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文勝爽朗地笑了起來:“何吏,你這有點危言聳聽了吧?”
“我感覺不是,”蕭何吏搖了搖頭:“我認爲國家也已經認識到了這一點,最近出臺的政策很多都是以工促農,以城帶鄉的思路,中央反覆強調,消除城鄉差距要以加強三農爲根本立足點。”蕭何吏表情越來越沉重:“農民太苦,農村太窮,農業太弱!段書記,現在國家的大方向就是以工促農以城帶鄉,咱們怎麼能把農業這點僅有的資金再扶持給工礦業呢?這不是與國家的大政方針背道而馳嗎?”
這頂帽子扣的不小,段文勝本來一臉微笑地聽着,但聽到這句也有些坐不住了,冷冷地一笑剛要說話,卻被更加坐不住的勞柳莽搶先了。
勞柳莽真有點心慌了,活了這麼多年,也沒見過這樣的愣頭青,沒想到在自己局裡一次出了兩個!如果把段文勝得罪了這還了得!想到這裡,勞柳莽再也坐不住了,忽地站了起來,他沒敢衝雷劍發火,用手指着蕭何吏的鼻子罵道:“你懂個屁啊!別以爲看了幾份文件就能唧唧歪歪了,媽的,你才吃了幾年乾飯!副局長的座位還沒暖和過來,你這口氣倒比國院總理還大了!我他媽怎麼就瞎了眼提拔你當副局長了呢!”
蕭何吏挨勞柳莽的罵早已不是第一次,雖說這次來的更猛烈更粗俗一些,但這些言之無物的罵他倒也能接受得了,更重要地,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一種另類的解圍,如果繼續跟段文勝爭論下去,無論輸贏,最後都難以收場。
勞柳莽見蕭何吏沒反應,提着的心這才稍稍安定,轉臉對段文勝賠笑道:“段書記,何吏毛孩子不懂事,您別跟他計較,回頭我好好教育他!都是我平時管理不善,我向您檢討!”
段文勝不知是真的不願意跟蕭何吏計較,還是覺得繼續爭辯也很難取勝,笑着站了起來說道:“勞局長,農林局一直有講民主的優良作風,現在能一直保持,我覺得很欣慰,你不必檢討。”說完擡手看了看錶,笑着說道:“一會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勞柳莽見這種情況,也沒敢再挽留,便順水推舟地說道:“段書記日理萬機,我們也就不留了,改天再懇求段書記來指導。”
“呵呵。”段文勝不置可否地笑笑,信步向外走去,走到門口還不忘回過身來與任永書、蕭何吏、李青雲等人一一揮手道別。
陪着笑臉送走了段文勝,勞柳莽立刻陰下臉來回頭說道:“何吏,來我辦公室!”
李青雲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雖然努力忍着不想帶出笑容,但嘴邊眉角還是隱隱帶着笑意,他可能也怕被被人看到,便低頭急匆匆回辦公室了。
雷劍擔心地望了蕭何吏一眼,也低頭走了。
任永書沒有回辦公室,吸着煙溜溜達達去樓下了。
王葉秋沒走,拿着筆記本問勞柳莽:“勞局長,段書記的講話精神……”
“一會再說!”沒等王葉秋說完,勞柳莽便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然後徑直走進了辦公室,回頭見蕭何吏沒動,便怒道:“還他媽不給我快點進來!”
蕭何吏衝王葉秋笑笑,跟着勞柳莽進了局長辦公室,並隨手將門關上。
“媽的,你腦子進水了是不是?”蕭何吏剛進門,勞柳莽立刻怒不可遏地拍起了桌子:“你還知道不知道誰遠誰近?啊?!!我看段文勝對你不錯啊!你這麼讓他下不來臺幹嘛?顯示你有能力?有水平?媽的,傻蛋!”
蕭何吏無所謂地笑笑:“勞局長,我也沒說什麼啊,再說了,段文勝書記不是讓大家暢所欲言的嗎?”
“媽的,你少給我在這裝糊塗!”勞柳莽又猛地一拍桌子,然後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指着蕭何吏的鼻子壓低聲音罵道:“我知道你跟喬區長關係不錯,她能罩着你,可是我告訴你何吏,段文勝是市委組織
部長錢大亮的女婿!!你明白嗎?!!別說喬區長,就是周書記說不定也要讓他三分!”
