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書記手中有一份牛志強經濟犯罪的證據,估計會馬上公佈,牛志強犯罪事實確鑿,情節非常嚴重,性質十分惡劣……”既然算是第一次和蘆軍弋正面交鋒,王者風就要交手到底,一不做二不休。
“你……”蘆軍弋一下又氣血翻騰,一口氣憋在胸口,又怒了。
王者風瞭解蘆軍弋的性格,還是不慌不忙地說道:“牛志強打了丁亥的臉,我就要打他的臉,而且還是左右開弓。蘆書記,對事不對人。話又說回來,他要不是渾身有髒水,誰也不能拿他怎麼樣。下次栽贓別人的時候,先洗乾淨了自己再說。”
按說以王者風的身份和省委副書記如此說話,絕對是以下犯上的官場大忌,但蘆軍弋聽了卻只有後背發涼,並沒有覺得王者風失禮,因爲他一下想清楚了其中的環節。王者風在短短時間內不但請動了一個省長出面,還查清了牛志強的問題,太神速也太厲害了。
如果讓蘆軍弋知道王者風因爲丁亥的事情,請動的可不僅僅是一個省長,而是兩個省長和一個發改委副主任,相當於三個副省級以上的高幹的話,他恐怕就不僅僅是驚訝了。
蘆軍弋不想在王者風面前低頭,但他也知道,王者風剛纔提到了幾件事情,說到就能做到常委會如果非要通過決議調整了丁亥,牛志強也難逃一難。退一萬步講,就算李雨桓肯壓下來牛志強的材料,王者風就敢直接捅到中紀委,他不是沒這麼幹過。
牛志強真的保不住了?蘆軍弋還心存了一絲僥倖:“牛志強也可以到政協工作……”
王者風寸步不讓,不徹底扳倒牛志強,不足以消他心頭之怒,同時,牛志強一擼到底,影響十分深遠,將直接對石鐵軍的整合大計帶來決定性的推動作用,相當於爲每個地市敲響了警鐘。
“丁書記在折江省上任時間不短了,前段時間查辦了一個市長,現在再查辦一個市委書記,他就有了更進一步的機會……”
“……”蘆軍弋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如果說折江省省委之中有一個人讓他畏懼的話,就是李雨桓了,不僅是因爲李雨桓是吳家人,而且李雨桓目光陰沉,很少有笑臉,極難接近,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王者風夠絕,處處想得到,路路都堵死了,夠狠。
“丁書記也許會壓下來,因爲牛丁之爭,不僅僅是書記和市長之間的矛盾之爭。”蘆軍弋仍不死心,還要賭一把,就是賭的李雨桓是吳家人,會站在家族利益的大計之上,爲了阻撓石鐵軍的整合大計,真有可能壓下不發。
“丁書記不會的。”王者風反倒呵呵一笑,“是吳省長親自給他打的電話。”
“……”蘆軍弋徹底敗退了,絕望了,吳巨江出面替王者風說話,李雨桓百分之百會提交到常委會,吳巨江的面子還是很大的,王者風算無遺漏,根本就是不給牛志強留活路。
下狠手了……蘆軍弋才知道,丁亥也是王者風的逆鱗,碰不得。
“你想要的結果是什麼?”蘆軍弋知道,該談最後的底線了。
“馬部長會有提議。”王者風輕巧地將球踢了回去,不作回答,也是間接地告訴蘆軍弋,常委會的局勢已經大變了,讓他好有心理準備,又轉移了話題,“蘆書記,楊劍其實很有能力,您應該多放放手,讓他自己發揮。否則,他在天澤很難做出成績,左右都不搭邊,懸空了。”
和王者風通完電話,蘆軍弋還感覺耳朵嗡嗡直響,也不知道是打電話時間過長,還是樓道內有迴音,又或者是王者風的聲音一直在腦中迴盪?
蘆軍弋來到折江省之後,一直特立獨行,似乎從來沒有因爲任何事情而煩惱過,今天,他第一次感到了失魂落魄的感覺,有點神不守舍地回到常委會,發現所有的人都正襟危坐,只等他一人。
他忙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電話時間太長了,下面繼續開會?”是徵詢的口氣,眼睛看向了範建華。
範建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繼續說道:“關於丁亥和牛志強同志的工作安排,大家還有什麼意見要提?”
馬囟似乎語不驚人死不休,舉手發言:“範書記,我補充一個建議,牛志強同志免去一切黨內職務,撤職查辦,丁亥同志擔任水恆市委書記。”
平常常委會開會時,要求也不太嚴格,舉不舉手都無所謂,但只要舉手發言,就意味着要表明堅定的立場,就是要吸引衆人的目光。
“轟……”常委會上第三次一片譁然,馬囟是怎麼了,發什麼瘋?
