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在名單上加上了賀一軍的名字,將名單重新遞給張青陽,“你們公安局再重新打一份新的名單出來。”
“好。”張青陽有點心不在焉的接回名單,一張臉緊繃着,面無表情,他實在是無法明白陳興怎麼會關注到賀一軍這個人,難道這賀一軍真的是走了狗屎運了?
陳興見張青陽站在辦公桌前沒動,瞥了張青陽一眼,“張局長還有事嗎?”
“沒事,沒事,那陳市長您忙,我先回去了。”回過神來的張青陽匆匆忙忙就要離開陳興的辦公室。
“對了。”陳興突的叫住張青陽,“張局長,這次的嚴打行動,你們公安局制定出來的具體行動計劃和人員部署記得及時交到我這裡來,我要過目。”
走到門口的張青陽聽了陳興這句話呆了一下,點了點頭,張青陽沒說什麼,快速離開了陳興的辦公室,毫無疑問,張青陽此時的心情非常糟糕。
“媽的,真把自己當公安局局長了,呂德方那老不死的都沒管這麼多,他倒是比呂德方還上心,這陳興到底是想幹啥?”張青陽邊下樓邊想着,陳興的舉動和做法讓他想不明白,連具體的行動也要操心,這陳興吃飽了撐着不成,堂堂一個代市長管得這麼細。
張青陽不知道陳興正是出於對他的不信任纔會如此做,他之所以想要掛帥這個嚴打整治小組的組長,有一半確實是希望將南州市的社會治安整頓一下,楚蓉和何麗差點遭到綁架,目前還不知道到底是誰幹的,之前張青陽是解釋說南州市有這麼一個專挑外來打工女子下手,而後強迫去賣婬的犯罪團伙,陳興當時還信了,但聽了賀一軍的一番話後,陳興如今可真不知道張青陽說的話到底有哪些能信,哪些不能信了。
至於黃明被綁架的事,陳興早就猜測張青陽跟幕後的人肯定相識,由此種種,不難看出南州市的社會治安也好不到哪去,陳興希望能徹底整頓一番,同時看能否查出楚蓉和何麗險遭綁架那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是陳興的一半目的。
另一半目的,是陳興希望藉由此次機會插手公安局,當然,陳興的這個打算或許不見得能成功,畢竟葛建明可能也盯着這一塊,陳興可不信葛建明同意這件事會完全是出於公心,不是他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而是官場本就如此。
陳興有自己的打算,而張青陽也是頭疼不已,如果陳興連嚴打的具體行動也要過問,那他可就真的很不好辦了,之前還琢磨着這次的嚴打雖然是由市委市政府發起,陳興這個代市長還親自當了小組組長,規格不可謂不高,但具體事務畢竟是由他這個常務副局長負責,張青陽覺得就算是這次不能像以前那樣矇混過關,但也能在自個的掌控之中,眼下看來,張青陽卻是直覺有點脫離控制的趨勢,這讓張青陽莫名的有些擔憂。
匆匆坐車離去,張青陽急着回去‘部署’,希望將所有的可能產生不利結果的可能性都做好安排,鄭光福那邊,張青陽必須要交代好,陳興在名單裡新加入的賀一軍,張青陽也要做好應對,張青陽一向不喜歡賀一軍,此時自然也將賀一軍當成不穩定因素之一。
“早知道就算是冒着被呂德方那老不死質問的風險,我也得將賀一軍調到下面縣局去,現在平白多出了麻煩。”張青陽自個惱火的想着,多少有些後悔以前沒有做絕點,不過想想賀一軍現在的表現,張青陽又放心了不少,賀一軍在局裡被他打壓得一點脾氣都沒有,最近這段時間表現得很乖巧,想來應該不敢不聽招呼。
張青陽離去,陳興在辦公室裡批閱文件,一直到了五點多,陳興看了看時間,這才站起來伸展了一下胳膊,走到窗前,陳興將窗戶推開了一點,揉了下有點乾澀的眼睛,習慣性的眺望着遠方,入眼處,最顯眼的建築無疑就是位於新華路的四葉草集團總部大廈了,大廈就命名爲‘四葉草’大廈,這座險些獲得國家建築行業最高獎‘魯班獎’的建築可以說是南州是的標誌性建築之一了,58層高,包括高級寫字樓、銀行、商場、酒樓的四葉草大廈,同樣也是南州市最高的幾座建築之一。
