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來發飆
王者風連忙點頭:“是,是,我會讓滕非同志密切注意新聞媒體記者的出沒,發揚防水防盜防記者的精神,不允許有任何外地的記者到下馬區進行採訪,保證將事件控制在下馬區的範圍之內。”
又請出了馬囪來配合演戲?王者風心中暗笑,和他相比,傅東來纔是最擔心養殖場事件曝光的那個人,因爲一旦死牛事件被新聞媒體披露,四牛集團的銷量肯定銳減,受損失的是傅東來自己!沒想到,傅東來還採取了裡應外合的表演來給他施加足夠多的壓力,還真是用心良苦。
“保證?你的保證能管用?”傅東來似乎越說越氣,在房間中轉了幾步,“啪”的一聲拍了桌子,“王者風,你說說看,接下來你要怎麼做才能讓市委市政府放心?”
動不動就以市委市政府的名義來壓他,王者風也是頗感頭疼,現在傅東來是市委副書記、市長,確實可以代表市委市政府。官場之上,最讓人無奈的就是公報私仇,舉着爲國爲民的大牌子行一己之私之事,讓人明知他在大義凜然的背後,其實包藏的完全是一顆私心,卻又不得屈服於官場上的規矩——規矩大過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不按規矩來,會被整個官場排斥在外。
“我一定嚴肅查明事件的真相,如果確實水源是新型建材廠造成的染污,除了讓新型建材廠向四牛集團賠禮道歉之外,還要賠償四牛集團的全部經濟損失,同時,我和李涵同志也會出面向四牛集團表示歉意,並且保證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王者風知道,眼前的一關必須要做出適當的讓步,否則傅東來肯定會不依不饒。
傅東來餘怒未消地說道:“你現在就有必要立刻向四牛集團做出解釋說明,我也替你向四牛集團打個招呼,看楊國英同志能不能消消氣……王者風同志,事態很嚴重,不要掉以輕心,四牛集團甚至有意要將養殖場搬到常山縣,如果真走到那一步,你就等着接受市委的訓誡談話吧!”
王者風卻是不卑不亢地說道:“是我的責任,我會承擔。不過也不能只聽信四牛集團的一面之詞,我下午就會直接到養殖場實地查看,肯定會給市委市政府、給四牛集團一個滿意的答案!”
“哼!”傅東來冷哼一聲,揮了揮手,準備打發走王者風和李涵,事情已經開局了,接下來有王者風忙得了,不弄他一個灰頭土臉,也要讓他狼狽不堪,還想有時間精力對付元明亮?休想!
手剛一舉起,就聽門一響,有人推門進來——因爲房間內人比較多,王者風和李涵所站的位置正好擋着門口,傅東來沒有看清來人是誰,就不耐煩地說道:“誰讓你進來的?門也不敲,怎麼一點禮貌也沒有?”
“先鋒,四牛集團出什麼問題了,怎麼葉書記和範省長都打來電話過問,我都沒辦法答覆他們!”進來是的鄭周,他一臉不滿,也不知是對傅東來剛纔無禮的不滿,還是因爲四牛集團的問題而不滿。
傅東來多少有點尷尬,只好咳嗽一聲掩飾了一下,才說:“鄭書記呀,剛纔我沒看清是您……是這樣的,四牛集團建在下馬區的養殖場出了點問題……”
好嘛,到底是折江的明星企業,楊國英能量不小,一點小事就驚動了折江的一二把手,真是了得。王者風有意無意看了鄭週一眼,見鄭周雖有怒意,但明顯控制在理性的範圍之內,就知道鄭書記此來未必是興師問罪,有可能是替他解圍來了。
果然,鄭周聽了之後,臉色稍緩,點了點頭:“一點小事還興師動衆,是不是有點過頭了?還有,下馬區的書記和區長都在這裡,下馬區誰在主持工作?牛重要,人更重要。”
傅東來更尷尬了,鄭周明顯是不給他面子,他也就強硬地頂了一句:“我認爲有必要加強一下基層領導對明星企業的重視程度,畢竟已經驚動了葉書記和範省長,事態很嚴重。”
鄭周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不置可否,轉身就走。也是,市長好歹也是二把手,也有很大的自主權,有權力批評不盡職的區委書記和區長,書記也要在一定程度上維護市長的權威,否則市長的工作也沒法開展。
走到門口,鄭周又站住:“對了王者風,我還有點事情要找你,一會兒散會後,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擺明了是給傅東來臉色看,二把手訓斥的人,一把手親自提出有事情要談,誰都能看得出來是怎麼一回事!
鄭周走後,傅東來臉色鐵青,想發作又覺得太丟份了,想再訓王者風幾句,忽然又沒詞了,剛想揮手趕王者風走,反正等着王者風的還有一大攤子爛事,夠他喝一壺了——不料還沒有開口,電話又響了。
傅東來不耐煩地看了一眼來電話號碼,忽然就打了個激靈,是元明亮。
元明亮此時來電,難道又有意外發生了?他下意識地看了王者風一眼,也顧不上避開幾人,就忙伸手接聽了電話。
“傅市長,大事不好!”元明亮上來就是一句撲面而來的驚人的大喘氣。
“什麼事?”傅東來強自鎮靜,又多看了王者風一眼,見王者風微微低着頭,臉色不變,不知何故心底掠過一絲寒意。
王者風,難道真是打不死壓不垮砸不爛的銅碗豆?