更讓衆人大跌眼鏡的一幕出現了,李雨桓慢條斯理地也舉手發言:“馬部長的提議非常好,非常及時,非常符合現實,我支持。”
張光仁睜大了眼睛,最震驚的人當他莫屬,因爲他很清楚馬囟和李雨桓都是家族勢力的立場,怎麼會直接將牛志強一棍子打死了?
範建華強忍了幾忍,纔沒有當衆失態,作爲省委書記,一把手,在常委會上失態和失控都是大忌,是控制不了局面的無能的表現,就算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也必須穩住,一把手的風度和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不能丟。
他看向蘆軍弋:“昇平,你對馬囟和言弘的提議,怎麼看?”
蘆軍弋似乎有些走神,範建華一問,他才驚醒過來,忙說:“牛志強?啊?牛志強同志嚴重違法亂紀,要依法查辦”
啊……範建華甚至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不止省委書記震驚加疑惑,在座常委都不明白蘆軍弋態度前後差別之大到底是爲什麼?
如果說馬囟的態度還讓人不太震驚的話,因爲馬囟開始就是支持丁亥的立場,現在不過是更遞進了一層罷了,而李雨桓也是如此,只有蘆軍弋,不管是書記辦公會還是常委會,都擺出了非要搬開丁亥的急切,現在卻又自食其言,堂堂的省委副書記出爾反爾,玩笑開大了。
石鐵軍卻巍然不動,只是目光之中,多了一些意味深長的東西,臉上隱隱浮現出自信的笑意。
高銘明大惑不解地看了李雨桓一眼,李雨桓卻不和他對視,只是低頭不語,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就明白了什麼,王者風出手了
只有王者風有能量讓吳家的李雨桓、傅家的馬囟和蘆家的蘆軍弋改變立場,至少在他的視線之內,肯爲丁亥出頭的人之中,只有王者風一人而已。
範建華驚慌了,肯定暗中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作爲一把手,發生了大事而不知情,是嚴重的失策,他看向了石鐵軍。
石鐵軍衝他微一點頭,卻問蘆軍弋:“蘆書記,牛志強同志違法亂紀,有沒有證據?”
“有。”李雨桓接過了話,手中有一份資料,他站起身來到範建華身邊,將資料遞給範建華,然後又小聲地說了幾句什麼,範建華就臉色大變。
看了幾眼材料之後,範建華就拍了桌子:“混帳東西,自己一身泥巴,還說別人髒,什麼素質?”他將材料遞給了石鐵軍,“鐵軍你來看看。”
範建華的態度轉變之快,還當衆罵人,也大大出乎石鐵軍的意外,再一想,範建華也是高明,就勢下坡,反正蘆軍弋是力挺牛志強,又不是他,現在局面大變,關鍵人物紛紛倒戈,他再不從善如流,就落了下乘了。
主要是李雨桓遞來的材料,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牛志強完蛋了,有人下狠手了,把他的老底都翻了個底朝天,牛志強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肯定是王者風。
範建華才明白石鐵軍非要提交到常委會的用心,以及石鐵軍一直穩坐釣魚臺的自信,原來是有王者風在替他打外圍,怪不得,怪不得
石鐵軍和王者風聯手,天衣無縫,上次扳倒高成鬆,也是一明一暗,讓人防不勝防。這一次再次聯手,果然威力非同小可,又差點引爆省委常委會。
王者風……還真是一個難對付的角色,一個小小的市長,竟然撥動了幾大家族之間的利害關係,迫使蘆軍弋自打嘴巴收回剛纔所說的話,確實手段超絕。
其實在牛志強和丁亥的矛盾激化的問題上,範建華並沒有太明確的立場,但因爲丁亥是石鐵軍的關係,又和王者風的關係非同一般,他就下意識有些牴觸心理,再加上蘆軍弋和馬囟一開始都一面倒地挺牛倒李,他也就順應大流,表現出從善如流的一面。
現在也還是順應潮流,從善如流,主要是牛志強一屁股屎,自己蹲着也沒人看見,非急巴巴地跳出來表演,就成了跳樑小醜了。
當然,最關鍵的是在牛志強跳得最歡的時候,有人乘他不備當衆脫下了他的褲子……
範建華並不十分清楚真正的內幕,如果他知道王者風爲了丁亥,不惜動用了酉省省長梅之禮,寧省省長吳巨江和發改委副主任傅東來三支龐大的力量的話,他恐怕也會倒吸一口涼氣。