陳興想及昨晚的晚宴,鄭珏的身影一下子出現在腦海中,無疑,這個女人能給男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陳興心如電轉,昨晚衆人間的觥籌交錯浮現在陳興腦裡,陳興努力的想從中分析出他所感覺到的那一絲不同尋常之處來自哪裡。
葛建明和鄭珏的交談,關鎮鳴和陳海洋的笑容,李浩成面對鄭珏時試圖表現出來的親善,這些都有着不同尋常之處,而這不尋常,無疑是跟鄭珏這個人有關,別看葛建明昨晚一直在稱讚四葉草集團贊助舉辦這種有影響力的比賽是好事,有助於提升南州市的國際知名度,但陳興能看得出來,葛建明只是就事論事,而從葛建明的行爲舉止來看,他和鄭珏似乎有意保持着距離,倒是常務副省長關鎮鳴看着鄭珏的眼神很是不一樣,如果不細微觀察,那是沒法看出來的,偏偏陳興昨晚一直在觀察衆人的一眼一行,至於副秘書長陳海洋,對鄭珏的友善甚至是殷切的態度,更讓人深思。
“這四葉草集團不簡單吶。”陳興喃喃道,遠處那高聳入雲的四葉草大廈在整個南州市的建築羣中可以說是鶴立雞羣,而四葉草集團,恐怕在南州市裡亦是一尊龐然大物,就如同那棟直入雲間的四葉草大廈一樣,高高在上。
陳興不知道關鎮鳴因爲昨晚的事,把招呼打到了葛建明這裡,更是讓人直接給市局打電話,撂下了狠話,若是陳興清楚這一切,恐怕他對關鎮鳴和四葉草集團之間的關係或許會有一個更加的直觀的認識。
對着遠處眺望了一會兒,陳興逐漸的收回視線,看着樓下進進出出的人,這些人有來市政府辦事的,也有市政府的工作人員,每個人都是在忙碌,芸芸衆生,每個人都在奔波着,或爲生活,或爲了別的,崇高一點的,可以說是爲了理想和事業,現實一點的,無非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
說來說去,其實不管是理想也好,事業也好,柴米油鹽醬醋茶也好,都脫離不了金錢兩字,當沒錢的時候,人們考慮的是如何更好的去生存,而當有錢後,人們考慮的是如何更好的去享受生活,這些基本上是社會上的人去努力拼搏的目的。
但是生活在體制當中的人呢?國家對公務員的待遇,讓他們不用面臨生存的問題,而且生活質量也不低,大多數人進入體制當中可能是奔着一份穩定的工作,穩定的收入,但是當不用擔心生活問題後,恐怕大多數人都會爲了權力而去爭得頭破血流,說起來,這個社會會存在這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現象,說到底還是錢和權惹的禍。
無聲的笑了一下,陳興收回自己的思緒,不知道自己怎麼也突然有點多愁善感起來,能有今天這樣的地位,是陳興這輩子沒有想到的。
眼睛沒什麼固定焦點的陳興目光突然一滯,聚集在一輛正在從市政府大門口駛進來的奧迪車上,那是常務副市長李浩成的車,要說現在南州市誰是陳興最頭疼的人,李浩成排第二,恐怕就沒人能排上第一,陳興到南州的這段時間,一直沒能,也沒敢放開手腳展開工作,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爲有李浩成這個常務副市長的制肘。
當然,這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爲陳興初來咋到,要先適應、瞭解和熟悉的南州的政治經濟環境,所以,他到南州這一段時間,對市政府各個副職的工作分工安排並沒有做出什麼調整,暫時和以前保持一致,而且陳興目前自己手上也沒有可用的人,這纔是最令他頭疼的事情。
奧迪車在屬於自己的專用車位上剛剛停好,就看到李浩成的秘書江錦快步的從車上下來,繞過車子走到另外一邊的車門,提前幫李浩成打開車門,動作迅速,熟練之極,相信如果不是平常一直在做這事,絕對不會有這麼熟練。
陳興看到這副情場景,微微有點愕然,沒想到李浩成倒是官僚主義作風十足,連開個車門都要秘書代勞。
其實這種事情是很常見的,只是陳興平常沒有要求秘書鄧青銘做這樣的事情,之前鄧青銘也主動做了幾次,但陳興卻是吩咐對方以後不必這樣,之後鄧青銘也嘗試做過幾次,都被陳興制止了,所以現在鄧青銘也就不再去強做這個,此時陳興咋一看到這副場景,纔會微微搖頭。
