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吏愣了一下,看看王葉秋:“呵呵,葉秋,怎麼了?爲什麼突然說這話?”
王葉秋直起身子,彷彿有話要說,但猶豫了一下,搖搖頭又繼續整理起物品來。
“葉秋,辦公會早開完了,調整分工的文件怎麼還沒下發啊?”蕭何吏拖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很自然地隨口問道。
“這個,”王葉秋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有分歧。”
“奧?什麼分歧?”蕭何吏皺起了眉頭,果然出事了!
王葉秋又猶豫了一下,撓撓頭輕聲說道:“文勝要求兼任項目科長。”
“呵呵……”蕭何吏在瞬間的震驚過後竟然笑了起來。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這話真是一點不假,段文勝確實太聰明瞭,他知道如果兼任了項目科長,不但能牢牢地將蕭何吏壓在與徐麗珍同等的位置上,而且,徐燕,飛揚等人也就暴露在了他的直接安排指揮之下,這個小團體一旦脫離了蕭何吏的直屬領導,也就幾乎完全喪失了在工作上抱團的力量。除了這些,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能順理成章地隔斷蕭何吏與任永書正常的工作接觸。
蕭何吏其實並不想笑,但他卻有些控制不住,段文勝彷彿一下子就找準了他的命門,只出了一招便讓蕭何吏精心所作的一切準備都變得蒼白無力起來。
只是,爲什麼內心深處有一股濃濃的快意,讓他情不自禁地笑呢?
“何吏,怎麼了?”王葉秋有點擔心地望着蕭何吏。
“呵呵,沒事。”蕭何吏笑着搖了搖頭,心裡很是有些欣慰,既然發生了分歧並沒有達成一致意見,那就肯定說明了任局長在這一點上沒有做出讓步和妥協。
王葉秋的臉上恢復了那種淡淡的表情,沒有再說什麼,低下頭繼續整理着物品。
“任局長什麼態度?”蕭何吏終於還是沒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
“不太高興。”王葉秋沒有擡頭,很平靜地說道。
“葉秋,我走了。”蕭何吏笑了笑向外走去。
“嗯。”王葉秋沒有擡頭,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繼續不緊不慢地整理着物品。
蕭何吏走到門口,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心裡升起一股暖暖的感覺。
王葉秋一直是個少話的人,該說的話甚至也很少出口,更何況不該說的。但剛纔這些話,即便是陸春暉,或許都不會告訴自己,而王葉秋卻說了,這不能不讓蕭何吏有些感激。
除了感激,他心中隱隱還有一絲敬佩,因爲王葉秋並沒有像有些人那樣故作神秘的恩惠,或者滿臉義氣爲先的慷慨,更沒有事後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反覆叮囑不要外傳。從頭到尾,王葉秋的表情與口氣一直都是平淡自然的,彷彿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但蕭何吏卻明白,辦公會記錄者是有紀律的,這裡面飽含了太多彌足珍貴的情意與信任。
“何吏,到我辦
公室來一趟!”任永書剛從樓梯拐上來,看到站在綜合科門口的蕭何吏,心裡莫名地涌起一陣煩躁。
“哦?任局長!”蕭何吏聽到聲音回頭見是任永書,連忙點點頭應了一聲。
兩個人進了局長辦公室。任永書眉頭微皺,略帶責備地說道:“何吏,不抓緊時間把補貼的事弄好,沒事瞎跑什麼!”
蕭何吏心裡清楚任永書心中煩惱苦悶,便笑笑說道:“牧羊鄉的補貼資金數目和補貼申請都已經報給了財政局,估計近幾天就會撥到養殖戶手裡了。”
“哦,”任永書臉色緩和了一些,點了點頭說道:“其他鄉鎮也要趕一趕進度,最好總體保持一致,否則很容易出現問題,咱們不要人爲地製造一些完全可以避免的矛盾。”
“我會抓緊的。”蕭何吏神情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一想起徐麗珍統計的“天文”數字,如果說心裡一點也不犯愁那是假的。
“嗯,這就好。”任永書有些語重心長地說道:“何吏,工作上一定不能出現紕漏,尤其是現在,要萬分的小心再小心,懂嗎?”
如果這話是說在王葉秋告訴他辦公會的事情以前,蕭何吏或許會當成一句普通的叮囑而並不在意,但現在聽在耳裡,自然就多了一層感受。
“任局長,我會努力的。”蕭何吏覺得肩上沉甸甸的,拋開他的榮辱不說,單單就憑任局長的這份信任與支持,他也辜負不起。
“嗯,那就去忙吧……”任永書衝蕭何吏揮揮手,話沒說完,電話響了起來,低頭一看號碼,神情立刻一緊,慌忙拿起電話,滿臉堆笑卻又小心翼翼地說道:“哎呀,雷書記,您好!”
