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吏開始還沒明白中年人話裡的意思,現在一看這些人的表情頓時明白過來,心裡不由一陣驚懼和恐慌,他們常年幹這種事,肯定有地是辦法,自己若是萬一招架不住或者被採取了手段迷迷糊糊簽字認罪,成了鐵案那可就全完了,想到這裡,他猛地站起身,向門外大喊:“黎書記,我有話說!”
黎書記聽到了蕭何吏的喊聲,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剛想轉身,那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連忙勸道:“黎書記,您忙去吧,陳書記和周區長都在會議室等着您呢。”
黎書記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緩緩地囑咐道:“不要太過頭,我看這年輕人一臉的正氣,說不定是冤枉他了。”
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不由一呆,忙點了點頭:“好的黎書記,我們會掌握好的。”
黎書記又回頭向屋裡望了一眼,猶豫了一下,轉頭向樓下走去。
屋裡的人並不知道走廊外黎書記的交代,見黎書記已經走了,便過來一把揪起了蕭何吏,推推搡搡地向外走去,嘴裡還不停地大聲喝斥着。
蕭何吏知道今晚是難逃此劫了,只好在心裡不斷地叮囑自己,一定要保持理智,保持冷靜,提高警惕,別稀裡糊塗攬罪上身。
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見蕭何吏被推搡着出來,張嘴剛要制止,但想起了中午某領導的囑託,略略猶豫了一下,又將話嚥了下去。
一行人乘電梯來到樓下,剛走出電梯門口,一個年輕人一陣風一樣從二樓衝了下來,衝着人羣喊道:“徐書記!”
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扭頭一看,原來是周磊區長的貼身秘書,忙笑笑說道:“張秘書,什麼事?跑得氣喘吁吁的。”
被稱作張秘書的年輕人把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拉到了一邊,望望四周無人,才低聲說道:“徐書記,周區長說對這個年輕人客氣一些,陳書記也是這個意思。”
“哦?哦,好好。”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點點頭,雖然臉上掛着笑容,但卻掩飾不住眉宇間的那絲爲難和煩躁。他叫徐靜春,是區紀委副書記。黎書記過來,本來是應該是由區紀委書記雷光庭陪同的,可雷書記恰巧出國了,而紀委辦案,陳書記、周區長陪同又不合適,所以便只好由他出面了。
上午的時候,已經是常務副區長的喬玉瑩約他過去談了談,言語中提示一定要把案子坐實,務必不要牽扯到段文勝的身上。快中午的時候,市組織部長錢大亮又特意把他叫去了辦公室,雖然話說的模棱兩可,但徐靜春卻心裡雪亮,錢大亮部長和喬玉瑩副區長的意見是完全一致的。
當時,他一臉輕鬆地笑着答應了,一個小科長而已,而且雷書記又不在家,怎麼整還不是他說了算嗎?可誰能想到,因爲茲事體大,東州市委副書記兼市紀委書記黎天明會親自趕過了。
這可怎麼辦呢?剛纔黎書記交代的時候,
他還是作爲一句隨意的話來聽的,以爲那只是黎天明一時心血**的一句囑託,但周區長居然特意派秘書來叮囑,那顯然就不是隨意了。
難道這個小科長也有背景?徐靜春撓撓頭,心裡有些翻騰,慢慢地走到了大面包面前。
車裡的工作人員見徐靜春沒有上自己的轎車,卻向大面包走來,還以爲有事情要交代,便連忙拉開了車門,探頭問道:“徐書記,有事?”
徐靜春正有些走神,聽到有人喊他,忙擡頭一看,正好看到被兩人夾在中間的蕭何吏,一愣之下,竟鬼使神差地衝蕭何吏點點頭笑了笑,笑完後頓覺有些失態,馬上轉臉向自己的車走去。
車上的衆人見徐靜春這幅神態,心裡都有些吃驚,但這些人都是久經官場的人精了,馬上便聯想到了剛纔周區長秘書下來的事。很多事情就是這麼奇妙,就因爲一個略顯恍惚的笑容,蕭何吏的待遇無形中便被改善了很多,起碼車裡安靜了下來,再也沒有了大聲呵斥。
車東繞西繞,停在了一家賓館門前,一行人裹挾着蕭何吏上了一個五樓的套間,留下兩個人看守,其他人便去大堂吃飯了。
大約晚上九點多鐘的時候,審訊重新開始了,但不管徐靜春怎麼問,蕭何吏總是那套言辭,很簡單,也很明確,每一遍說的都完全重合,沒有一絲漏洞。
徐靜春心裡多少有些焦躁,便來到外面打開窗子透透氣,吸口煙,正在無計可施,卻見一輛車從大門外駛了進來,心裡不由一驚,那不是黎書記的車嗎?難道他又過來了?一個小小的案件,一個小小的涉案人物怎麼會讓堂堂的市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來兩趟呢?