“遠大集團又有大動作了,天大的大動作!”元明亮的驚慌和錯亂是傅東來從未見過的六神無主,甚至還有一絲不知所措,“遠大集團剛剛宣佈,下馬河全線通水提前到7月中旬……”
傅東來愣了:“提前通水是好事,你着急什麼?”
元明亮可能是太急的緣故,大喘氣,話只說了一半就被傅東來插了話,現在才緩過神兒來,忙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您聽我說,傅市長,遠大集團提前通水可不是爲了我們,是爲了他們自己,因爲遠大集團同時還宣佈,原定於在下馬河兩岸用來建造遊樂場和碼頭的數百畝地皮,遠大集團全部改建爲住宅小區,並且同時還宣佈將在水景公園之內投資10億元打造折江第一座全園林式綠化小區……”
傅東來只覺得大腦“轟”的一聲,差點沒有站穩,拿着電話的手甚至有點顫抖——太狠了,太意外了,遠大集團的這一手太絕了,簡直就是當面一刀,背後一槍!
他也一直提防着遠大集團有什麼意外的舉動,因爲遠大集團有成功的先例,先森林公園後珍藏居和典藏苑的成功,他始終不敢稍忘,也認爲遠大集團早晚會有進軍房地業。現在房地產是一塊香餑餑,誰不乘機咬上一口,誰就是坐失良機了,以遠大集團的實力和商業手段,肯定不會只疏通一個下馬河。
遠大集團因爲疏通下馬河,當時程曉宇和鄭周執政時的市政府專門撥出了幾百畝地皮,作爲補償,全是黃金地點,位於下馬河兩岸。遠大集團也早早放出風聲,說是要建造遊樂場和水景公園,傅東來也就沒有放在心上。等到遠大集團突然拋出下馬河全線通水日期延後之時,他就被王者風的虛晃一槍完全混淆了視線,以爲遠大集團在王者風手中最大的用處在於利用下馬河的通水日期大做文章,沒想到,萬萬沒有想到,在最後關頭,他被即將勝利的前景衝昏了頭腦,沒有意識到遠大集團在房地業的巨大的實力……
還有不容忽視的號召力!
傅東來足足呆了十幾秒鐘的時間,才結結巴巴地問了一句:“有沒有公佈開盤價?”
“當然有了,水景園林住宅的開盤價是2600元起,兩岸水榭花都的開盤價是2200元起!”元明亮的聲音忽遠忽近,透露着不安和絕望。
什麼?傅東來只覺如同當頭一棒,直打得他眼冒金星,身子一搖晃,差點沒有站穩。勉強用一隻手扶住桌子邊沿纔將將站住,隨即胸中有一團怒火在熊熊燃燒——遠大集團,欺人太甚!王者風,手段太狠!
按照遠大集團的開盤價,有可能平均價格就在2800元和2500元左右,生生將現在平均3500元的價格拉下來一大截,照此推算,長基商貿最後幾筆生意,不但沒錢可賺,甚至還要賠錢,遠大集團此舉,絕對是要將吉捷商貿的意圖完全扼殺的致命一擊!
王者風,絕對是要以死相拼了?絕對是要不死不休了!
傅東來此時才分出一絲精力,衝王者風和李涵揮了揮手:“你們先走……”等王者風和李涵走後,他又看了于傑一眼,又揮手讓于傑也出去,才又重新對等候在電話另一端的元明亮又說,“遠大集團的做法,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法子,我不信他們能堅持多久的低價,應該還和以前其他幾家開發商一樣,只是吸引眼球的開盤,以後會慢慢提高價格。”
話說了出來,連傅東來自己都不相信他的自我安慰的觀點,更不用說元明亮了。元明亮長嘆一聲:“被王者風耍了!王者風太狡猾了,太奸詐了,沒想到遠大集團最後來這麼一手,真是失算,大大的失算!”
“遠大集團更改立項,市政府可以不批!”傅東來忽然意識到了一點,一下來了精神,“遠大集團想建什麼就建什麼,以爲下馬區是他們的棋盤,想怎麼下棋就怎麼下棋,別想好事!當時市政府批准的立項,肯定是公園和遊樂場,不能想改就改!”
抓住了關鍵點,傅東來自以爲抓住了救命稻草,放下電話就讓秘書去檔案室查看當時的立項申批書。不多時秘書將申批書拿下,傅東來急急掃了幾眼,就頓時一臉灰白地頹然坐回了椅子上。
申批書上明白無誤地寫着,擬建遊樂場、水景公園和碼頭,以及住宅小區,也就是說,市政府當時給遠大集團批准的立項有極大的自主權,遠大集團完全有權利更改在建項目,只需要向市政府備案,並且在下馬區更改一下立項即可。
在下馬區更改立項,肯定容易,因爲王者風說了就算。向市政府備案,他也不好阻攔,就算阻攔,最後也能驚動鄭周出面,也可以順利通過。說到底,遠大集團的舉動,他無權干涉,也阻止不了!