會議開到現在,石鐵軍又重新掌握了主動權,提議丁亥擔任水恆市委書記。市長人選他沒有提名,不可能一個地級市的書記和市長都是他的人,不符合規矩,他也不會吃相這麼難看。
十幾名常委之中,最失落的當屬張光仁了,因爲一系列的變故,只有他一人矇在鼓裡,雙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雖然也隱隱猜到了是王者風所爲,但因爲最近王者風和邱家關係疏遠的緣故,他和王者風之間也少了溝通。
他也不願意得罪王者風,不願意在丁亥的事情上幫倒忙,但實在是牛丁之爭不是簡單的政見不和,而是大而化之的反對和支持整合鋼鐵資源兩大勢力之間的一次間接交手,甚至可以稱之爲牛丁黨爭,大是大非的問題之上,必須站隊。
回頭找個機會要和王者風溝通一下才好,張光仁暗想,並且決定在接下來的人事問題上,保持中立。
最後蘆軍弋提議郎市組織部長劉一琳擔任水恆市長,基本上沒有任何異議就獲得了通過。水恆市的一場鬧劇,塵埃落定,石鐵軍大獲全勝。
不,也可以說是王者風大獲全勝。
一散會,石鐵軍剛回到辦公室就吩咐秘書陳太忠,誰來也不見,他要打一個重要的電話。
打給誰?當然是王者風,現在沒有任何一個人比王者風對石鐵軍更重要了。
“小王,我就知道你不會袖手旁觀,不會今天有點太弄險了,只差一點就敗了。”石鐵軍很久沒有這麼興奮過了,今天的一仗,打得既驚險又刺激,讓他堂堂的省長,也有點激動了,“我和丁山,都要謝謝你。”
石鐵軍和以前不能相比了,他是省長,有些事情不便說出口,也不便直接吩咐王者風去做,只能靠兩人之間的默契。如果事事非要吩咐纔會有人領會他的意圖,那他這個省長也當得太失敗了。
王者風絕頂聰明,再一次在外圍幫他打了一次勝仗,而且還非常漂亮。
王者風不肯接受石鐵軍的感謝,幫助丁亥,雖然意義重大,但對他來最大的欣慰在於,他不能看到丁亥受到無中生有的誹謗,不能讓別人欺負丁亥。至於更多延伸的意義,也在他的考慮之內,卻遠不如丁亥接任書記來得開心。
王者風客套幾句,不想過多地提及常委會上的一幕,儘管他沒有親臨,但也能猜個**不離十,畢竟他遙控了一切,也是不想居功,就及時岔開了話題:“石省長,兩個月之內,天鋼的內部整合一定可以勝利完成,可以接受省政府的整合計劃。”
“好,好,我知道了。”石鐵軍高興地說道,一般來說,上位者說出上述話,多半是表示不耐煩的意思,但今天他順口說出來,卻是發自內心的欣慰,“小王,記得給丁山打給電話,讓他安心工作,不要有思想包袱。”
不用石鐵軍交待,王者風自然要打電話給丁亥。
還沒有撥過去,丁亥就先一步打了過來,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小王,真的謝謝你,我很感動……”一句話說出,他竟然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王者風幫了丁亥的大忙,卻一點也沒有覺得做了什麼,他和丁亥之間,已經不能用誰幫誰來衡量了。
丁亥的真情流露,讓王者風也不免唏噓:“李市長,您和我就不必客氣了,幫您就和幫我自己沒有兩樣,再說又事關石省長的整合大計,我做一些事情,也是應當的。”
換了別人,正是要讓丁亥承情的時候,肯定要說一大堆費了多大力花了多大心血的話,王者風卻不,他知道丁亥的爲人,前後認識丁亥十幾年了,他始終敬佩丁亥的風骨和氣節。
“小王,還是要謝謝你,我不會說什麼好聽話,只說一句,你是我一生最欣賞的人”丁亥擲地有聲地說了一句,掛斷了電話。
王者風手握電話,悵然而立,心中微有感慨。
隨後,又陸續接到了不少電話,張光仁,高銘明,胡增周,都旁敲側擊地問起常委會上的變故,王者風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都一一客氣地應付。他也清楚,因爲他再一次展現了巨大的影響力,事隔數年之久,再次成爲衆人矚目的焦點。
省裡的來電之中,尤以張光仁的電話打得最久,他的話又最意味深長,說了許多以前的趣事,顯然是在和王者風重新拉近關係。
張光仁的用心,王者風自然清楚,也不點破,因爲張光仁和邱家之間有一定的淵源,他又和自己有某種程度上的利益糾葛,夾在中間就讓他有些爲難。王者風能理解張光仁的難處,官場中人,都在兩難中艱難地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