徐靜春沒有看錯,來的人正是黎天明,他一下車便向樓裡走去。
也倒並不是這個案子大的非要他出馬,而是他隱隱有些好奇,蕭何吏這個名字,他並不是第一次聽說。在前幾天的時候,他跟市委書記喬天舒一次吃飯,喬天舒曾提過這個名字,並問他小紅跟他提過沒有。他當時一愣,搖搖頭,說從來沒有說過。雖然喬天舒“哦”了一聲,便沒再說什麼,但黎天明卻牢牢地記住了這個名字。在兩天以後,喬小紅有事來找他,處理完事情之後,他輕描淡寫地提到了蕭何吏這個名字,雖然喬小紅笑着搖搖頭說不太熟悉,但在剛聽到這個名字時臉上露出的一絲吃驚還是被黎天明敏銳地看到了眼裡。
黎天明太瞭解喬天舒這個人了,有時甚至比喬天舒的父母妻子兒女還要了解他。兩個人的仕途可以說這輩子都綁在了一塊,互相扶持一路走來,當喬天舒任黨委書記的時候,他是副鎮長,當喬天舒是縣委書記的時候,他是常務副縣長,當喬天舒任泰丘市委書記的時候,他是泰丘市紀委書記,兩人一起搭班子三十年之久。後來他離開泰丘,調任東州市紀委書記,兩個人才算分開,但僅僅過了兩年,喬天舒便也來到東
州任市委書記,他也因此升任市委副書記兼市紀委書記。
正因爲太瞭解喬天舒,所以他清楚這個名字絕不是隨意提起,這個人也絕不是無關緊要,所以當他一聽到涉案人員居然名叫蕭何吏的時候,便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而剛纔吃飯的時候,陳晨書記和周磊區長也隱隱約約地提到了喬天舒書記曾“關懷”過這個年輕人,雖然只是一筆帶過,還說的含含糊糊朦朦朧朧,但黎天明還是聽懂了。
“黎書記,您怎麼親自過來了?”徐靜春在電梯口等着,果然見黎天明從電梯裡走了出來。
黎天明那嚴峻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笑容:“我過來看看,問的怎麼樣了?”
“嘴硬得狠,一直在往局領導身上推。”徐靜春有些恨得咬牙切齒。
“哦。”黎天明淡淡地應了一聲,向房間內走去。
徐靜春連忙搶先一步,幫黎天明開了門。
黎天明就坐以後,徐靜春再次訊問了蕭何吏一遍,但蕭何吏所說的依然與前幾次完全相同。
黎天明見蕭何吏嘴脣發乾,便讓工作人員給他倒了一杯水,然後溫和地說道:“你可以放心,我們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但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一句很俗的話,俗的都快爛了,但在這時的蕭何吏聽來,卻覺得心裡突然穩定了許多,感激地衝黎天明點了點頭。
一個工作人員端着一個紙杯走了過來遞給了蕭何吏。
蕭何吏已經六七個小時沒有喝水了,再加上緊張,嘴脣乾裂得隱隱發痛,這是見端上水來,連忙咚咚咚喝了半杯,本想留點一會再喝,卻見工作人員在一旁等着收回杯子,便只好又端起來將水全部喝了下去。
“我們辦案,定罪,都需要證據,你要爲自己開罪,也要有證據,光憑嘴說是不行的,要有起碼的人證和物證。”黎天明淡淡地望着蕭何吏。
一語驚醒夢中人,蕭何吏的思緒突然轉向,他本來的打算是描繪事情經過越簡單越好,以求前後說法完全一致,所以便忽略了很多細節,這時經黎天明的提醒,頓時醒悟了過來,連忙說道:“我有證據,上報名單的公章是段文勝副局長蓋的,這個是有登記的,他親自籤的字。”
“哦?”黎天明眯着眼睛點了點頭,向一旁的工作人員說道:“明天一早先查實這個問題。”說完又問蕭何吏道:“還有嗎?”
蕭何吏思索了一下,輕聲說道:“我因爲不同意上報名單而辭職的事情,馮局長是知道的,是他後來勸我回來的。”
黎天明是老紀委了,好人壞人見的太多,幾乎一眼便能分辨出來,從第一眼起,他心裡就明白蕭何吏是被陷害的,這時見案情有了頭緒,便笑了笑說道:“行,那今天就到這裡吧,大家都好好休息,只要明天查實了公章使用登記,一切就明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