“啪”的一聲,傅東來重重地一拍桌子,嚇了秘書一大跳,傅東來揮手趕走秘書,又將電話打給了元明亮:“我來想辦法阻止遠大集團的立項備案,你來想辦法儘快穩定市場。”
市場豈是說穩定就可以穩定的?遠大集團的消息一公佈,雖然達不到房價應聲而落的驚人效果,但元明亮卻體現到了市場熱度迅速消退的痛苦——僅僅半天時間,諮詢者和購房者銳減,而且有不少交了定金的客戶紛紛打來電話,要求退房,一時之間,吉捷商貿控制之間的樓盤,一片蕭索秋來之意,猶如一夜之間從盛夏進入了寒冬。
遠大集團之威,果然非同小可!在明州人民的心目之中,遠大集團就是良心企業的代表,就是質量的代名詞,信譽度之高,不亞於天上城集團。
尤其是森林公園的大獲成功,遠大集團之名在明州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有水景公園的前景的吸引力和第一家園林式綠化小區的創意,許多不在乎多等一年的消費者,紛紛改弦易轍,決定購買遠大集團的房子,還有人是爲彌補沒有買上珍藏居和典藏苑的遺憾,說什麼也要非遠大集團的住房不買。
下馬區的房地產市場,再現硝煙!
王者風卻沒事人兒一樣,彷彿遠大集團的舉動和他一毛錢關係也沒有——他下午就和李涵一起到四牛集團的養殖場進行了視察,從四牛集團只派出一個副總陪同,並且態度不冷不熱可以得出結論,想要從養殖場正面得到證據,是不可能的,只有從側面或者採用其他手段查明真相了。
最後技術人員也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化驗水,裝在一個小玻璃瓶中讓王者風和李涵過目。水質混濁,裡面有輕微的雜質,看不出來有多不好,但技術人員一大堆專業術語,比如某某含量超標,某某重金屬超標,等等,反正染污物的來源全部影射小時新型建材廠。
說實話,王者風也不太懂一些專業術語,只是隨意聽聽罷了,反正也是姑且聽之。水是哪裡來的都沒有親眼所見,就算裡面有巨毒也不足爲奇。當然他也不當面說出懷疑四牛集團的話來,否則不但有失身份,被四牛集團告上一狀,就算有鄭周替他說話,也不好過關,四牛集團在省市兩級都有太多的關係,省市主要領導不管出於什麼考慮,肯定會千方百計地維護四牛集團的利益。
有一句話雖然不好聽,但王者風也心裡清楚,在省市一些領導的眼中,他這個區委書記的重要性,遠不如一家四牛集團。四牛集團不可複製,但如果他下臺,有成千上萬的人可以接替他的位置。因此不管是不是傅東來故意使壞要陷害他,他也必須認真對待,不能有絲毫馬虎。
王者風還是拿出了應有的嚴肅態度,先是代表下馬區委區政府向四牛集團表示了歉意,提出一定要本着解決問題的精神來處理水源染污事件,同時,也要加強養殖場周圍的治安管理,確保偷盜事件不再發生——儘管王者風暗中留意了養殖場的保安措施,發現防衛嚴密,別說外面的村民前來偷盜東西了,就是內賊也難以得手——但該說的話還是必須要說到明面上,畢竟他是區委書記,代表的是下馬區的態度。
不過臨走的時候,王者風先和四牛集團的副總握手之後,最後又拍了拍一直陪同的看上去十分面嫩的技術人員的肩膀,笑眯眯地說道:“燕九,你的名字很不錯,一下就讓人記住了,不過你的工作很不盡心。作爲技術人員,在養殖場剛建立的時候就應該檢查水質,並且每週都要定期檢驗水源,怎麼會在病死了十幾頭牛之後才發現是水源出了問題?是你太大意了,還是有別的客觀原因?”
燕九顯然是經驗不足,場面上太嫩,被王者風一說立刻紅了臉,忍了一下沒忍住,還是下意識地看了旁邊的副總一眼。
副總就立刻一臉尷尬地將臉扭到一邊。
王者風呵呵一笑,擺擺手,上車而去。
回到區委,已經到了下班時間,王者風立刻通知所常委召開緊急會議,就四牛集團的養殖場的問題向衆人進行了通報,並且提出了三點要求,第一,不允許有任何消息透露,誰走漏的風聲,誰負全責!第二,即日起成立以他爲組長的事故調查小組,副組長由李涵擔任,小組成員包括紀委書記卞秀玲、常務副區長陳天宇和公安局長黃建軍,立刻着手調查水源事件和養殖場物資失竊事件,限期破案。第三,不管是誰,只要有四牛集團養殖場事件的任何線索,都要第一時間向他彙報,只要有用,他都會記大功一件。要不惜一切代價解決四牛集團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