謝正中一臉的晦氣,心中有數,眼前的這位心中在吃任笑天的醋吶。
到了最後,任笑天只好站到了汽車的頂上,向大家說明自己不在灞橋吃飯的原因,纔算是得到了老百姓的理解。即使是這樣,還是由大家選出了三名代表,給他敬上三杯酒,以表達灞橋人民的心意。
“任區長,灞橋就是你的家,以後不管你調到哪裡,都要常回家看看。”第一個代表,是灞橋中學的施校長。他拍打着任笑天的肩膀,搶先來了個一飲而盡。
任笑天連連答應說:“老校長,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
第二個端酒的人,是顧之彤。這小子先是一口把酒喝了下去,才哽咽着說道:“天哥,我永遠不會忘記你。”
“之彤,別說傻話,好好幹,我看好你。”任笑天鼓勵說。
“小天呵,我爲你高興。”最後出場的人,是當年的老游擊隊長樑士第。他將手中的杯子和任笑天碰了一下,豪爽地笑着說:“你瞧瞧,這就是民心,這就是民意。我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些人就會發現,他們做了一件多大的蠢事。哈哈......”。
“冷山,你來聽吧,你好好地聽一聽,灞橋的人民是怎麼樣的在爲任區長送別。這樣的領導,你也能忍心加以出賣!”灞橋街頭的一家小旅館裡,郝主任用手指着窗口處。
昨天下午,他在‘太平洋賓館’結束對任笑天的審查之後,立即就趕到了灞橋,參加對冷山的審查。
今天上午,他本來正在對冷山進行談話,突然被窗外傳來的嘈雜聲所打擾。由於聲響太大,只得停止了審查,讓人出去瞭解是怎麼一回事。卻沒有想得到,會是任笑天被調離了灞橋,更沒有想得到,會有這麼多的老百姓在爲任笑天送行。
在昨天那麼一場對任笑天進行審查的鬧劇之後,又迅速將任笑天調離灞橋,再是對政治不敏感的人,也能意識到這是上層有人在整治任笑天。對這樣的事,郝主任不好說什麼,但他能對老百姓的送行發表自己的感慨。
聽到郝主任的說話,再聽到窗外老百姓在呼喚‘任區長’的聲音,冷山也是百感交集,心煩意亂,後悔莫及。早知道會是這麼一個結局,自己何必要背叛任笑天呢?
“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消息傳到市區,陸明在自己的辦公室裡來回地踱着步子,口中也在不停地的呢喃着。
這麼多年的官宦生活,已經讓陸明修煉得城府很深。雖說不上是泰山壓頂不變顏色,但也足以讓他沉着應付許多突然而至的危機。今天會變得如此惶恐不安,肯定是碰上了大麻煩。
今天早晨上班之後,他得到的消息都很正常。任笑天對自己的調動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十分爽快地跟着陶部長去了灞橋辦理移交工作。能夠出現這樣的結果,陸明也就放下了心。
從內心來說,陸明對任笑天的人品和能力,都是特別的欣賞。要不然,也不會對任笑天如此關照。只可惜是造化弄人,爲了能攀上簡常委這麼一棵大樹,陸明也只能是忍痛割愛,與任笑天站到了對立面上。
既然任笑天能夠認清形勢,陸明當然會感覺輕鬆不少。不管怎麼說,往日的情分還是要顧上一些。再說,事情鬧得太僵,省委組織部何部長的面子也不好看呀。這樣好,這樣一來,大家都好下臺。
儘管如此,陸明還是讓新來的李秘書盯着灞橋的動靜。
聽說灞橋政府的工作人員傾巢而出,集體爲任笑天送行,陸明感慨得不行。小夥子行噢,才當了不到一年的書記,就能在下級面前有如此之高的威望,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自己當了這麼多年的市長、市委書記,也不會達到這樣的程度。
再聽說灞橋的老百姓蜂擁而來,爲任笑天的調離大鳴不平,還要選出三名代表,來爲任笑天獻上壯行的三杯酒,陸明感覺到了震撼。在現代官場上,爲官者已經不把民心當作一回事,也沒有誰能誇口,說自己得到了民心。
可是,這個任笑天得到了民心。他雖然失掉了權力,卻得到了灞橋老百姓的民心。也許,自己默許對任笑天進行審查,同意將任笑天調離的做法有點不太妥當吧?