“我也沒頂撞他啊,就是說了說我的心裡話而已。”蕭何吏有點不太服氣:“照他的說法,那咱們農林局趁早解散算了!勞局長,你說,我說的哪錯了?”
勞柳莽一時語塞,愣了一會,無力地坐在了沙發上,擺擺手有氣無力地說道:“行啊,你們都沒錯,就只有我錯了!你們都有關係,都不怕,就我一個沒關係沒背景的人怕行了吧?媽的,我一個農村孩子混到今天容易嗎?是不是非把我搞下來你們才甘心?”
“勞局長,你別想太多,段……”蕭何吏見勞柳莽這樣,心裡也十分不忍,剛想安慰幾句,卻被勞柳莽苦惱地擺擺手打斷了:“行了,別說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我也得靜一靜,媽的,這叫什麼事啊!越想越不對頭,怎麼弄這麼一出呢!”
“好吧,那我就先出去了勞局長。”蕭何吏說完輕輕嘆了口氣,慢慢走出門去,又輕輕地將門帶上。
剛回到辦公室,雷劍就一臉略顯緊張地走了進來:“何吏,沒事吧?”
蕭何吏苦惱地搖搖頭笑笑:“沒事,能有什麼事?”
“唉,你也真是的!”雷劍的語氣裡充滿了責備,但臉上卻是自責的表情:“段文勝喜歡說就隨他說吧,我反正要走了,你又何苦要引火燒身呢!”
“唉!”蕭何吏重重嘆了口氣:“我也不想啊,只是這些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啊!”
“什麼不快啊!我知道你是爲了化解我的尷尬!”雷劍一臉的自責和歉疚:“今天這事都怪我!”
“呵呵,跟你其實沒關係。”蕭何吏摸出煙扔給雷劍一支,又取了一支自己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悠悠地說道:“這天早晚得來。”
“爲什麼?”雷劍有些詫異地問道。
“說來話長了。”蕭何吏輕輕搖了搖頭:“不說也罷。”
“你跟他以前有矛盾?我看他對你很親熱,挺不錯的啊!”雷劍一臉地不解,但又隱隱有些期待。
“別說這個了。”蕭何吏彈了彈菸灰,有些疑惑地問道:“你跟他是怎麼回事啊?我本來以爲他這次來會針對我,可沒想到怎麼跟你較上勁了?”
“唉,也是說來話長!”雷劍神情複雜地搖了搖頭:“衝動是魔鬼啊。”
“方便說嗎?”蕭何吏好奇心大起,看來雷劍和段文勝的樑子也不是結下一兩天了。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雷劍深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回憶起了往事:“那還是兩年前……”
“兩年前吧,應該是夏天,記得當時還穿着短袖,那天中午我喝了點酒,下午出去辦事,司機是個老兵,你也知道,軍車在路上總有一種,怎麼說呢,雖不說高人一頭,不過總還是有些優越感吧。”雷劍說完臉上閃過一絲不好意思,卻又隱隱帶着種自豪:“當時後面有輛車也開得很猛,狂按着喇叭擠得很兇,我那司機也上火了,就偏不讓他超。不管誰的原因吧,兩輛車最後還是發生了刮擦,對方是個很醜的年輕女人,而且態度極其惡劣,一下車就衝我們罵了起來。”
“那後來呢?”蕭何吏有些好奇地問道,雖然還沒提到段文勝,但他隱隱知道這個“很醜的年輕人女”肯定與段文勝有瓜葛。
“後來,我那個司機就跟她吵起來了。”雷劍彈了彈菸灰,臉上閃過一絲憤慨:“那女人太蠻橫了,罵人不說,還要動手,我那個司機被她追的繞車跑!說實話,也就看她是個女人,如果換做是男人,早就揍他了!”
蕭何吏想象着那副有趣的畫面,差點笑出來。
雷劍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後來交警就來了,見沒什麼大問題,也或許是見兩邊都不好惹,扔下一句你們私了吧,掉頭
就走了。我們怎麼私了啊,吵了半天都不讓步,最後還是因爲那女人好像有急事,這才罵罵咧咧地上車走了。”
“後來,我們從辦完事回來,見街上堵了很多人,以爲是打架的,所以我和司機便停車過去看看,等一擠進去才發現,真是冤家路窄,又是那個醜女人!”