隨着車門的打開,李浩成就邁着步子下來。
陳興就這樣居高臨下的望着李浩成,他甚至都能感覺到李浩成走起路來隱約中透露出的那種意氣風發,陳興知道李浩成給現在的省人大常委會主任汪清洋當過秘書,對方是李浩成的靠山,當然,李浩成現在手上的權力有讓他意氣風發的資本。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按照分工安排,李浩成這個常務副市長是協助市長分管市政府日常工作、市政府辦公廳、發展改革、重點工程、信息化、財稅、體制改革、人事、統計、法制、行政服務、金融、保險、證券、經濟研究、應急管理方面的工作;負責與市人大、軍隊、武警的聯繫協調,但是,李浩成卻欺陳興這個市長是個外來戶,而且初來咋到,不熟悉南州的官場,想以此來架空陳興這個正牌市長,雖說陳興現在還只是代市長,但這無疑只是過渡,去掉頭上的代字只是時間問題
而已,而且這時間不會很長。
李浩成自認爲現在將陳興這個代市長暗地裡頂得夠嗆,更可能有希望讓陳興灰溜溜離開南州,卻不知道這樣的行爲雖然短期讓他享受到更大的權力慾望,卻是早早的就爲自己埋下炸彈,隨時都有可能炸得粉身碎骨,而他錯估了陳興的背景能量。
在步入辦公樓前,李浩成下意識的擡頭望了眼陳興辦公室的位置,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就是之前前任市長在也是如此,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望着望着就望習慣了,每次進辦公樓前總要瞄上市長辦公室所在的位置一眼,今天這也只是下意識的一瞥,只是讓他意外的是這次會恰好碰到陳興站在窗前,雖然他看到只是一個人影,但他知道那肯定是陳興本人,如果是其他人進了市長辦公室,除了彙報工作外,誰還敢站在窗前欣賞風景?而李浩成敢肯定的是陳興一定也看到他了,而且此時肯定也是在看着他,他還能看到陳興在向他點頭致意。
按理說碰到這種情況,不管李浩成能不能確定陳興有沒有向他點頭致意,他都應該回禮一下,以免給陳興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只是李浩成出於那種嫉妒、不服、不滿,同時也有點自大的心理,在瞥見陳興身影,也見到陳興朝他點頭致意的那一瞬間,李浩成直接低頭,快步走進辦公樓,一點也沒有和陳興打招呼的意思。
站在窗前的陳興看到李浩成的行爲,不由笑了起來,他向李浩成點頭致意,那也只是他的下意識反應而已,更多的出於一種禮貌的尊重,只是李浩成直接裝成沒有看見,就快步走進了辦公樓,這麼無禮以及無視他的表現,不僅沒有讓他不高興,反而讓他開心,因爲李浩成表現出更多的不成熟的地方,就說明他這個人越好對付,而就他來到南州這一段時間,對李浩成的認知當中,李浩成不知道是因爲對他輕視,還是本來就是一個腦袋裡想什麼就直接表現在行爲上的人,這樣的人往往比那種喜歡躲在背後陰人的更好對付,也更容易控制,眼下他的工作之所以會難以展開的原因是他缺少一個有力的突破口。
因爲碰到李浩成這檔子事,陳興倒也沒心情繼續去看什麼風景,回身坐到椅子上,又從抽屜裡拿出一份之前已經看過很多次的資料,這是一份關於‘市政府領導同志工作分工’的資料,陳興目前對這些人的瞭解都十分有限,畢竟他來南州的時日比較短,而在南州又沒有信任的人給他一些明確的信息,所以,這些人都要靠他用自己的眼睛耳朵,去看去聽,去辨別這些人哪些是真正幹實事的,目前也就邵華東讓陳興看上眼,也讓陳興覺得是值得拉攏的人,關鍵還是邵華東是市委常委之一,這一點很重要。
“如果邵華東沒有本土幹部的背景,那就真的完美了。”陳興搖頭苦笑,通過旁敲側擊的瞭解,他對邵華東這個人還是很欣賞的,眼下已經拉攏邵華東,但對方的本土背景,還是讓陳興有所顧忌的。