就在陸明暗自檢討的時候,姜臻生闖了進來,滿面激動的神情,揮舞着胳膊說:“老陸,你知道嗎?這就是民心,這就是民意。自古以來,民心不可侮噢。”
聽到這樣的話,原本在自責的陸明,一下子就沉下了臉。這說的是什麼話耶,難道我陸明就是失掉民心的暴君嗎?他按下心頭不悅,淡淡地說道:“老薑,你有事情要說嗎?如果沒有,那你去忙你的事吧。”
聽到這樣的逐客令,姜臻生楞了一下。他盯着逐漸生疏的陸明看了幾眼,搖了搖頭,什麼也沒有說,就走了出去。只是在臨出門時,那用力關門的聲音,充分顯示了他心頭的不滿。
陸明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滾圓,雙手握緊拳頭,手背上的青筋也都露了出來。他想吼叫,他想發怒,他想要好好地發泄一下。他在心中說,你們個個都能說風涼話,可我容易嗎?不信,你們來試試,如何面對簡家的勢力?
就在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機響了起來。陸明鬆開了握緊的拳頭,用手整理了一下領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之後纔拿起了電話。
“喂,你好,我是陸明。”
“陸書記,我是匡正。”電話是省委辦公廳的朋友打過來的。說是朋友,實際上就是陸明安插在省委機關的暗探,也是耳報神。平時有了什麼重要消息,都會及時給陸明提個醒。
今天也是這樣,匡正是來給陸明報消息的。說話的口氣很急促,時間也不長,很快就掛斷了電話。接完電話的陸明,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手中的話筒好久也沒有擱下。
匡正通報的消息只有兩條,卻很是震撼人心。今天早晨,中組部和中紀委同時來了人。一是宣佈對省長孔達人進行‘雙歸’。二是任命金遠山爲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
對於前一條消息,陸明並不覺得有什麼意外,象孔達人那樣的垃圾,能夠在華夏政壇上呼風喚雨這麼多年都不倒下,本身就是一件很另類的事情嘞。這一次的轟然倒下,倒也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事。
再說,陸明與孔達人之間並沒有任何瓜葛。要說有,也只是一點芥蒂而已。當初,爲了農機廠出售的事,陸明確實是沒有給孔達人的面子。聽到這樣的消息,對於陸明來說,真的是聽聽而已,沒有多大的意思。
對於金遠山重新出山的消息,陸明只覺得是頭腦‘嗡’了一下。此時此刻,他的腸子都已經給悔青嘞。昨天晚上,金遠山打來電話,爲任笑天調動的事情說情,陸明並沒有給面子。
在陸明的心中,你金遠山雖然是省人大副主任,只是位高權不重的一個閒散官員,與自己這麼一個位高權重的市委書記相比,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加上這一次對任笑天的調動,是出自於簡家公子的要求,陸明更是不會鬆口。所以說,在通話的時候,陸明對金遠山的稱呼是一改再改,從‘老領導’到‘老金’,最後乾脆就喊起了‘金主任’。
這話的意思是提醒金遠山,你現在已經是一個閒人咯。這些事情,你不要管,也管不了。當時,金遠山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重複了兩次‘好自爲之’以後,就擱下了電話。
放下話筒的陸明,給自己點燃了一支香菸,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在會客室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錯,不是一般的錯,陸明嘆息了一聲。想到自己點明人家是人大主任的身份,已經是成了一個笑料。人家是大權在握的常務副省長,恐怕是自己說話的時候,人家金遠山在笑得肚子疼吶。
爲了一個任笑天,自己不但是得罪了組織部的何部長,現在又加上了一個常務副省長。想到昨天省紀委的茅書記匆匆從省城趕來,專門來爲任笑天張目,到了最後,又來了一個拂袖而去,連晚飯也沒有在海濱吃的情景。呃,看來對自己的印象已經不是一般的糟糕。
一下子得罪了三個常委,哦,不對,應該是四個常委。得罪了何文秀那娘兒們,不就等於是得罪了吳大司令員嘛。出了這樣的事,省軍區的那位常委,還能會幫自己說話嗎?
唉,不值得呵,不值得。陸明嘆氣的時候,想到了金遠山在擱下電話的那一聲嘆息,看來,老領導是在對自己的選擇有所失望噢。這麼一想,陸明又想到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