“哦,對,對……嗯,挺不錯的小夥子……呵呵,是嗎……哦……呵呵,行!那我替文勝謝謝您的關心了!好,雷書記再見!”任永書慢慢放下了電話,臉上堆滿的尊敬笑容不見了,隨之而來的是濃濃的陰霾。
蕭何吏本來已經走到門口,但“文勝”“雷書記”這兩個名字卻彷彿一根繩索,牢牢地將他的腿腳牽住,一步也動彈不得,回過頭望望任書記的表情,不用問心裡也能猜到幾分。
兩個人誰也沒有開口,就這樣靜靜地站有了足足有二十幾秒的時間。
“何吏,來,坐下。”任永書強打起精神,笑着對蕭何吏擺擺手,示意他坐下。
蕭何吏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本來寄希望於段文勝的咄咄逼人會讓任局長極度反感而更加地倚重自己,但現在看來,事情彷彿並沒有按照自己的意願發展。
任永書雖然極力想保持一種輕鬆的姿態,但雙眉卻不自覺地緊緊皺起,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段文勝怎麼會有能力請來區委書記打這個電話。雷書記的爲人,他任永書是很清楚的,根本不可能爲了這點小事而親自打這個電話。在一個區委書記的眼裡,這種副局長的分工是多麼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啊!退一萬步講,即便跟他
有些牽扯,但也不至於親自打電話直接安排啊,隨便暗示給區委辦公室主任在內的任何一個常委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啊。
實在是想不通!任永書一連端了四次杯子,喝了七八口水,也未能沖淡心中的疑惑與煩悶。
“任局長,抽顆煙吧。”蕭何吏掏出煙遞了上去。
這個馬屁拍的不是時候,任永書不耐煩地擺擺手。
蕭何吏有些尷尬,退回來重新坐到了沙發上。
任永書彷彿意識到了不妥,衝蕭何吏笑笑:“我這有好的。”說完低頭從抽屜裡拿出一盒蘇煙扔給了蕭何吏:“抽這個。”
蕭何吏此時反倒放鬆了下來,也沒客氣,接過來把煙盒撕開,抽出了一支含在嘴裡,拿出火機“吧嗒”一聲點上了,先美美地吸了一口,這才又抽出一支:“任局長,您也來一隻?”
任永書這次沒有拒絕,伸手接了過來笑道:“好!來一支!”
蕭何吏摸出火機給任永書點上,任永書輕輕拍了拍蕭何吏的手,然後直起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微微仰起頭慢慢將煙霧向着上方吐着。
蕭何吏心中已有了七八分的明白,見任永書如此煎熬,便笑笑說道:“任局長,您也別爲難,有什麼事情您就儘管說吧,我能接受得了。”
任永書笑了笑,輕輕往菸缸裡彈了彈菸灰:“何吏,我想讓文勝兼任項目科長。”
短短的一句話,很簡潔,但傳達的意思卻明白無誤,任永書說完兩眼緊盯着蕭何吏,彷彿要從他臉上發現點什麼。
“呵呵。”蕭何吏輕聲笑了笑,也朝菸缸裡輕輕彈了彈菸灰,手非常穩定,臉上也沒有出現任永書想象中的憤怒和激動,甚至連錯愕的表情都沒有,就彷彿談論的這件事跟他毫無關係一般。
“何吏,我也知道你委屈,這樣吧,你如果想到別的科室,我可以給你調一下。”任永書說完嘆了口氣:“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留在項目科,你能明白嗎?”
蕭何吏抽着煙沒有說話,心裡五味雜陳,有苦澀,有酸楚,也有點淒涼。
“那好吧,你想到哪個科室?”任永書也覺得讓蕭何吏繼續留在綜合科確實有些過分。
蕭何吏把煙狠狠地碾在菸灰缸裡,站起身朗聲說道:“任局長,我哪都不去,就留在項目科。”
任永書眼神裡閃過一絲詫異,說話也微微帶了一點激動,站起身走過來用力拍了拍蕭何吏的肩膀:“何吏,我,就不多說什麼了!”
蕭何吏笑了笑:“任局長,您不用說了,我心裡都懂,也很知足!”這話倒並不完全是虛假,一個副科長的去留,能讓局長如此爲難,在一定程度上,確實也該感到滿足和榮幸了。
“唉!”任永書轉過身,重重地嘆了口氣,他心裡還是不明白段文勝怎麼會請得動雷書記,按照雷書記的一貫風格,即便是喬玉瑩親自去請,也肯定不會有這個面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