轉念一想,陳興很快釋然,本土派幹部也好,外來幹部也好,只要是真正做實事的,最後都應該拋棄成見。
市政府,副市長張辛軍的辦公室,這會已經五點多,張辛軍收拾了一下辦公桌上的文件就準備離開,這時候秘書李德軍匆匆忙忙進來,李德軍的臉色有些急,進來顧不得別的,着急的向張辛軍彙報道,“市長,剛纔趙局長那邊來電話,說是市法院已經認定周燕案子的證據不足,已經退回檢察院要求補充調查,趙局長剛剛接到檢察院的電話,他馬上打電話過來了,說現在這事不好辦。”
“怎麼回事?法院的祈院長呢,他沒打電話過來嗎?”張辛軍一下子怔住,隨即臉色鐵青,他口中的祈副院長指的是市法院副院長祈建峰。
“沒有,祈院長沒來電話。”李德軍搖頭道。
張辛軍臉色很難看,親起桌上的座機電話就給祈建峰打了過去,祈建峰那邊隔了好一會才接起電話,只聽祈建峰笑道,“張市長,有什麼指示。”
“祈院長,周燕的案子是怎麼回事?”張辛軍忍着怒火,周燕的燕子,他已經跟祈建峰打過招呼,祈建峰也滿口答應下來,現在突然接到法院將周燕暗自重新發回檢察院要求補充調查的事,張辛軍不知道祈建峰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裝出來的。
“周燕的案子怎麼了?不是過兩天就要開庭了嗎。”祈建峰愣道、
“你現在在哪?”張辛軍皺了皺眉頭,祈建峰的回答很自然,這讓張辛軍意識到這裡面可能出了什麼問題。
“我這幾天在外地出差,過來參加一個法制研討會,周燕案子的開庭審判,我都給你提前安排好了的,怎麼,張市長突然打電話過來,難道是?”
“我剛接到消息,你們法院已經認定周燕案子證據不足,發回檢察院要求補充調查了。”張辛軍聽到祈建峰在外地出差,心裡多少鬆了口氣,起碼祈建峰那邊並沒有食言,肯定是其他環節出了問題,這會只能讓祈建峰去查看下是怎麼回事。
“不可能啊,怎麼會發回檢察院去。”電話那頭的祈建峰大爲驚訝,“張市長,這樣,我先打電話回院裡面問問,待會給您答覆。”
李德軍靜靜的站在辦公桌旁,張辛軍和祈建峰的通話他聽得一清二楚,小心的瞧了瞧領導的臉色,李德軍心裡暗自爲領導擔心,作爲張辛軍的心腹,李德軍對周燕案子的前因後果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本來都已經安排好了,公安局、檢察院、法院三個環節都打通了,將周燕送進監獄呆個幾年是沒問題的,沒想到在最後關頭卻出了岔子。
等待這祈建峰迴電話過來,張辛軍的心情明顯很煩躁,開始在辦公室來回走着,時不時的盯着桌上的電話機,周燕的案子不處理好,很顯然將成爲張辛軍心裡的一塊石頭,張辛軍不希望這件事持續的給自己帶來麻煩。
電話鈴一響時,張辛軍兩步就跨到電話機前,一手抓起電話,“弄清楚了嗎?”
“張市長,問清楚了,確實是發回檢察院去了,案子是周院長親自過問的,他詳細查了案情,說是證據不足怎麼能開庭,要求重新發回檢察院補充調查。”祈建峰如實說道,聲音多了一絲無奈,“張市長,這事我是無能爲力了,我也沒想到周院長會親自關注這個案子。”
“周克吃飽撐着了嗎,他怎麼會過問這個案子。”張辛軍一肚子火,要不是他自己極力剋制,險些就大吼出聲。
“這我就不清楚了,要不張市長您跟周院長溝通溝通,想必周院長會給您這個面子。”祈建峰建議了一句,因爲周剋意外過問此事,祈建峰顯然是不想再過分攙和此事了,讓張辛軍欠他一個人情不錯,但若是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祈建峰明顯也不想冒險,故此提出讓張辛軍自個去找院長周克。
“周克那人不好講話你又不是不知道,況且我跟他沒啥交情,以他的性格和脾氣,你覺得我拿這種事去找他,會有結果嗎?到時候只會自討沒趣,說不定還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張辛軍惱火道,“祈院長,你還要在外面出差幾天,能不能今明兩天趕回來?”