蕭何吏點點頭,靜靜地聽着。
“然後就看到了兩女一男正在廝打!”雷劍目光有些飄忽,彷彿在回憶那時的情景,微微地搖搖頭,臉上也閃過一絲鄙視和不屑:“說是在廝打,其實就是兩個女人在打,其中一個就是那醜女人,另一個女孩長得很漂亮,旁邊還有一個男的,就是段文勝!”
“哦。”蕭何吏心裡漸漸有些明白,這肯定是爭風吃醋引發的戰爭,心裡暗暗盼望這個女孩不是陳雪馨。當他第一次聽喬素影說段文勝娶了市委組織部長錢大亮的女兒時,腦海中就曾閃現出過那個雖已逐漸模糊卻依然美麗的身影,陳雪馨曾來過單位多次,是個相貌、性格都很好的女孩,書香門第,通情達理,溫柔體貼卻還點活潑熱情。
“具體的我也記不太清了,”雷劍搖搖頭,彷彿並不願意回憶或講述,沉默了一會,才又慢慢地說道:“那個漂亮的女孩好像叫什麼雪,我記得段文勝攔着那個醜女人喊她的名字讓她快走,可那醜女人實在太兇悍了,嘴裡罵着狐狸精、臭表子,不要臉什麼的,一手抓着那女孩的頭髮狠狠地揪扯,一手還在那女孩臉上亂挖亂撓着,女孩的臉上全是血印!”
“媽的,這個膿包!”蕭何吏恨恨地站了起來,微微有些激動地罵道:“還是段文勝沒膽!如果真心要攔,我就不信一個大男人還制服不了一個女人!”
“對,你說的很對!”雷劍也有些激動起來:“他根本就是在裝樣子,被女人一推就倒退好幾步,然後又上來輕描淡寫裝腔作勢地拉幾下!”
“媽的,我要沒猜錯的話,那個醜女人就是市委組織部長錢大亮的女兒吧?!!”蕭何吏用力吸了口煙,用力地將菸頭扔在了地上,並用腳使勁地碾了碾!
“你怎麼知道?”雷劍將菸頭按進了菸缸,詫異地望了蕭何吏一眼,又低頭看了看被蕭何吏扔在地上並踩扁的菸頭,俯身將手伸了過去。
“哎!不用……”蕭何吏伸手要攔,可沒等他伸手,菸頭已經被雷劍撿了起來。
“呵呵,你的反應跟我當時差不多。”雷劍笑了笑將菸頭放進了菸缸。
蕭何吏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激動,尷尬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了下來。
“何吏,當時我也跟你一樣,心裡很非常氣憤。”雷劍對蕭何吏的表現很有點意氣相投的感覺,頓了頓說道:“我衝過去,一把揪住那女人就甩到了一邊,最可恨的就是這段文勝,剛纔還那麼無力軟弱,可我剛想去扶那女孩,他卻衝上就一把就抓住了我!老子正憋着火,哪顧得那麼多,一拳把他打開,緊接着又一腳把他踹了個四爪朝天!”
“段文勝衝上來要打你?”蕭何吏吃驚地望着雷劍,不相信似地問道:“他應該不是會動手打架的人啊?”
“唉,是啊。”雷劍神情複雜地搖了搖頭:“我後來也發現了,他爬起來後,拍拍身上的土,只是跟我理論,沒有動手的意思,但臉上也覺沒有怕的神色,我想他當時衝上來應該是怕我打那女人。”
“那後來呢?那女人不會又衝上把你們追的滿街跑吧?”蕭何吏有些擔心地笑着問道。
“他敢!”雷劍把眼一瞪,然後一臉不屑地撇了撇嘴:“那女人也是色厲內荏,見我們敢跟他動手,就不敢上來,只在後面嚷着讓段文勝拉住我們,然後她就在一邊打電話找人!我當時也不想跟他們糾纏,所以拉起那個女孩推開段文勝就走了,先把女孩送到了醫院,然後我們纔回的部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