“張市長,我這實在是走不開,我是代表院裡來參加這個法制研討會的,主持會議的是最高法的一個領導,我這走開不合適。”祈建峰訕訕的說道。
“好吧,那你就留着參加你的會。”張辛軍最後直接撂了電話,他已經聽出來了,祈建峰這時候是縮了,明裡暗裡的意思就是不想再插手了,生怕出事,這讓張辛軍很火大,平日裡一口一聲張市長,之前也把胸脯拍得響亮,說是沒問題,關鍵時刻都靠不住,一個個都是見風使舵的孬種,眼見有人過問了,全當縮頭烏龜了。
“周克是不是吃錯藥了,那麼多大案要案他不去關注,關注起這雞毛蒜皮的小案子,他這市法院院長腦袋有病嗎。”張辛軍拍了桌子,對周克破口大罵,哪裡還有一個副市長的風度,若是讓外人見了,只會目瞪口呆。
李德軍瞧了一眼門口,見門關緊了,這才又轉過頭來,這時候他也沒法插嘴,領導正在氣頭上,爲周燕的事抓狂,領導都感到棘手的事,李德軍這個當秘書自然更無能爲力,耳朵聽着張辛軍罵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話,李德軍早就習以爲常,一耳進一耳出,別看這些市領導在外面都表現得很有風度,關起門來,有些比市井潑皮還沒素質。
“市長,前天我看到周院長進了陳市長辦公室,這會不會跟陳市長有關?趙局長可是說過陳市長把他叫到辦公室問過周燕的案子。”李德軍這時候無意中想到前天看到的事,趕緊向張辛軍彙報道。
“有這事?”正破口大罵的張辛軍一下停住。
“恩,我親眼看到的,只是當時也沒在意,現在想起來,法院的周院長關注周燕的案子,會不會是因爲陳市長插手了?過兩天就是周燕案子開庭的時候了,陳興在這個節骨眼上見周院長,說不定真的跟這事有關。”李德軍分析道,對周克的稱呼仍然是周院長,他可不敢像領導那樣對周克滿口髒話。
張辛軍沒再罵罵咧咧,而是陰沉着臉,陳興向南明區公安分局局長趙翼問這件事他是知道的,他還和趙翼出來談過,當時雖然有些擔心,但張辛軍心底大致還是認爲陳興
不至於抓着這件事不放,而今事情真的出了意外,如今看起來跟陳興有關的可能性很大,張辛軍此時的心情無疑很糟糕。
“李市長現在在辦公室嗎?”張辛軍看向了秘書。
“在,好像是剛回來的。”李德軍趕忙應道。
張辛軍點了點頭,直接往辦公室門外走去,李浩成此時正在辦公室裡,見到張辛軍進來,李浩成不禁笑道,“喲,辛軍怎麼這會到我辦公室來了。”
“聽說李市長剛回來,我過來坐坐,有些日子沒到李市長辦公室來坐了。”張辛軍笑着道,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看得出來,他和李浩成的關係頗爲親近。
李浩成給張辛軍倒了一杯水,自個也在沙發上坐起來,因爲周燕的案子而憋了一肚子火的張辛軍張口就道,“李市長,聽說陳興最近頻頻的視察調研各部門,好像是要急着表現他這個代市長的存在感似的,我聽人說,陳興好像私下對人表示過對市政府的現狀很不滿,是說早晚要對市政府工作分工進行調整,要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
“改革?他要是不怕引起更多的人反對,那他儘管改革吧,我倒是很想看看他怎麼改革。”李浩成冷哼了一聲。
“其實我倒是覺得陳興說改革只是個幌子罷了,收權纔是其真正目的罷了。”張辛軍說到這裡,有意無意的瞥了李浩成一眼,他這話是故意說給李浩成聽的,李浩成這個常務副市長現在在市政府的威望絕對比陳興高,誰也不能否認陳興講話還沒李浩成管用,頂着代市長的頭銜,其實手頭上並未有代市長的權力,主要是下面的人不怎麼聽招呼,市政府這些個副職裡面,除了像他一樣偏向李浩成的,其餘的就是處於觀望態度,陳興的工作很難開展,大事上拍不了板。
“他要是有本事收權,那他就儘管收吧,他纔是一把手,想收權自然是名正言順,就怕他沒有那個能力。”提起這個話題,李浩成神情很不善,不管是市政府的工作分工調整還是所謂的‘收權’,他這個常務副市長都會首當其衝,因爲目前就是他手頭上的權柄最重。
張辛軍看着李浩成眼裡閃過一絲怒火,心裡微微有些痛快,他的目的就是挑撥和激發陳興同李浩成之間的矛盾,陳興在周燕的案子上橫插一腳,不讓他好過,那他也要讓陳興不好過,他平日裡跟李浩成關係就不錯,這會過來說這些,李浩成也不會懷疑他是故意的,只是成功激起李浩成的怒火,張辛軍募的有些苦笑,他在這裡煽風點火,但他自己的問題根本解決不了,周燕的案子,是他個人的私事,張辛軍沒法跟李浩成講,這種事情李浩成不會瞎攙和,指不定還得被李浩成笑話,張辛軍也是有口難言,他想利用手中的權力將周燕送進監獄,想讓其封口,不會再出來到處嚷嚷,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實在是無法跟李浩成講。
“對了,好像聽說陳興又整了個什麼嚴打整治小組,還親自當了組長?”張辛軍笑道。
“是有這回事,估摸着是跟昨晚發生在東方大酒店的打砸事件有關,關副省長髮了很大的火了,葛建明那邊也是下令要嚴查,但這嚴打整治小組不知道怎麼整出來的,葛建明和呂德方據說都是支持的。”李浩成搖頭笑了笑,這事他卻是懶得關心,嘴上不無嘲諷,“我看吶,陳興是在市政府沒事可做,只能瞎折騰這種事了。”
“也是,他一個代市長去當什麼組長,還真是閒得沒事幹。”張辛軍附和着道。
“哎呀,辛軍,你還有別的事沒,晚上我還有一個挺重要的應酬,跟省發改委的宋副主任吃飯,時間快到了,李副市長要不跟我一塊去。”李浩成看了張辛軍一眼,他剛纔就時不時的看下時間,倒不是有意敷衍張辛軍。
“不,不,李市長既然跟宋副主任有約,那就趕緊過去吧,我就是想着沒事到你這來坐坐,那行,李市長你趕緊去赴約,我也要走了。”張辛軍忙站了起來。
兩人一起走了出來,李浩成下樓去了,張辛軍心不在焉的往自己辦公室走着,在李浩成這裡挑撥幾句倒是達到目的了,問題是對他有何幫助?張辛軍苦澀的笑了一下。
李德軍見領導回來,走到張辛軍身邊,也不敢問啥,領導的臉色依然難看,顯然是李浩成那裡並沒有得到什麼幫助,李德軍並不知道張辛軍過去根本不是說這個事的。
“德軍,待會你跟趙局聯繫一下,晚上我要到看守所去見周燕,讓他安排一下。”張辛軍突地站住,轉頭吩咐李德軍道。
張辛軍吩咐了這事,也沒再回辦公室,和秘書李德軍兩人徑直下樓,走到樓下時,張辛軍等着司機開車過來,看到旁邊走來的人時,張辛軍愣了一下,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那不是陳興是誰,對方正好也是這時候要離去。
陳興剛走過來並沒有看到張辛軍的臉色難看,還朝張辛軍點頭笑了笑,熟料張辛軍竟是沒有理會,匆匆的上了已經開過來的車子,上車離去。
眉頭皺了一下,陳興目視着張辛軍的座駕離去,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張辛軍這是怎麼回事,舉止也太反常了,平常雖然是跟他貌合神離,但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
搖了搖頭,陳興沒再多想,陳興此時壓根沒去想周燕的案子,周燕的事,只是一個小插曲,陳興答應了周燕父母,幫着過問一下,只要周燕確實是冤枉的,陳興在明知道的情況也無法坐視對方不明不白的被送進監獄,這於良心上過不去,現在陳興的重點放在公安局的事情上,周燕的事並未讓陳興分散很多精力。
晚上要和黃明幾人一塊吃飯,陳興也上車離去。
車子在市區的道路上行駛着,陳興獨自一人坐在後座上,看着窗外的人行道上人來人往,主幹道上,車子更是排起了一條長龍,這會正值下班高峰期,不僅車多,人也多,道路兩旁的公交站站滿了等車的人,陳興心有所感,當領導的出行有專車接待,吃飯有專門的酒店,家屬出行大都是私家車代步,權力所帶來的優越感以及物質上的享受已經讓大多數人越來越脫離了人民羣衆,如果讓所有的領導幹部上下班都跟着普通市民一樣坐公交,吃飯要自掏腰包,恐怕整個社會會變得大不一樣。
副駕駛座上空無一人,陳興晚上的個人活動基本不帶秘書鄧青銘,這源於鄧青銘並沒有讓他充分信任,陳興不想讓鄧青銘過多的瞭解自己的私事,前頭開車的司機李勇反倒是讓陳興覺得更爲貼心。
“怎麼不走了?”陳興突然發覺車子停下來,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一擡頭馬上就發現了前面的異常,前面的道路不知道什麼原因發生了交通阻塞,只看到圍了一大圈的人,把這本來就稍顯擁擠的市區交通一下子就隔斷了,更別提現在還是下班高峰期。
在車上等了幾分鐘,前面的人似乎仍然沒有疏散的跡象。
“市長,我下去看一下。”李勇回頭看了看陳興,在徵得陳興的同意後,就推開車門下去。
陳興對這種衆人都喜歡湊的熱鬧倒也沒啥興趣,坐在車上靜靜看着前面,估摸着應該只是一些小的的交通意外,現場也沒有看到什麼救護車之類的,而且還隱隱聽到爭吵聲,看樣子不可能是什麼大的交通事故。
“小李,發生什麼事了?”一會兒的時間,李勇已經回到車內了。
“沒什麼大事,一輛出租車跟一輛豪車相撞了,車主在互相扯皮呢。”李勇解釋了一下。
陳興點了點頭,李勇的話雖然簡單了一點,但也差不多印證了自己剛纔的推斷沒啥錯誤,車主可能都沒什麼事,但車子應該是破損的厲害,這回可能是爲了賠償問題吵個不停。
“沒有交警處理?”看了看前面基本上被堵住的路,陳興皺了皺眉頭。
“有。”李勇說了一句,想了一下,李勇又多嘴了一句,“不過交警似乎也處理不太好。”
公安局已經爛了一大半,不會連這交警支隊也跟着腐化得差不多了吧,連處理這點小事故都處理不好,眼下正在高峰期,疏導交通才是頭等大事,陳興聽了李勇所說後,心裡嘀咕了一句,對交警部門的辦事效率有點不滿,即使不知道交警具體是怎麼處理的,但這會交通堵成這樣,陳興就多少有點不滿。
看了下時間,陳興嘆了口氣,車子被堵在這裡,退是退不回去了,只能先等着,拿出手機,陳興想着是不是給交警支隊的領導打個電話,拿起電話遲疑了一下,陳興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態,又將手機放了回去。
等了七八分鐘,所幸的是,這個路段沒有被堵多久,隨着圍觀人羣的疏散,以及兩輛出事故的車子被交警引導着開到邊上,交通逐漸又暢通起來,經過剛纔人羣圍觀的地方,陳興不由往那邊看了一眼,兩輛相撞的車子靠護欄停着,一輛普通的出租車,一輛藍色的保時捷911,這車子怎麼有點眼熟,陳興看到那輛保時捷時,詫異了一下。
“等一下。”陳興本來是隨便看一下,但看到那輛藍色保時捷時,陳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出租車邊上站着的不正是楚蓉跟何麗嘛,陳興趕緊叫李勇先把車子停下。
“市長,這裡沒法停車啊。”李勇苦笑道。
“那停到前面去。”陳興道。
(本章完)